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來爲荊浩凡賀壽的人自然不會少,但好像還是比想象中更加熱鬧。而幾乎所有人心裡都有同樣的想法,目前至意理教李家已經江河日下,御龍山莊取而代之成爲俗教之首不過時間問題而已!
如今瀞靈派斯人又已經認祖歸宗了,今後這兩大名門聯合起來,恐怕三大主教都不得不讓路了。那如此大腿此時不抱,更待何時?
不過斯人的脾氣大家多半也都知道,所以根本沒人想他能代表荊家幫忙出去接待客人。
所以從他到御龍山莊頭一天,基本上就只有荊詠仁和顧沅芷每天關照,陪陪他,其他人都忙着招待各路賓客。而亦清等人所住的客舍,距離荊家人的主宅還有點遠,也不方便來往。
雖然沒必要非把御龍山莊所有人見個遍,但有些人還是有必要見見的。比如大夫人,荊詠仁親自帶他去見母親,山莊裡主要的各位主事人物,也基本都在場。
荊夫人還是很隨和的,畢竟原本也是出身書香門第。不過其次子荊詠傑雖然和荊詠仁一母所生,但顯而易見性情簡直天壤之別,一眼就能看出來驕縱傲慢之徒!
此外還有御龍山莊四大分堂,龍鱗堂主荊飛揚曾在秦淮被斯人整的極其狼狽,此時臉上滿是尷尬,心裡明白肯定無望報仇了。
龍首堂主荊彪,是荊浩凡的親侄子,按說斯人該叫堂叔。
龍爪堂主荊洪即是荊浩凡的義子,還是女婿,娶了其長女荊苑。
龍尾堂主荊浩海,是僅存的荊浩凡同輩的同宗兄弟 。
御龍山莊人多勢衆,而且又是基本上全由這一家一姓掌控,但對斯人來說有必要認識的,也的確就這麼幾個而已。
也不用奇怪!畢竟斯人不會背棄師門歸入御龍山莊,而且荊家人的位份很重要,斯人這個必然非常重要,但其實和荊家不會有特別深入接觸的人,也確實不用認識太多人。
荊夫人見到斯人還是很有感觸的,忍不住想起了當年的小叔子。她本非江湖出身,而且婆婆在世的時候也可算強悍,所以她一直都顯得性子比較怯懦。
基本上可以說,自從嫁入荊家,除了丈夫,就只有小叔子對自己是很寬厚,敬重!
閒聊着,有下人來說莊主請斯人等幾位公子爺到前面大廳去見見貴客!
到了前廳,確實!如果三大掌教都不算貴客,也沒別人了!
李天河和佛光都當先站起和斯人相見,這一來道宣就顯得非常尷尬了!按道理他身爲道教掌教,斯人是應該先主動對他行禮的,但現在他自己心裡也不敢存此奢望。但說到哪,他也沒法忍着屈尊去主動對斯人笑臉相迎!
一念未定,人家都已經分別落座了……
從輩分上講,這個場合肯定不會有斯人的座位,荊詠仁也只是站在父親身後。不過這世上八重天修爲的高手總共不過那麼幾個,所以就只這一點斯人到哪都絕對不會被委屈一丁點!
此刻在場感到難受的,就兩個人,一個道宣,一個浮生!而他們所以難受是因爲每個人都對斯人表現出了很不適當的尊敬,可他卻壓根都沒往廣成正教的人身上瞟一眼。
其實,這次來之前他們已經預料到來此會難堪,但真的來了坐在場中切身感受才知道比想象的難堪多了。
人們高談闊論,幾乎所有人都在誇耀斯人在妖域一戰的功績。不過很自然話題必然會轉到目前四邪派到處擴張勢力。
眼前的情況人人皆知,不只斯人,瀞靈派的人個個低眉斂目,隻字不發,誰也猜不出他們心裡到底想什麼?
