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勀那天還是留在了豐蠡,晚上自然跟常安睡一屋,可常安死活都不讓他再碰。
周勀撈了幾下沒撈到人,擡起長腿去勾。
被子裡一通窸窸窣窣。
常安怒吼:“喂!”
他壞笑着,腳趾頭在常安小腿上磨蹭。
“你過來一點!”
“不用。”
“不怕晚上滾下去?”
“滾下去也不用你操心!”
氣恨了她真是口齒伶俐,但周勀就喜歡她這樣,最好再露出一點利爪來,撓他幾下他心裡才舒坦。
作勢又要過去抱,常安一個閃身,裹着被子就翻了過去,這下可好,大半張被子全被她卷在身上。
周勀拉了幾下沒拉得動,也無所謂,自己翻身躺平,拿一條胳膊枕到頭後面。
“明天想不想出去玩?”他突然問。
常安轉了下,但沒轉過來。
“去哪兒玩?”
“陽華山,那邊弄了個滑雪場。”
常安這才徹底翻過身,卻見周勀赤條條又四仰八叉地躺那。
她也真是服氣。
這邊沒他睡衣,他身上只穿了條褲衩。
“你不冷啊?”
“嗯?”
算了,常安又滾回去,揭了點被子蓋他身上,也隨着他躺平,問:“怎麼突然想到要出去玩?”
“不是突然,一直有這想法,最近發生了太多事,想帶你出去散散心,可手裡一直有事在忙。”
常安想了想,他之前是提過好幾次要出遊的計劃,只是每次都被擱淺。
記得最近一次兩人出遊還要追溯到那次羅馬之行,而僅僅那次也沒按照計劃一同走完。
“陽華山好像離豐蠡不遠吧?”常安說。
周勀回答:“不算遠,開車單程大概一個多小時。”
常安:“那當天可以來回?”
周勀:“應該可以,但我打算帶你在那邊住一晚。”
常安:“可我後天得上班了啊。”
周勀:“請假!”
常安:“……”
這不像他的風格,他做什麼事都向來很有計劃性。
常安:“你呢?你也請假嗎?”
周勀:“我請什麼假,我是老闆。”
常安:“……”
行行行,他老闆他最大,就在常安在暗中翻白眼的空檔,周勀突然一臂過來把她逮了過去。
“喂,你幹什麼!”常安驚呼,出聲才發現自己聲音喊太大了,估計隔壁常佳卉明天又要胡說八道。“你放開我,放開我聽到沒有!”
她弓成蝦米往被子裡鑽,聲音也悶在裡頭。
周勀笑着箍緊,被子裡便又是一通窸窸窣窣纏鬥的聲音。
最後常安透不過氣先鑽出一顆頭,可憐身上睡裙已經被他扒到腰上。
周勀喘着氣枕在她胸口,溫軟一枕,嘴脣上還帶着溼亮,彼此都緩了好久才壓下那股勁兒。
常安:“不能再繼續了,我不想再洗一牀被單。”
周勀笑,:“好,今晚放過你,但明天你等着。”
……
第二天兩人天剛亮就起牀了,因是臨時決定,沒辦法大清早把人叫出來打招呼,只好在桌上留了張字條。
車開的是那輛“小粉紅”。
因爲前晚周勀是直接從晚宴上過來,喝了酒肯定不能駕車,小趙又半夜跑了趟豐蠡。
爲這事常安還可憐了一下小趙。
“大過節的別人都能休假,就他一天豐蠡來回跑了兩趟。”
上午送常安過來,半夜又送周勀過來。
來回兩趟可是約五百公里路呢。
“今年過年你能不能給小趙多發一點年終獎?”
周勀當時坐在一片粉嫩的內飾中,手裡還握着包了層白毛絨的方向盤,着實有很強烈的違和感,但他自己不自知,或者壓根無所謂,還調侃常安:“開始管我員工的年終獎了?倒是越來越有老闆娘的架勢!”
常安嗤了一下,車子已經快要開到鎮上。
兩人還沒吃早飯。
“前面要不要找家店吃點東西。”
周勀看了看腕錶,時間還早。
“好,順便買兩瓶水。”
兩人在鎮上吃了一碗麪條,味道一般,唯一優點就是熱乎得很,吃完常安發了一身汗。
剛好旁邊有家小超市,這麼早居然也已經開門。
兩人進去轉了一圈,原本計劃只買水,可出來時周勀手裡拎了只大袋子,裡面都是些常安愛吃的零食。
重新發動車子,常安剛坐定,微信提示音響了聲。
“佳卉的信息!”
一條語音,常安點了播放。
——“姐,你和姐夫出去玩了?去陽華山滑雪場?這麼好的事居然也不帶上我,知不知道我在村裡都快長黴了?你這個重色忘義的小人,枉我裝死在隔壁聽你們鑿了兩晚上牆,啊啊啊,姐我恨你!”
