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分,晚霞像血一樣染紅了半邊天,金色的夕陽顯得格外妖異。伊思蓮領着男子出了鬼林,指着三岔路的另一邊“從這條路上山,大約走上一刻,便可以看見樹林裡有一小廟宇,那就是你要找的山神廟!”
男子看了看路,轉過身在伊思蓮對面站好,彎下腰,鄭重的行了個大禮“在下姓納蘭單名玄字!敢問姑娘貴姓?姑娘今日救命之恩,在下沒齒難忘,來日定當厚報!”
“舉手之勞罷了,我可不要你什麼厚報,我姓伊就住在山下柳村,以後再來太行山可以來我家做客,不要嫌棄寒舍簡陋就好!”拽文很累,拽古文更累!
“不敢不敢,在下一家世居開封,若他日姑娘有機會能來開封,請一定執此玉到納蘭家來尋在下,讓在下略經地主之誼!”納蘭玄從懷中掏出一枚玉佩雙手遞給伊思蓮。伊思蓮本來不想要的,但無奈納蘭玄態度十分強硬,幾次推脫不了只好收下。
目送納蘭玄消失在山道的拐彎處,伊思蓮嘴裡哼着小調,手中把玩着玉佩向山下走去。
伊思蓮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迎接她的不是等她晚飯的老爹老孃,也不是和善忙碌的村民,而是充斥着血腥味的火場!
伊思蓮遠遠就看見村子方向一片火光,她飛奔來到村口卻發現整個村子都已被大火吞噬。火中隱隱約約可以看見許多人趴在那兒,沒有呼救聲,有的只是濃濃的血腥味!
是先殺的人後放的火!
伊思蓮跪坐在村口,傻傻的看着眼前滔天的火焰……屠村……哪來這麼大的仇恨……
誰來告訴她……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嗚…………”伊思蓮在短暫的怔忪過後忍不住嗚咽起來……冷靜博學的伊老爹……嘮叨愛哭的伊老孃……再也見不到了……雖然只有短短半個月,但他們是真心對她好,打消了她來這個世界後僅有的一點不安和落寞。
還有淳樸勤勞的村民……天真無邪的孩子們……
正當伊思蓮悲慟萬分,泣不成聲之時,遠處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和雜亂的腳步聲。
“快!快!救火!”騎馬的人停了下來,後邊緊跟着幾百來號人大多拿着水桶木盆之類——是衙門裡的差役和鄰村的村民。
伊思蓮忘了哭泣看着突然出現的幾百人,全部撲到村口的大井和小河邊打水,然後一個個卯足了勁兒去澆滅跳躍的火焰。領頭的人也注意到了伊思蓮,拴好馬走了過來,蹲到她邊上仔細打量了一番纔開口。
“你是柳村的?知道出了什麼事嗎?”來人是個三、四十歲左右的魁梧男子,黝黑的皮膚,算得上端正的五官,特別是一對墨黑墨黑的雙眼——這個人不簡單,帽子上有根黑羽翎,看樣子好像還是個管理階層的。
伊思蓮聽到問話先是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來人見伊思蓮的反應先是一陣莫名,然後瞭解的點點頭“叫什麼名字?”
“伊思蓮!”聲音有些沙啞,原來才短短一會兒伊思蓮就已經把嗓子哭啞了。
“巫醫伊祁山的女兒!”音量一下拔高“既然你沒事,那伊大夫呢?”神情忐忑。
“我不知道……今天我一個人上山,爹……要等外縣的病人……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說着眼淚又狂奔而出“到底誰做的?爲了什麼?這麼喪心病狂?”伊思蓮邊哭邊問幾乎泣不成聲!
“是鬼谷的山賊,我們收到消息說是山賊傾巢而出,我們在山賊經常出沒的路上埋伏卻久候不到,派出人打探才知道來了柳村!”男子十分懊惱的說道。
“那……爲什麼現在纔來?說不定大家還能得救的?”伊思蓮直起身一把抓住男子的衣襟,雙眼瞪得老大質問道。
“探子來報時村子已經起火了!我們去鄰村召集人手救火所以才拖到現在!”男子垂下頭一手狠狠砸了下地面。
伊思蓮放開被她捏得粉碎的衣襟,垂下眼幽幽的道:“鬼谷的山賊不是……不吃窩邊草的嗎?”
“還記得前幾天,你父親帶着村民找到幾株千年靈芝嗎?”
“嗯……那個山岩上都是珍貴藥材。”是自己想試一下衛星功能的意外收穫,好多藥材自己聽都沒聽過。伊思蓮露出悽慘的笑容:“就爲了這個?”那可是上百條人命啊!
“也不全是,另一半原因是你爹的病人……好似跟山賊有過結!”
是嗎……貪婪加仇恨……
經過大家一個多時辰的努力,大火被撲滅了!但,村子已經全毀了!泥巴牆、茅草頂,差不多一個半小時的大火還能剩下什麼?連村民們的屍體都成了一堆一堆人性焦炭!
伊思蓮看見大火被撲滅,忙起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跑去。雖然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面對化爲灰燼的家,還是跪在那兒恍惚了好一陣。好久纔回過神,勉強站起身,微微顫顫的朝那一方廢墟走去。
到處都是已成焦炭的屍體,入眼之處盡是黑色,伊思蓮仔細辨認了好一會兒……沒有……沒有伊老爹和伊老孃的屍體,身形不是太魁梧就是太肥!
“找到了嗎?”好多村民圍了過來七嘴八舌的辨認,最後領頭的男子開口問伊思蓮。
“沒有……沒有……”伊思蓮下意識的搖着頭,然後擡頭看向男子“會不會還活着……對……說不定爹孃真好躲過了!”伊思蓮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伊姑娘……”男子很想說,如果在家的話要躲過是不太可能的,但實在不忍開口,於是到嘴邊的話就變成了“你家有什麼地方能躲人的?”
“躲人?”伊思蓮聽男子一問,馬上轉身朝廢墟的另一頭奔去。
“還真有?”男子低喃一句跟了過去。
伊思蓮纔不管還沒降溫正冒煙的傢什,很快的清理出一塊地方。那是一塊很厚實的杉木板,表面一層已燒成了炭。伊思蓮探下身一摸,很好,鐵質的把手還在!用力一拉,一方小天地出現在眼前。
“爹!娘!”伊思蓮爬下木梯轉過身……血……好多血……老爹伊祁山抱着老孃何翠華,兩人靠着地窖的邊上渾身上下都是血,看得出他們躲進來的時候還活着!
看着兩人帶着安詳笑容的表情,伊思蓮也不由自主的露出微笑。只是,眼裡的淚卻怎麼忍也忍不住——爲什麼兩對父母都這樣……一起走得那麼突然……總是剩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天地間!而她爲什麼還要從心底羨慕他們?
“伊姑娘……節哀順變……”男子下來看見這情景也是一臉傷感,伊大夫也救治過他好幾次!
“他們走得……很安詳!還帶着笑容……兩個人……一起到那個世界,想必……也不會……寂寞了!”伊思蓮帶着哽咽說完就陷入一片黑暗。
她太累了!今天她送走的不單是伊氏夫婦,還有上輩子連最後一面也沒見到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