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7四爺正妻不好當
妯娌間再有真感情也脫不過相互攀比,周婷深知這些日子她境遇不好,兩人上回見面,就生份了許多,有些話也不敢再挑明瞭說,人不處不長,原來那點子情份哪裡經得住這樣的消磨。此時聽她說出這些話,先在心裡嘆息一聲。
三福晉微微一笑,從牌桌上站了起來,伸手拉過周婷引她坐下,轉臉對宜薇說:“你這懷着胎夜裡睡不穩呢,我頭胎的時候也是這樣,聽見再細的聲兒也跟雷在耳朵邊上打似的,還是請了太醫開了安胎的方子才睡得好了些。”說着又掃一掃金桂銀桂:“你身邊這兩個丫頭平日瞧着妥帖不過,怎麼這會子犯起糊塗來了。你們主子睡不好,怎不早些往上報?”
這一番說得軟中帶硬,輕巧巧把周婷的事兒給掀了過去,董鄂氏原來雖跟周婷好,這些日子瞧着丈夫升得慢也有些埋怨,可宜薇同周婷比起來,她還是願意站到周婷這兒來,誰叫八阿哥那頭出得太早了,叫人心裡就先膈應起來,哪裡還會偏幫她。
九阿哥十阿哥雖跟八阿哥處得好,可九福晉十福晉與宜薇也不過是妯娌間的面子情,不爲別的,只爲着她得了丈夫的獨寵,而她們兩個一個沒孩子,一個只生下了女兒,滿院子的女人擺着,錯一眼就要生事,哪比得宜薇雷霆手段震得住後宅,自己的日子過得這樣不順,哪還能待見這麼個霸住了丈夫的心的。
再是面子情,自家丈夫那裡知道了也不好看,這剛纔一錯眼沒顧上她,竟叫她說出這一番話,心裡一面驚愕一面彼此互看一眼。她們倆都不似宜薇口舌利,平時有事也是宜薇衝在前頭,這一番倒不知怎麼幫她遮掩了。
宜薇正自懊悔,她深知自己說錯了話,明明自己也最厭惡這些調調,卻不知怎的當着這許多人的面說了出來,她也不是這樣的人吶,心裡一虛,臉上的笑就牽強幾分:“實是這幾日我夜裡就沒睡囫圇過。”
修院子的時候擴地,本來兩家中間還隔着夾道,雖是鄰居也還是有些距離的,只在後院的地方有一段是隻隔了一道牆。園子修葺起來,年氏那頭是周婷專門擺偏了的,在府裡東面最偏的位置,正貼着八阿哥小妾們住的偏院。
要說八阿哥待宜薇那真真沒得說,胤禛還是後頭纔想到要在周婷院子裡修些花木假山的,她那院子裡頭一早就齊了,單那個正院就佔了後宅大片的地兒,小妾們擠擠挨挨的住在各自院子的廂房裡頭,一個個就跟籠子裡的鵪鶉似的。
年氏這些天心頭鬱郁,人又瘦了一圈,雖說周婷離了府,她就是最大的那個主子,也想過要趁機安些人手,可一來她初來乍到,沒人不知道她是個不得寵的,誰還會上趕着巴結她,她有這個心也使不上這個力。二來她自己還沉在迷沼裡頭回不過味來,怎麼也想不透胤禛那句教養不好是怎麼得來的,他過去可不止一次的在息面前誇獎年家呀。
恨不得肋下生翼,飛往圓明園裡頭去伏在四郎懷裡問一句爲什麼,這麼癡癡想了兩天,人就開始犯起暈來。她哪裡受過這樣的寂寞,院子裡整日靜悄悄。橫豎正經主子不在,丫頭們閒了還能往花園裡走一走散散心,她卻是得了周婷明令不許出院門的,除了屋子裡就是院子裡那四面牆,好容易纔要了兩盆臘梅來擺在廊下看一回。
惜月見她不是長吁就是短嘆,兩那盆纔要來的臘梅不幾日就被她把花瓣都揉碎了扔了一地,想着辦法叫她別禍害東西,拿了嫁妝單子出來讓她整理。
這一理倒叫她理出一張琴來,先還擺在窗邊案上彈撥幾回,後頭又不知道犯了什麼魔症,非要把梅花案擺到院子裡頭去,見着明月就燃起香爐,淨手彈一回琴。
惜月身上的襖子哪裡有年氏身上的皮裘暖和,想要勸勸吧,還沒開口就對上了年氏那一雙淚汪汪的眸子,只好咬牙侍候了兩回,求着桂嬤嬤把桃枝桃葉放了出來,夜裡由這兩個人頂着,大家縮在屋裡不出來。
這反倒合了年氏的心意,在她看來,再不貼心也是跟着她一起來的,同她們說話倒比跟惜月更隨意些。
這麼矯情了兩三日,隔壁府裡頭那些小妾先受不住了,一個個眼睛下頭都青着,八阿哥府裡本就一片悽風苦雨的,哪裡還受得住這哀怨的琴聲,雖不敢在宜薇面前找事,也還是繞着彎子把事兒報了上去。
一屋子看戲的女人,明裡暗裡都有些爭強好勝的意思,原來有個太子壓着,眼看太子位子不穩,心思都浮動起來,平日裡那些交情倒都成了粉飾。
德妃自然要幫着周婷出頭,走上去拉着她的手對皇太后笑道:“這事兒我也是知道的,這孩子第二日就來同我說了,按着我的意思,這不規矩的就該辦,偏她大度,好湯好藥的養着,又要看顧大妞二妞兩個,可不是瘦了一圈兒了。”
事情過去沒多久,周婷又穿着深冷色的衣裳,皇太后眯眼一瞧果然覺得她瘦了,嘴裡哎了兩聲:“你呀,家裡頭有事兒便告個假得了,那些個挑事出頭的,你按着規矩,還待怎的!孩子要緊!”
