秋意綿綿,李宏決定回返九離門。
已經等了兩個月,兩個月裡李小樓和魔宗果然沒出現在臨安,雖然鳳棲梧的魂誓不一定可靠,但至少臨安這個大宋中樞看來以後可保安全。
當日細搜玉津園,在綠芳閣下的假山裡發現了一個暗洞,應該就是這段時間李小樓的落腳點。她擅長易容和掩飾氣息,也許兩名小婢之一真的是她,也許是那天才調的包。這點已是不清楚了。
暗洞裡有幾樣不同尋常的物事,應該就是李小樓本人親筆,寫的全都是南唐中主李璟和南唐後主李煜的詞作。白紙上有深深的掐痕和淚痕。顯而易見,寫這些詞作的時候李小樓心情極爲糟糕,還極爲憤怒。
想到李小樓第一次見面,聽到那句“小樓吹徹玉笙寒”的神情,李宏已是漸漸猜出她的身份,就算不中亦不遠。
李小樓應該是南唐王室後人。南唐是被大宋太祖皇帝所滅,李煜被俘後被太宗皇帝賜死,正是世仇。李小樓想找大宋報仇的目的已經呼之欲出。
這個女人,爲了報仇無所不用其極。而且她壓根就不是想簡單的一殺了之,而是從人心裡、從境遇裡摧毀大宋和大宋皇室的每一個人。
這種深仇大恨導致的古怪報仇方法只有女人才做的出。
李宏深深嘆息,不知是該可憐她還是繼續痛恨她。逝者已矣,又已經過去了那麼多年,李小樓心心念念放不下仇恨,最終損失的是她自己。
仇恨是雙刃劍,殺死別人的同時也會讓自己的心鮮血淋漓。也許李小樓本該跟她義兄一樣,道行至少有元嬰後期,可是正因爲仇恨限制了她的進益,除了心術,修爲遠遠不及她的義兄。在仇恨煎熬下,經常走火入魔肯定不稀奇。
至於大宋在汴京的皇朝到底是不是她顛覆的,只能說是她的可能性很大。目下這件事還是一個謎。
這個女人,以後肯定還會碰上。不過李宏已經對她沒有興趣了。如果她真的不管她義兄的命,照舊在凡間興風作浪那也由得她。魔宗會損失一位元嬰後期的大高手,算起來此次臨安之行不負使命。
李宏屈指一算,不知不覺已經在臨安待了大半年。
那位可憐的啞巴帝姬珍姬不好光明正大重新封爲帝姬,於是趙構將她妥善安置,至少以後不會再受苦,對於其他幾位不知下落的帝姬來說,她雖然被割去舌頭點啞了嗓子,至少還是好運的。
趙構對李小樓恨之入骨,對所謂的金國女天師不再會刺殺自己這點始終很懷疑,聽到李宏跟自己辭行,又開始哀叫。
這時,姜宣子帶着水清子和水渺子走進翠寒堂來。
水清子二人當日猝不及防,被鳳棲梧一招打下塵埃擒了趙構過去,傷得很重。現在二人終於康復,李宏眼睛亮起來,過去拍着二人的背,把哭鬧的趙構晾在身後。
水清子低聲道:“有一事沒告訴你,當日我們追蹤那隻信鴿,發現它是飛向太湖的。那裡肯定有魔宗的一處暗殿。”
李宏點點頭:“辛苦你們了,還好你們沒事,不然我於心難安。”
姜宣子笑道:“一點小傷不算什麼。怎麼樣楚宏子,要不要先跟我們到精衛族地玩上一圈?我那女兒……”
話未說完李宏就打斷了,正色道:“出門這麼久一點沒有蘊九子的消息。我很擔心。這次出門前師父告訴我待我這趟事情辦完就可以去找蘊九子。我看我還是先不去你們那兒了。待跟蘊九子會合後再過門拜訪。”
姜宣子還不知道蘊九子乃何許人,正想問,衛鳴五人走進來,聽到蘊九子三字面上均露出驚訝之色。
李宏馬上注意到了,笑道:“姜宣子長老不認識我們九離門大名鼎鼎的蘊九子,但看來朝真門的師兄卻是認識的。怎麼,你們難道見過他老人家?”
