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語雪和衛和安相處氣氛非常奇怪, 沒有深交, 不會爲對方做什麼, 但看起來卻不是全然不認識, 隱隱約約似乎還有一分了解, 一分默契……
是爲什麼?
宋採唐想不通。
溫元思突然目光一怔,有了個方向:“這二人是不是曾經互通有無, 甚至想談合作, 因爲彼此特別重要的人?”
他這話說的略隱晦, 祁言沒明白,宋採唐和趙摯卻對視一眼,立刻懂了。
這兩個人特別重要的人……根據事實猜測, 大約就是他們。
衛和安似有似無的接觸宋採唐,絕對有目的, 在外人看來還有幾分曖昧,陸語雪對趙摯的執着幾乎整個貴圈都知道。
這兩個人要是接觸過談合作, 不無可能。
但這一出,就跟本案無關了,而且也沒任何證據,只是猜測。
溫元思開了個腦洞,思緒立刻轉回案情:“但不管怎麼說,對死者用強的肯定不是陸語雪。”
陸語雪是個女人,如何對另一個女人用強?還留下精斑?她幹不了這活兒。
“對, ”宋採唐贊同, “也不會是衛氏。”
衛氏也是女人, 同樣幹不了這件事。
“衛氏太忙,安樂伯府辦宴,她是女主人,要顧着待客,要滿場操勞,要安排局算計陸語雪和衛和安,每一件事都需要精力,再找幫手設計殺人,圓緩所有——不是我瞧不上她,她不可能做的到。”
趙摯頜首,接着道:“也不會是甘志軒。他被繁華沖壞了腦子,對甘四孃的確有怨言,甚至可能起了殺心,但他想殺甘四娘,現場這兩種方法裡,他只會選擇用毒,不用□□。”
自小沒有父親,被寡母帶大,甘志軒對甘四娘是有感情的,再瘋狂,也不可能畜生到這種地步。
“而且——若他針對甘四娘起了殺心,他甚至不需要動手。”
聽到這話,祁言就懵了:“爲什麼不需要動手?難道不動手甘四娘也能死麼?”
“是。”
宋採唐微微闔眸,嘆了口氣:“甘四娘所有生命都是爲了甘志軒而活,能爲兒子死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
甘四娘比不靠譜的兒子甘志軒聰明多了,如果甘志軒真的希望她死,她一定能察覺到,萬念俱灰,成全兒子也不是沒可能。
之前在欒澤,只不過一點沒搞清楚的可能,她就能爲替兒子‘頂罪’自殺,這時兒子真心希望她死,她怎會拒絕?
頂多傷心些罷了。
“不是陸語雪,不是衛氏,不是甘志軒,那就只有四個人了,”祁言掰着手指頭數,“曾德庸,桑正,秋文康,還是衛和安?”
“這四個人裡,有一個對死者下了毒,有一個對死者用強。到底是誰?”
宋採唐垂眉:“我總感覺,曾德庸和桑正的存在很奇怪,好像哪裡有些違和,我還沒找到。”
“秋文康那邊不必憂心,他很快就會來找我。”趙摯看着宋採唐。
“那衛和安呢?”祁言着急,“他又是爲什麼?感覺很奇怪啊,他和甘四娘有什麼深仇大恨”
溫元思適時提醒:“你可別忘了,這案子太多事,太多人都和五年前有關——而衛和安,五年前並不在青縣。”
祁言當然沒忘,他所有初衷都是小叔叔,他想找到小叔叔的死因,小叔叔的屍身,想要知道五年前的事,而這個案子,看起來是內宅婦人之死,實則牽着往事,相關人也雲裡霧裡,藏的很深,現在看——
倒是清晰多了。
這個案子九成九與五年前舊事有關!
“所以衛和安的嫌疑也基本能排除!兇手就在曾德庸,桑正,秋文康之間!”
宋採唐點點頭:“到底爲什麼,甘四娘必須得死?我們在欒澤遇到她時,她對兒子所有的事都很縱容,只一點,找爹這件事,她非常堅決的阻止——爲什麼?她爲什麼說,甘志軒找到了爹,她們就一定會死?難道只因爲衛氏這個主母不容人?”
“還是——”
“她知道某個秘密,爲人忌諱,”趙摯眯眼,“她隱姓埋名,不言不語也就罷了,一旦她跳出來,走到人前,別人就再也容不得她,必得滅口。”
所以爲滅的是什麼?
爲的是什麼秘密?
和景言有沒有關係?和上一案藺飛舟要找的人有沒有關係?和十八前的北青山,又有沒有關係?
溫元思大膽猜測:“我有種感覺,景言和甘四娘兩樁命案,原本是一個,兇手亦是,只要找到關鍵節點,揪出一個人,兩件事會同時真相大白!”
“不止。”趙摯敲了敲桌子。
宋採唐看了他一眼,很明白他的隱意:“也許會拔出蘿蔔帶出泥,其它往事,也會有結果。”
比如藺飛舟要找的人,爲什麼和景言有共樣的標記,十八前年的北青山,到底發生了什麼。
趙摯:“景言的貼身玉佩,甘四娘當時想當,找到當鋪卻改了主意沒放出去,那這枚玉佩,現在在哪裡?”
它的去向,也是個大大的線索。
另外還有景言的屍身,到現在仍然沒有半點線索,找到它,案子就會再進一步。
溫元思有些遺憾:“可惜現場及死者身上找不到更多痕跡,比如指甲裡皮屑血跡,殘留衣料等。”
這些反應到兇手身上,會有匹配的撓傷傷痕,也會知道兇手當時穿的衣服是什麼。
可惜都沒有。
“那也沒關係!”一系列的合作讓祁言相當有信心,他猛的一拍桌子,豪氣萬丈,“人多就是力量大!咱們各自努力,集思廣益,不也奮鬥出了這麼多線索和推案方向?事實的一半我們已經有了,現在只差另一半,怕什麼,再努力就是了!”