午宴時,斯人自稱晚輩不便列席。
宴席後,浮生纏着荊詠仁帶他來尋斯人。但可想而知,任他說的如何情真意切,苦口婆心,斯人始終一點反應也沒有。
浮生面對他心情也很複雜,其實現在江湖上的傳言很多,尤其妖域時萬屠王和冥川說的話已經人盡皆知。不過事情真假其實沒多大用處,就算斯人沒有這麼厲害,瀞靈派和御龍山莊兩派聯合起來,天下間還有哪個門派敢輕易爲敵?
浮生的心思也不難理解,除了那些冠冕堂皇的仁義道德之外,也確實有真心爲斯人的着想。不過他還是太天真了,在他看來如果那些傳言都是真的,那單憑人類根深蒂固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一點,人世就難以容他。
行善積德,多幹好事未必真能得到什麼上天的眷顧,但斯人眼下仍舊這樣特立獨行,目空一切,顯然不會被更多人接受。只是他也明白這一切在斯人心裡分文不值,可不過就過不了自己一關罷了!
而對斯人來說,用自己的拼死拼活去徹底擊破他們心底的幻想,犯不着!
浮生沒完沒了,終於讓斯人不耐煩了:“道長說這麼多話,渴了吧?請喝茶!”
浮生一怔!荊詠仁在旁也有點看不過去了,下意識給浮生倒了杯茶,可一下子也意識到不對勁兒了,尷尬的坐了回去。
斯人淡然一曬:“俗話說,身正不怕影子斜!道長一味的對別人苦口婆心,可爲何不看看自己門派的所作所爲?我實在不懂,道長是如何能自以爲有可能說服我呢?”
浮生臉上露出了苦澀,他自己怎會不懂?可如果門派爭氣,自己又怎會如此爲難尷尬?可天下事擡不過一個理字,你自家關起門的話屁用沒有,想拿出來誆別人?你傻?還是把別人都當笨蛋了?
“斯人!我並不是想勸你對廣成正教卑躬屈膝,只是希望你能以正道大局爲重,多爲天下蒼生着想。現如今邪派如此猖獗,萬萬不能繼續聽之任之了啊!”
斯人冷笑聲:“我且不和道長論正邪,只問一件,是否有人搶了貴派地盤?傷了貴教弟子?還是有人向貴教求助過了……?”
他這些話真把浮生給問住了,因爲這話就是奔擡槓去的。浮生的立場就是所謂“正道”,但斯人則只認定事不關己而已!
說穿了,斯人是絕對不會信任廣成正教的,但浮生卻認爲以廣成正教爲核心聯合正道各門派是最直接的辦法。但前提,是斯人要表明願意對廣成正教趨炎附勢!
浮生半天沒說出什麼來,看看荊詠仁,顧沅芷,也擺明沒有幫自己說話的打算。
明白人是最痛苦的,就像浮生感覺自己非常孤獨,偌大天下,人海茫茫,卻找不到一個和自己志同道合的人!
但事實上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己感覺的孤獨、難過,在世人看來就是“無病呻Y”而已!他曾認爲斯人是不一樣的,但如今卻覺得他比所有人更加無可救藥。可是卻沒想清楚,他自己此時對斯人的勸告豈非就是在期盼他和自己不屑的世人同化?
此時的浮生都沒意識到,自己已經和道宣之流越來越像了。一樣永遠不認爲自己有錯,一樣遇事就把所有的責任都堆給別人!
甚至他還不如道宣明智,起碼老道士還清楚,只要自己還在那個位置上,忍一時之氣就還有翻盤的機會!了不起,這就是強者爲尊的世界,廣成正教好歹還有位仙尊坐鎮,那麼自己這掌教的位置就沒人能撼動。如果不是明白這些,老東西怕早瘋了!
而浮生,起碼這一刻他至少還算個好人,所以只是沒有勇氣去面對現實而已!但同樣也表明了他並不算個心志堅強的人,而心志羸弱的人一旦“慾求不滿”,除了鬱鬱而終,剩下的結果往往只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