常佳卉爆炸似的聲音在封閉的車廂內傳開。
常安一臉無奈。
周勀卻笑出來,“知不知道我之前就懷疑你和佳卉不是親姐妹?”
常安問:“什麼意思?”
周勀:“你倆性格實在不像!”
一個溫溫的好像從來都不急,一個隨便小搓火星都能被她燒成燎原之勢。
常安:“是吧,小時候親戚也這麼說過,說我和佳卉簡直一個水一個火,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像火比較好一點。”
周勀:“爲什麼?”
常安:“因爲…”她頓了下,“就拿我爸生病來說吧,除了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崩潰過一次,後來就一直顯得很平常,以前怎樣現在還是怎樣,從來不在任何人面前提一個病字。”
常佳卉確實有這方面的“異能”,好像芝麻大的事到她嘴裡會誇張成西瓜大,可真有“西瓜大”的事她又總能用一顆平常心對待。
常安:“還有瑛姨,我知道這段時間她也很辛苦,不光要承受家裡的變故,還要起早貪黑地照顧我父親。”
並不是所有妻子都能做到在丈夫落魄重病之時陪他解甲歸田,守着山裡一方小屋照顧他的飲食起居。
“即使這樣她也從不抱怨,更難能可貴的是她從不在我父親面前流露出一點悲傷,就好像他根本沒生病一樣,可是其實我和她都清楚,我爸放棄化療和手術,按醫生的話說,他只剩下最多一年壽命。”
這點上常安從心底感激並佩服魏素瑛。
因爲是她的陪伴和悉心照料才能延緩常望德的病情,同時也是她樂觀堅韌的生活態度才能在家中屢受變故之餘並無半點落魄之氣。
丟官又怎樣。
回鄉下又怎樣!
她照樣可以處理好鄰里關係,甚至在後院闢了一塊地出來開荒自己種蔬菜瓜果。
這個前面幾年被人詬病第三者插足別人婚姻的女人,後面嫁入常家之後又一直被看不起覺得她身上毫無閃光點如何配得上常望德的女人,卻用行動讓人看到一個美好的靈魂。
“你知道麼,我最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常安說,“如果現在換成是我媽,是我媽面對這一切,她是否能夠做到像瑛姨這樣。”
周勀開着車子,前路寬敞,他藉機看了常安一眼。
她目光幽幽地不知在看哪。
“那你得到答案了嗎?”周勀順着她的話問。
“嗯。”她低頭又擡起,轉瞬之間眼中染了一些憂傷,“我覺得我媽應該做不到,她要強又獨立,眼光格局能力都遠勝過瑛姨,但唯有一點要輸給她。”
“什麼?”
“斷舍離!”
“什麼意思?”
“就是不知足,太貪心,處處要爭第一,又想把什麼都握在手裡,可是水盈則溢,月滿則虧,這世上怎麼可能什麼事都盡如意!”
一旦希望落空,後面怎麼辦?
常安心想,我一定一定要吸取這個教訓,該舍就舍,該斷就斷,不能像媽媽一樣走到最後只剩一條絕路。
周勀聽常安說完,握住她的手。
“帶你是出來散心的,還想這些?別想了,路程還遠,你先睡一會兒。”
常安“嗯”了聲,乖乖閉上眼睛。
周勀開一段路再轉過頭來看,常安似乎真的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晨曦從玻璃透進來照在她臉上,她眉梢細細皺着。
有時候真的說不清,明明小小一個人,怎麼心理包袱會這麼重!
常安那一覺睡了大半個鐘頭,醒過來時車子已經開上山道。
“還有多久?”
周勀看了眼導航,“進山了,應該很快就能到。”
常安也不睡了,調整了下坐姿開始埋頭翻袋子,就之前在鎮上超市買的那袋零食,最後不知挑了個什麼東西,湊到周勀面前。
“吃不吃?”
周勀掃一眼,是塊德芙巧克力。
“不吃。”
常安也不管他了,自己撕開包裝紙擰了塊下來含嘴裡。
其實她也很少吃巧克力,就算吃也不會吃這種大衆牌子,但鎮上小超市也只能買到這些,沒想到含在嘴裡味道還不錯。
大概是心情比較好吧,吃什麼都覺得好吃。
“你真不吃啊?”她不死心地又去問周勀。
周勀笑:“真不吃,太甜!”
“那我全吃了啊。”她又擰了塊塞嘴裡。
周勀:“……”
大約二十分鐘後車子駛入一個度假村。
“滑雪場在這?”常安問。
周勀把車停到車位上。
“不是,滑雪場在後山,我們先去辦入住,昨晚已經讓徐南在這訂了房。”
常安解開安全帶,周勀已經下車。
“昨晚?你是說昨晚我們決定來這之後你讓徐南才訂房?”
周勀已經從後備箱替常安拿了她帶豐蠡來的小行李包。
“有什麼問題?”
常安嘖嘖,“沒什麼問題,只是覺得,做你助理也是很慘的。”
周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