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清香,緩緩飄散於富麗豪華的寢房之內。
一名佳人,側身躺在軟榻之上,微眯着眼打着盹兒。
她的身後,兩名丫頭打着扇兒,那頭卻微微的頓着。
“吱”的一聲,外室的房門被人從外頭輕輕的推開。雖然來人極爲小心的不想發出聲音驚動房內的人,只是那兩名侍女卻因此猛打了個激靈,清醒了過來。
踏過門檻的,是一雙素色的繡鞋,循着同樣素雅的襦裙而上,是一張清秀的臉,且是一身婢女的打扮,只不過比起那兩名打扇的丫頭而言,又稍顯不一般。
那女子走到內外室交接處的拱門下,看着躺在榻上的女子,而後衝着身後的那名丫頭使了個眼色,伸手示意她們不要出聲。
她轉了個身,放柔了腳步,走到外室的桌旁,輕輕的揭開了鍍着金的香爐蓋,捏起擱在一旁的小鐵勺攪了一攪,這才又蓋上了蓋子,看着更多清柔的煙繡過縷空處飄出來,這才放下了手中的鐵勺。
“輕煙。”剛站直了身子,便聽到身後傳來的一道庸懶的聲音。
“是,王妃。”被叫着輕煙的女子即刻轉過身,快步走到了榻旁,看到軟榻上的女子已睜開了雙眼。
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冰玄卿如今唯一的王妃,那個從漢陵而來的合親公主銀月。
“她還未醒麼?”
銀月伸出手,輕煙立刻俯下身來扶住她的手臂,輕輕地帶着她坐起了身來。
“是,奴婢剛去看過,如今那兒還亂的很,不過聽說,今兒早些時候,御醫出了府門後便立刻來了一名男子,直接被帶去絢凌院了,至今還未踏出院門半步。”
輕煙替銀月穿好軟鞋,然後依着她的意思將她扶了起來。
“哦,那王爺呢?”
“王爺打從下朝回府之後,便一直呆在書房之內,任何人都不見,都午膳都是李總管送進去的。”
銀月一邊聽,一邊緩緩的向房門口走去,心中還不停的思量着。
王爺從下朝到這會兒,怎麼說也已過三個多時辰了,且連午膳都是李罕送到了書房裡頭,想必那女子在王爺心中還是有些份量的吧。
一想到有此可能,銀月隱在寬袖之下的手便緊握了起來,臉色更是不自覺的沉了下來。
“那,還有一個女人呢?她今日又做了些什麼?可還是未踏出翠晴園一步?”一想到另一個女人,她便覺得頭痛。
那女子來的蹊蹺,她也不知從何而來,又是如何進到這個王府來的?她皆不得而知,她只知道,王爺下了命,要好生照料她。
便是這一個命令,令她對那女子的身份耿耿於懷,派了府裡的下人去盤問,那人卻是足不出院門,平日裡也不願與下人言談,那嘴真是比蚌殼還閉得緊。
對於這個莫名出現的女子,她不得不防。
“是,仍是一步都未曾踏出來過。”輕煙伸手拉開房門,然後扶着銀月步出了門外。
如今,這王府的後院全是按照她的意思佈局構建,雖說足以讓她覺得自個兒在冰玄卿的心中佔有一席之地,只不過,他對她總不甚熱絡,在他眼中,她不像是他的王妃,他的妻,而與那些婢女丫頭的並無區別。
現下想想,那秋錦容離去之前的那抹淡笑,到有些像是嘲諷。
笑她苦心計謀,最後卻仍得不到想要的東西。她仍是未能得到冰玄卿的獨寵,這府裡,女子依然成羣,與那皇宮後院又有何區別。
見銀月不出聲,輕煙也不敢隨意搭話,只是扶着她漫無目地的行着。
不遠處,走來一名帶着佩劍的侍衛,正大步的向她們而來。
“王妃,是桑侍衛。”一旁的輕煙看了銀月一眼,說道。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銀月只是淡淡的應了一聲,而後挪開了手,遣她離開。
“是,奴婢先告退了。”輕煙後退了一小步,曲了雙腿行了禮,這才返身匆匆離開。
“王妃。”專屬於銀月的侍衛桑榮抱拳一揖,微垂着頭,只是那雙眼便直直的看着她,並未避閒。
“嗯。”銀月又只是一應,然後越過他的身子繼續向前走去。
桑榮直起身來,返身跟在她的身後。
兩人一路緩行,來到了王府高處的一處亭子裡。
桑榮站在亭中正的石桌旁,看着銀月繞着亭子的石欄杆繞了一圈,而後坐在了石凳之上。
“我要你打聽的事兒,可都查清楚了?”
銀月坐在石凳上,一邊整着衣衫,一邊狀似隨意的問着。
桑榮看了她一眼,無聲一笑,在她對面的石凳上坐了下來,絲毫沒有顧忌眼前這個女子王妃的身份。
“查清了,據幾個在別院裡當過差的下人說,那女子懷有身孕之後,王爺曾單獨與她見過,且有人聽到他們在後院之中的爭執聲,王爺親口說那女子腹中的孩子是他的。”
對坐的女子因他此話,臉色頓時面若死灰,知是她心中唯一一絲對冰玄卿的期望都破滅了。
她真是個傻女子,以爲冰玄卿娶了她,爲她改了這後院的佈局便是愛惜她,獨寵她,卻不知,她亦只不過是冰玄卿手中的一粒棋子。要知道,這銀月公主可也是漢陵太后最寵愛的女兒之一啊。
“沒想到,真是沒想到。”銀月喃喃輕語着,“我原以爲將她趕出了王府,王爺與她便不會再有瓜葛,不想兜兜轉轉間,他們竟又走到了一起,如今,那女人還懷了王爺的孩子。”
她的手倏地攥緊,一張秀臉氣的扭曲着。
“即便她懷了王爺的子嗣那又如何,你莫忘了,她已不是冰玄卿的王妃,四王妃只有你一人,只有你腹中的孩子纔是將來正統的繼承人。”桑榮伸出手,輕拍了拍她握着指骨發白的雙手,寬慰着她。
“可是,孩子……”她咬了咬脣,看了他一眼,沒再說下去。
“怎麼,你的志氣去了何處,如今你纔是這王府的女主人,你還怕那些女人不成。”
銀月擡起頭來看着他。
是啊,她纔是這王府的真正女主人,她又何需怕什麼。
“不錯,我能將她趕出去一回,就能將她趕出去第二回,我銀月若是得不到的東西,也絕不讓任何人得到,王爺是我的,將來這皇后的位置也定是我的。”
許是心底滿腹的信心快速的覺醒了,那銀月一時嘴快,說了些不該說的話,引得桑榮皺起了眉頭。
“公主,雖說這是在王府裡頭,只是人多口雜,還是小心爲上。”
銀月一怔,頓時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連臉色都變了。
“好了,這事兒我自然知曉。”她正了正臉色說道,“其他的事兒你先暫且放一邊,我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讓你去做。”
銀月四下張望了一下,然後向桑榮招了招手,他起身走到她的身側,彎下腰來,將耳湊到了她的紅脣旁。
夏日的蟬鳴聲聲淒厲,蓋過了一道微弱的聲音。
而朗朗晴空之下,不知又將掀起什麼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