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運時期的車站擠得人發昏，烏玲和男朋友龔心志一起出了站，各自長舒一口氣。
如今已經是半夜時分，雲城的溫度已經到零下四五度，夜風劈頭蓋臉一吹，兩個人裹着襖子還哆嗦了下。
“怎麼回去？”龔心志搓搓手嘆了口氣：“玲玲啊，這要不是爲了你，這會兒我都在家吹暖氣了。”
“我們青城你知道的，雖然氣溫差不多，但那個冷跟你們這邊不太一樣。”
烏玲有點想不通：“青城跟雲城挨着呢啊，怎麼冷還不一樣呢……哎我手機響了。”
她摸出手機，只見上頭好幾個未接來電，還有消息——
龔心志也有點好奇，琢磨着是不是人家瞧不上自己，故意折騰人呢？
卻見大舅媽笑眯眯地也跟着催促：“快去，快去！去了你們就知道了。那個……心志啊，你別怪我們家招待不週啊，實在是沒啥特色，怕怠慢你了。”
烏玲對這些不太感興趣，此刻只好奇地問道：“聽說宋檀也談了男朋友，媽在電話裡天天誇，哥你見過沒？真有那麼好啊？”
因此他只好捏着鼻子開着車，把人往自己家裡帶。
並打定主意：明兒一早早飯都不吃，都得把他們帶走！
烏玲翻了個白眼：“得了吧，你那是不想買嗎？咱媽都跟我說了，你被女朋友甩了，哭的可傷心，被你女朋友的男朋友送回來了……”
兄妹倆嘀嘀咕咕，龔心志卻面帶微笑，彷彿一點也不在意。
“當初我考大學的時候，你給我買了手機和電腦，我去年回來聽咱媽說你談對象了，想在省城買房。咱家哪有那個條件啊？我就想着多掙一點唄。”
再瞅瞅殺豬那天幾個幫忙的小夥子，那身板兒，那利索勁兒，五官也端端正正的，很有氣概的。
而烏磊拿着自己的新手機，剛倒騰好數據，就見烏玲發來一條消息：
“哥，我攢錢的事兒別給咱媽說啊，等開學了我還找她要生活費，到時候都攢起來！萬一我要跟龔心志結婚了，結婚前我得在他們縣城也買個房子。”
還大過年過來……
“人長得俊，個頭兒很高，對喬喬特別耐心。家裡待客忙活來去，他搬搬擡擡一會兒也沒停。做點心也很好吃，還給檀檀做了什麼蛋糕卷，特意送到草場這邊兒，我跟咱爸媽都嘗過了……”
說來說去，要是有個有編制的媳婦兒，以後家裡就穩當了。
“哇……”烏玲瞬間驚訝起來：“連你都誇長得俊……那得多好看啊……”
龔心志微笑：“都聽你的。”
這話一說，親哥和男朋友一起沉默了。
哎！
大舅媽都不想說。
冬天時間短，就去奶茶店，掙的少一點，可大半個月時間，一個月生活費是掙出來了。
真氣啊！一家子血脈親戚，宋檀多聰明啊，怎麼自己妹妹是這個德行？
烏磊恨恨翻了個身，了無睡意。
就，那不是句客氣話，聽着讓人家女孩子覺得有歸屬感嗎？怎麼就思想保守了？
他們家也沒確定未來兒媳婦就是烏玲啊！
兩個人的氛圍有些古怪，倒是烏玲大大咧咧，還有點不好意思：“你們倆掰扯什麼呢……扯太遠了。”
烏玲臉上的羞惱還沒下去，她哥真是的，自己帶男朋友回家呢，他非說放牛什麼的，顯得自己家裡人很沒有本事一樣……
直到這時，龔心志才終於插得上話：“烏磊哥，我這大過年的過來，會不會打擾啊？”
“我買什麼房啊？你小小年紀就瞎操心。你哥我可是要在村裡蓋別墅的人，你好好上學就行了。”
烏磊不知爲啥想到了張燕平，此刻心虛地趕緊拒絕：“別這麼叫，就叫我名字就行了，我不配當大哥。”
再加上家裡雖然有好東西，可冰鮮快遞費實在太貴了，大舅媽也沒捨得寄，總想着她過節能回來。
說到這裡烏玲又得意起來：“哥，我給你帶了禮物！”