“這話說的不錯。”
趙摯難得肯定祁言,還順便擼了把他的狗頭:“行了,這兩天忙的太很,大家都很不容易,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以後的硬仗還很多。”
“秋文康的消息來了,我會立即召幾位前來。”趙摯說着話,看了看天色,脣角勾出笑紋,自信視線滑過另外三個人,“大概很快就會來,留給你們休息的時間不多。”
宋採唐和溫元思點頭:“好。”
祁言也打着哈欠:“嗯。那我回了。”
……
趙摯所料不錯,太子長史捲入命案,茲事體大,利益相關團體或是關切有加,或是蠢蠢欲動,意識到這是機會,要落井下石。
陵皇子一直和太子勢如水火,這麼多年鬥過來,之前輸了一籌,被皇上禁在府中,不得而出,現在出來了,正需要好好再大展一次身手,機會就來了,怎麼不鬧一鬧妖?
坑人手法陵皇子玩的特別溜,各個階層流言造勢,再親自到太子面前挑釁一番,在皇上皇后面前就乖的像小貓似的各種聽話貼心,在大臣們面前顯威嚴抖機靈……
因久久不出,親情難免珍貴,陵皇子在皇上皇后面前親近了許多。難得看到陵皇子各種親和體恤下官,大臣們也是笑呵呵,你好我好大家好。
從形式和輿論上,太子這一輪似乎都輸了。
而且不知道怎麼的,甘四娘這樁命案,還有陵皇子派系的官員開始蠢蠢欲動的插手,說什麼職責在身,大家當齊心合力,幫助郡王爺破這個案。
然後……理所當然的,一條條莫須有的線索證據就翻了出來,太子長史秋文康開始有各種動機,各種做案時間,各種作案手法,好像這案子的兇手已經定了下來,就是秋文康!
秋文康驚得不輕,哪敢再耽誤,立刻連夜就找到了趙摯:“求郡王爺救命!我說,我全都說!”
趙摯早就等着他呢,見他來,也不叫起,就讓人跪着,讓人上了壺茶,自己慢慢喝:“說吧,怎麼回事?”
秋文康不敢抱怨,規規矩矩跪着,把事都交待了。
“我同那甘四娘……的確見過。五年前我替太子辦事,曾經去過青縣,意外遇到了形容狼狽,倉皇逃跑的甘四娘,她跪下衝我砰砰砰磕頭,求我救她一命。”
秋文康說到這裡,十分後悔,面色帶青:“我當時不知道這個婦人是誰,是忠是奸,夫家何處,還是起了惻隱之心……郡王爺知道,我父早亡,我是被寡母辛苦拉扯大的,知道各中艱難,偏她也是帶着孩子一個過,不容易,就幫了她一把。”
趙摯問他:“你當時看到了她的兒子甘志軒?”
“並沒有,”秋文康搖頭,“當時只有甘四娘一人,我問緣由,她說被人刁難,有性命之憂,再不回去帶孩子走,孩子也會有危險,說自己沒了丈夫,一人寡不居不易,從不輕易求人,實在沒辦法了才求救於我……我見她衣着樸素,身上有歲月風霜痕跡,即便如此,仍然年輕貌美,確實容易惹來麻煩的類型,就……”
趙摯啜了口茶,擡了擡下巴,示意對方繼續說。
“我當時坐的是自己的官車,通行很是方便,一路把她送到了住的地方。她家裡的確有個孩子,是個男孩,十一二歲的樣子,但男孩正在看書,並沒有看到我,我後來才知道,那就是甘志軒。”
趙摯:“然後?”
秋文康繼續:“然後……第二天,我看到她在院子裡埋屍。”
“埋屍?”趙摯突然眯眼,“誰的屍體?”
秋文康頭磕得相當響,話音真誠十足:“這個我真的不知道啊!我真的只知道這麼多了!因爲裹了人命,我根本不敢再靠近,也不想知道這個人是誰,只當一切沒發生過,再看到甘四娘,就是這一次了……”
“我也是壽宴那日才知道,這甘四娘是安樂伯的妾,之前逃在外面,這兩個月纔回來……我真的只是巧合,聽到了曾德庸和她說的話,這裡裡外外所有的事,我都不知道,也從來沒想過要靠近啊!”
趙摯手裡晃着茶杯,眯眼看他:“你既不想有事沾身,命案發生時,爲什麼急急跟過去?”
秋文康吞了口口水:“我……也是個尋常人,命案出現,總會有些好奇……”
趙摯“呵呵”一聲,神情很是諷刺。
這秋文康,還是有話沒說。
“既然事情都與你無關,你全然是無辜的,所有經歷也沒什麼緊要,跟外人說也沒關係,爲什麼之前一再推脫,三緘其口,就是不肯說?”
趙摯看向秋文康,眉眼說不出的冷厲。
“就……五年前,感覺當時氣氛不對……”秋文康眉眼皺成一團,左右爲難的不行,最後看看趙摯神情,咬咬牙,還是說了,“我經常在太子跟前行走,對於殺氣略敏感,我總覺得,當時有些事,是衝着我來的。我是太子府長史,衝着我來,就是衝着太子來,茲事體大,不敢不提防。”
趙摯劍眉高挑,仍然沒有說話。
秋文康牙齒都快咬碎了,最後道:“我還感覺,當時看到了了不得的人,好像是鷹衛……”
趙摯瞳孔驟然緊縮。
鷹衛,是皇上的人,絕對忠心,絕對的力量,只有皇上纔有使用。
這個案子裡,爲什麼會出現鷹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