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誰家父母不希望自家孩兒學好,尤其是王黼這般已經位極人臣的,更是奢望能夠在權利巔峰巍然不動,且還能叫兒子與他接班,讓王家的富貴權勢能夠延續下去,所以對於兒女的期望自然要比普通人家略高。
如今這“善人蠱”居然能把王驄給治的服服帖帖,卻那是什麼壞事,根本就是一件大好事啊!
這通藥先生,說的是政和五年元月趙官家召光州道士雷豹覲見,這雷豹原爲衡州(今湖南衡陽)人,後隱居淮南光州光山,自稱在崇寧三年曾遇藥王妙應真人孫思邈(當朝官家趙佶於崇寧二年(1103年)追封孫思邈爲妙應真人),授以《千金要方》、《千金翼方》、《千金真方》以及十二味應急千金丹,他歷經十二年終於將十二味應急千金丹練成,今來敬獻。
他進獻的十二味應急千金丹乃是傷科聖藥,主治各種刀槍棒傷,官家命內廷三百醫官合驗後證其卻有奇效,便賜封其寓居蔡京宅第,賜封沖霄處士,三月又賜封通藥先生。
若是王黼能將這會制“善人蠱”的道士也引薦與趙官家覲見,說不得要落什麼天大的好處。
一時間,王黼也順着他所瞭解的趙官家脾性設想,若是趙官家手中有了此蠱,說不得會叫一些“不太聽話”、“不太懂事”的人來服用,倒是這些人便也就生不得惡念,動不的噁心思,豈不就是天下太平了?
當然,王黼自己肯定是不會服這“善人蠱”的,所以他更要設法先將這會制“善人蠱”的道人掌握在手中才行。
也在這時,卻聽堂外有人喧譁,王黼便也起身去看,但見堂外火把明亮,卻是卻又身穿樊樓小廝服色的人擡了三副板兒來,再瞧板上躺着的人,卻是家中官家王福和兩個武師頭目,王黼,不由怒道:“甚事?”
樊樓來人之中便出來一位管事,叉手爲禮後,稟道:“稟王相,方纔二管家在我家樓上要拿欺辱了衙內的道人,一眼不合便動了手,二管家折了一手一腳,兩位王府教頭一人折了四根肋骨,一人折了腿骨,我家已經請了郎中裹紮。”
王黼瞪眼一瞧,二管家是個草包,本就不通武藝,被人打斷手腳也是常理,可另外兩位卻是王府延請的武教頭,使的一手好槍棒,竟然也被人打折了骨頭。
王黼便問:“卻是如何動手?”
樊樓管事便道:“聽下人說,那道人當先動手,只用了一招便將兩位教頭踢下了二樓,然後拿着了二官家後,先是隻手捏斷了二管家的手臂,又是一足踩斷了……”
“嘶”的一聲,王黼聽着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招便將兩個武藝高強的槍棒教頭打折骨頭踢下樓去,還隻手就能將人手臂捏斷,這等奇人……只怕用強也惹不起啊!
王黼想了想,又問:“可知道這道人姓甚名誰,哪裡人士?”
管事便道:“稟王相,俺來時少東主已去作陪,得知這道人乃是成都府玉局觀的道士,道號黃天八,如今掛單在御拳館旁的青雲觀中。”
“黃天霸?怎會有如此道號?”王黼聽來一愣,這道號也忒顯霸氣了一些。
管事忙道:“王相聽差了,乃是五六七八的八,這道人俗家姓黃,道號天八。”
王黼這才明白,不過還是覺得黃天八也好,黃天霸也好,僅是名號便也顯得這道人的不俗來,便也道:“如此說來,那道人還在樊樓?”