然後又跟男朋友解釋：“我就是覺得我也沒去長輩家裡的經驗，頭一回去害怕做的不周到，乾脆回來問問我媽……不然等過了年再去吧？”
“你們家思想是不是有點兒太保守啦？”
直到這時烏磊纔好奇：“你怎麼回事兒啊？這都大三了，怎麼開始這麼努力打工了？提前試做打工人啊？”
只是這會兒坐在車子上，看着外頭迅速劃過的光禿禿的樹枝，他的心裡慢慢充盈起一抹不安。
話說出口她又趕緊閉上嘴，小心的對自己男朋友笑了笑，再看看烏磊，生怕讓他丟人了。
本來他是沒有這麼犀利的認知的，可宋檀談了個那麼好的男朋友，他媽一天誇八百遍！
都是表兄妹，誰還沒點兒攀比心了？怎麼人家檀檀找那麼好一個對象，自家玲玲找的卻是這麼個不實誠的呢？
“真有。”
烏玲詫異地看他一眼，實話實說：“你也沒俊啊！一直不都是這樣嗎？五官端正就行，我不挑的。”
種種優勢迭加，龔心志這才覺得十拿九穩的。
龔心志一噎，隨後又若無其事道：“其實本來我媽是想讓我帶着玲玲回去的，他們也想看看未來兒媳婦……”
“啊！”烏玲有點驚訝：“咱姑父都買車了？我就光聽咱媽說宋檀回來種地了，看來生意做的不錯啊……”
等女兒帶着男朋友進屋時，她只覺得屋裡的燈光都暗淡了。
烏玲忍不住鬱悶道：“哥，你說什麼呢！”
“誰要跟張燕平一起排呀……”
家裡嘀嘀咕咕好幾次都怕是烏玲談戀愛不想回來，可如今聽了這話，饒是烏磊粗心大條，這會兒也覺出心疼來了。
還用找藉口嗎？一頓飯下去，保管他倆都香的找不着北了。
“手機挺好！剛好我準備換手機了。”
於是在龔心志複雜的眼神中，他還挺得意：“那是！你哥我的人格魅力就是這麼厲害……哦對了，剛好你張晨哥過年來咱家拜年，介紹給你認識，他跟麗麗也分手了。”
再怎麼好，這也不是待客之道啊。
烏玲一愣，下意識看了看她媽：“啊？不在家裡吃嗎？”
結果從過節一直拖到過年，放暑假對方都在打工呢。
但這個稱呼吧……
烏玲長得又好看，脾氣也好，還吃苦耐勞，讀的大學也比他稍微好一點。而且還是外地的，還願意跟他回家鄉發展……
她說的輕描淡寫，烏磊卻是五味雜陳。
要說烏玲腦袋不清醒吧，她還知道先給自己置產呢。可要說她清醒吧……怎麼着就非得嫁過去跟人住縣城啊？
……
他勉強笑起來：“我還以爲你是看我長得好才答應做我女朋友呢。”
深更半夜的，烏磊又瞬間從客房的牀上坐了起來。
烏磊“啊”了一聲：“不會啊，你來都來了。”
一旁的龔心志就笑了起來：“是不是嫌棄我長得不夠俊了？”
倒是烏玲看着車窗外很是新鮮：“哥，這邊什麼時候路修的這麼好了？以前都顛簸的不得了。”
其實大舅媽跟烏玲聊天沒少提這個事兒，但沒有事實佐證，她還是很難想象。
暑假工雖然掙得不多，可哪怕去做個服務員呢，一個月也能掙個兩千塊錢，兩個月就快五千了，她一直做到開學才辭職。
等兩人終於上了車，烏玲才徹底鬆了口氣：“我剛剛還在想夜裡從車站包車回家會不會很貴呢？哥，你車從哪兒來的？”
烏磊這才反應過來，此刻趕緊解釋：“不是，我的意思是，咱大姑家裡還有個哥，那個纔是大哥呢。”
至於藉口麼……
“那個，龔心志啊，我說話直接，你別生氣哈。”
這話說的……
但婚姻大事，他們家挑揀一下也是理所應當的，自己是個普通大專生，在青城找不到什麼像樣的工作。
烏磊調了個頭：“咱小姑父新買的車，聽說你要回來了，他怕我拿了駕照生疏了，特意帶我練了好幾天。”
本來按照檀檀的說法，人一來在家裡晃悠半天，就找藉口帶到她這面兒來。
烏磊應了一聲：“修好才個把月吧。檀檀他們村兒來了個新的支書，據說有背景，人也很有能力，一年到頭辦了不少實事兒……”