“你不知道?”衛鳴驚訝的反問。
“知道什麼?”李宏一頭霧水。
衛鳴傳音道:“上次攻打魔宗酆都隱殿,貴派蘊九子長老陣亡了啊!這已是五年前的事!明明載在仙宗戰報上的。你怎麼這樣說?”
李宏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顆心突然從高山跌進低谷,驚得目瞪口呆話都說不出來。
衛鳴嘆息道:“那次集中仙宗全部精英攻打魔宗酆都隱殿,貴派蘊九子長老、峨嵋丹霞子、崑崙江濤子三位合道期大高手在此役裡陣亡。消息傳出,仙宗上下爲之震動。”說到這裡他看向李宏,驚訝道:“這麼大的事你怎麼會不知道呢?”
“師父騙我!”李宏怒吼,立即躥向高空。一道紅影迅疾朝北方遁去。
衆人不料他說走就走,趙構大喊大叫,衆人只好駐足朝他拱手,草草說了幾句告辭的門面話,立刻飛上天疾追李宏而去。
趙構追出,看着天空上那些偉岸身影越來越小,片刻就消失在雲端,一顆心忽然空空蕩蕩的。他低聲道:“又走了。這一走,何時會再回來?我們大宋,真的少不得你們啊!”
正在這時趙鼎匆匆覲見,參拜完,卻遲遲不見趙構宣他起身。趙鼎驚訝地擡起頭,卻見趙構淚流滿面哭得跟孩子似的。
趙鼎大驚:“皇上這是?”
“天師又走了!他們都走了!只剩朕一個人!”趙構突然精神一振,因爲他看到楚軒踏進翠寒堂,他大喜道:“太好了,侄兒還未走!你可千萬走不得!”說罷衝上去一把揪住楚軒的衣襬。
身後又是三道白影縱來,是楚亮楚海和楚明。
楚軒看着這位皇叔父,清冷的眼神終於和緩下來,扶起趙構柔聲道:“皇叔父,我們是來跟你辭行的。這一去山高水遠,以後我會以修行爲要,希望皇叔父保重龍體,護好大宋江山。親賢臣遠奸佞,做個好皇帝。”他掏出一瓶補靈丹放進趙構手裡,囑咐道:“覺得身體不好的時候就化開喝一口丹湯,千萬莫多喝。皇叔父一定要保重啊。”
趙構將玉瓶緊緊捏在手裡,另隻手依然緊緊抓着楚軒衣襬不放,他淚如雨下的道:“知道知道,以前是朕糊塗,朕以後一定以趙卿家等人爲棟樑。那些奸人是誰,朕心裡有數。”
“那就好。”楚軒看向遙遠的北方:“那四名關在地牢裡的金國女奸細暫時不要處決,我覺得,關鍵的時候也許可以用來換點人回來。侄兒這一去,也許會回來,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皇叔父,您要保重。”
說罷他毅然扯開趙構的手,朝趙鼎拱拱手,轉身跟楚明三人縱上天空。
趙構疾步衝出殿外看着天空,再次淚落如雨。良久,他終於確信人都走了,木然轉過身,看到的是趙鼎忠心堅毅的面容。
趙構心裡一暖,拍拍趙鼎的肩膀嘆道:“天師們有天師們的事要做,咱們凡人也有咱們凡人的事要做。趙卿家,以後你要好好匡扶我大宋江山啊。”
“臣誓死追隨陛下。”
趙構又道:“秦檜的事,你看着辦吧,讓他搬個地方安享晚年也罷。他,朕是再也不想見了。”
君臣二人議着朝事緩緩行去,身影消失在偌大的皇城裡。
金碧輝煌的皇宮一下子冷清下來。許多人呆呆地看着天空,思慕着那些偉岸的身影。其中,就有一直服侍李宏的劉忠。看着碧空劉忠淚如雨下,想了又想,倔強地擦去眼淚,返身進屋開始收拾行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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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