管事忙也點頭,便也將黃傑在樊樓宴客的事情詳細說來,也將主客乃是捧日軍中槍棒教頭林沖,幾名伴當都是御拳館中跤手,還有一名伴當或是相國寺中武僧的事情說了。
王黼想了想,又擡頭望了望天,便道:“王壽,去賬房支一千貫錢來,今日樊樓之事都算在我王府賬上。”
老管家王壽答應一聲,便領着樊樓的人去了,而後王黼卻是上前兩步,看了看躺在板上不敢做聲的王福道:“可死透了?明日裡以老夫的名義,備上七色禮物,你親自去青雲觀與那道長賠禮認錯,他若不容你,你便也不要活了!”
王福聽了,急忙坐起身來,道:“是是!明日一早俺便去賠禮認錯!”
王黼便也轉過身來,道:“記得拿上拜帖,就……定在十二,老夫親自登門拜訪!”
此言一出,王福自然也就知道,自家老爺這是要禮賢下士了,不由懊惱得直砸自個兒的腦袋。
待樊樓管事轉回時,已是三更時分,樊樓依舊燈火輝煌,且北樓二層黃傑等人所在的包間之中更是絲竹如泣,長嘯做歌,只聽兩個豪莽聲音唱道:“升升落落,渺渺茫茫,轟轟烈烈默默。大浪淘沙英色,壁檣風破。江花散盡泯滅,子瞻邀清風同咽。那滿月,照天狼,但願久長無過。被貶東坡不懦,楓火處,唱取水歌籬臥。殘闕無眠,煙雨幾蓑步輟,一汀雁飛孤落。逝常州,隕墜星爍。點點淚,崢嶸豪情領袖寞。”
管事聽的好奇,便瞧瞧湊到閣前從窗縫裡探看,卻發現自家少東居然被道人攬着脖子引頸而歌,險些亮瞎了一對招子!
“痛快!痛快!”範誠唱罷,伸手用衣袖一抹額上汗珠,大笑道:“黃賢弟這詞,卻將蘇仙唱絕了,範某有個不情之請,還請賢弟留下墨寶將這詞留與樊樓做鎮店之寶,如何?”
黃傑摟着範誠肩兒,也是哈哈大笑道:“豈有此理,範世兄喜歡這詞,俺便相贈就是,還說什麼不情之請,卻是瞧不起俺麼?人來,筆墨伺候!”
當下黃傑便也來到岸前,卻見封宜奴親自來爲他鋪紙,李師師也來與他分墨,便也來了豪情,直讓封宜奴裁了一張二尺寬,六尺長的大卷,先是飛墨塗了流雲山嶂,然後鋪出一江春水煙色,江中一葉扁舟,看似順流卻又相似逆流,舟上一人昂首而視,山峽之間隱隱見着乃是赤壁景物,整幅畫卷大氣磅礴,豪邁非常。
留白處,黃傑便也將方纔那闕《聲聲慢》抄錄下來,字體卻比數年前更是老道精煉,且帶了三分醉意,更顯飛揚飄逸,不過留的名,卻還做黃州小霸王。
待黃傑畫完,回頭時正巧見着一個樊樓管事正緩緩退出閣去,範誠神色更顯喜悅,上來道:“想不到,黃賢弟竟然是詩畫書三絕!”
黃傑便尋了酒盞,與自己灌了下滿滿三盞美酒後,便張嘴哈出一口酒氣,卻來親了身旁的封宜奴一口,而後伸出右手拇指在封宜奴額前的胭脂花鈿處一抹,便將沾染了胭脂的拇指往畫上留名出一壓,便留下了一個清晰的胭脂指印來。
黃傑便也掙着醉眼,嘿嘿笑道:“這天下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大丈夫便將詩畫書習的再好,也是小道!合該橫刀立馬,血戰八方,馬革裹屍,方纔能顯英雄本色!”
瞧黃傑神態迷離,已然處在斷片兒的程度,範誠便也忙道:“道長醉了!醉也!還不快扶了道長去歇息!”
封宜奴面色一紅,卻也懂事,便將黃傑扶出了酒閣子,徑直往西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