這些大舅媽都跟女兒講過，但這話從自己親哥嘴裡說出來，烏玲也是一臉複雜。
要麼就是懶，要麼就是沒眼力見兒。
龔心志上車的時候擰了擰眉，覺得烏玲的家庭看起來有點難搞。萬一到時候結不成婚的話……
第二天一大早，烏磊頂着兩個黑眼圈，硬是等着人都起牀了才催促道：
“收拾好了沒有？收拾好了我帶你們吃早飯去！得快點兒了，再不去飯都涼了。”
“大哥好。”龔心志看起來很有禮貌。
哼！看着就來氣。
龔心志：……
烏磊問道：“出站了沒？出站了往前走兩步到路邊來，一輛黑色的車子，我開着雙閃。”
但如今都是半夜了，這個時候還要把人往親戚家裡送，不管有意沒意，這都挺不尊重人的。
她打開自己沉甸甸的大書包：“看！新的手機！”
突然的驚喜襲上心頭，烏玲都來不及問這車是從哪兒來的，趕緊拉着行李箱就帶着男朋友往路邊走去。
“快點兒啊，我這邊兒不能久停，在這兒繞了幾圈兒了。”
人家陸川，一家子都點頭了也沒見那麼冒昧呢。
烏磊偷偷看了下龔心志，心想就陸川那個樣兒，誰來不被比到地上啊？
“嘶！”烏磊打斷他的話：“好好說話好好說話，什麼年代了呀？怎麼談個女朋友就成兒媳婦兒了？就不興多談幾個呀？”
烏玲愣了一下：“手機可能是誤點靜音了，又在車上睡了一覺……什麼事兒啊？”
這一記直球直接把龔心志幹無語了。
再加上她心裡本就有成見，如今再看龔心志，那就哪哪兒都不對了。
人都帶回來了，饒是大舅媽滿心的不情願，這會兒也只能坐在屋子裡守着。
雖然但是，這對兄妹還真是像啊。說話直起來可真難聽。
“這是誰？你不介紹一下嗎？”
怎麼說呢？鏟了半年的牛糞，他如今的臉皮也跟牛皮差不多了，這不得不說也是一種進步。
只是……
存款破一萬後，給烏磊買個手機，再給男朋友買件羽絨服，烏玲這會兒顯擺出來，不知道有多開心呢！
5000塊錢，加上她媽給的生活費再節省一點，平時接個兼職，這會兒都有8000塊錢了。
只是！
倒不是說這小夥子長得不好，實際上玲玲長得也挺好看的，找的男朋友也沒有差到哪去，最起碼是有個平頭正臉的。
瞅瞅檀檀的男朋友，又高又俊又細緻。
“你好好工作，到時候借我一點啊。”
但這會兒被話題岔了心思，趕緊又介紹：“哥，這是我男朋友龔心志。心志，這是我跟你說過的，我哥烏磊。”
但烏磊麼……
“挺好的，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在檀檀家放牛嗎？”烏磊大大咧咧，直到此時才反應過來後座不僅有自己的妹妹，還有她的男朋友。
烏磊心裡嘖了一聲，他瞅着這人只會說空話，一點兒不如自己實在。別的不說，後備箱打開放行李箱的時候，玲玲的箱子都顫巍巍提半天了他才接過去。
“那沒有。”說起戀愛關係，烏玲有點羞澀：“我是覺得你當初說對我一見鍾情，然後天天來買奶茶，每次還都用那個團購券，不僅有恆心，還挺會省的。”
他們這兒又不是市區，出門就是小吃店……大早上那麼冷到哪兒去啊？
“等一下讓磊磊帶你們到玲玲他小姑那裡去，那邊風景也好，吃的東西特別好……你去吃了就知道了。”
電話是烏磊打來的，她趕緊接通。
“烏玲，你在哪呢？給你發消息也不回，打電話也不接，真不靠譜。”
但公務員又太難考了。
此刻強撐着笑臉把人安頓好，時間已經到凌晨了。有心想再數落女兒幾句，可到底一路奔波，最終還是放她回去休息了。
而就在這古怪的沉默中，烏磊指着前面竹林後的白牆灰瓦別墅小樓：
“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