到了皇太后這個份位,她說什麼別人只有聽的份,自然不會去顧及聽的人的想法,那句“挑事出頭的”直叫宜薇臊紅了臉,可別人沒指她,她也不好出面辯駁,只覺得自己是蒙了心,怎麼好端端說起這個來。
心裡歉疚拿眼瞧一瞧周婷,只見她挨着德妃臉上笑得端莊沒事兒人一般,心頭髮澀,良妃有意幫兒媳婦說幾句話,可她雖晉了妃位卻不好跟早年就封了妃的四妃相比,更何況前頭還有一個佟妃,心裡着急,剛想把話頭茬過去,周婷已經打了圓場:“我省的,不過不想報給老祖宗,叫老祖宗爲這兩個丫頭掛心罷了,年氏身子實在是弱,每日裡人蔘燕窩的吃着,也還窩在院子裡不能動呢,想是她日子過的沉悶,這才調起琴來擾了八弟妹的夢,倒是我的不是,回頭就差了人去吩咐她。”
兩下里笑笑,把這事混過去,皇太后卻掛了心,等康熙來給她請安的時候,就把今兒的事說了一說,皺着眉頭:“這個年氏我原看着就不喜歡,怎的頭一回請安就把福敏福慧嚇着了?多伶俐的兩個丫頭,怪道這些日子也沒來給我請安呢。”
康熙原就聽見些風聲,只不好往下打聽,德妃倒知道,但這事兒牽着後宅,怎麼好在康熙面前嚼舌,聽皇太后一分說皺起眉頭來:“她家裡的兄弟們倒都是靠譜的,我才升了她哥哥做四川巡府,年遐齡是個識時務精細務的,兩個兒子也都出息,料想着家教不差纔是。”一聽這些事,康熙倒悔起來。
他這個人辦事最是方正,記性又好,本來還思忖着要給年家女兒指個好些的人家,這樣一來就又擱下了,既叫皇太后唸叨了,康熙也要有所表示,又賜了東西下去,知道這兩個丫頭將留頭,尋了好些個小而瑩潤的珠子串成了珠花賜下去。
周婷一接到東西,就指一指炕桌:“擺在那上頭吧。”她心裡自然樂意再踩年氏兩腳,跟旁的沒關係,只爲着胤禛,也不能叫她有得志的一天。
電視劇再不靠譜,裡頭有一條是說得對的,年羹堯很得胤禛賞識,雖然下場不好,也捏新着權柄好些年,他得了志,家裡的女孩自然不能冷待,到時候若真要來個雨露均沾,周婷絕不能忍受的。
周婷還不知道自己已經蝴蝶掉了鈕祜祿氏和沒能出生的弘曆,只知道目前這個年氏是她頭一個要盯牢的對手,現在宜薇把梯子都搭到面前了,傻子纔不借過來用用呢。
壞事裡頭也能翻出好來,她把弘昀喪事要用的東西點好,又去瞧了一回大格格,她正倒在牀上起不來,臉上蒼白憔悴,見着周婷來了掙扎着坐起來行禮,周婷一伸手按住了她。
對她還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小小的年紀先沒了媽又沒了弟弟,換在別人身上,周婷必要覺得她可憐,可事兒就在自己眼皮底下,真相再清楚不過,一個兩個養在李氏身邊,心都大了,再拘着也壓不住心裡的想頭。
周婷從沒過問過大格格身邊下人們的事兒,戴嬤嬤是胤禛親派來的,此時見着周婷很有些擡不起臉來,覺得自己沒把大格格給教好,行禮的時候姿態擺足了十二分。
“格格這是心疼兄弟,這一整日水米不進,福晉多擔待。”戴嬤嬤一面告罪一邊端了茶過來。
周婷擺一擺手:“你們格格原就生得弱,哪裡經得住這些,不用在乎這些虛禮。”對她再沒了初時的指點和寬容,從李氏巫蠱那事兒一出,她再看見大格格,就已經沒了當時看小女兒的憐惜,爲惡而不自知,再教也沒用。
戴嬤嬤覺出周婷語氣裡的冷淡,越發把腰彎得低,聽她細細吩咐了些吃食藥膳,恭着身子把周婷送出門,珍珠掀了簾子,周婷攏了攏身上的白狐裘,接過翡翠遞的琺琅手爐,神色淡然的掃一眼戴嬤嬤:“嬤嬤是爺指派的人兒,我是放了一百二十個心的,呆在格格身邊也有兩三年了,怎的還沒寬心靜氣纔是福的道理教給格格?”
弘昀的死周婷覺得自己也有責任,他一門心思往牛角里鑽,她是知道的,卻礙着身份不好開口,略在胤禛面前提過兩句,也沒得到胤禛的重視,已經死了一個,這個大格格不能再出事了。
戴嬤嬤紅着一張老臉,她原本最是板正不過的性子,可相處的多了,不免也爲了大格格想,平時寬她兩分一來二兩就鬆開了口子,竟沒把她的性子扳過來。這是周婷頭一回敲打她,她除了臉紅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一面請罪一面說:“主子這話奴才受不起,奴才辜負主子信任,實不敢再呆在格格身邊了。”
周婷瞧她一眼:“你是爺定下來的人,到底怎麼着,還得等爺定奪纔是,如今且安心呆在格格屋裡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