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生不喜歡喝咖啡嗎?”
香塔爾看着李懷德和李學武面前的茶杯,笑着說道:“這是我從法國帶回來的,不嚐嚐?”
“謝謝,喝不慣的——”
李學武禮貌地拒絕了,甭說她從法國帶回來的,就是經她手泡的,他都不會碰一下。
李懷德身後的翻譯很厲害,實時翻譯,他也搖了搖頭。
“我更喜歡喝茶,綠茶。”
歡迎酒宴還在繼續,不過在場的主要賓客都已經散去。
這種商業性的宴會,尤其是上午舉辦,就像歐洲的美人。
吸引力很高,但也就那麼一會兒,當你看清楚她粗糙的皮膚,香水遮蓋的體味,你就會早早地離開了。
十一點鐘左右,現場只有那些技術人員,以及一些打秋風的記者。
其實他們在內地的日子也不是那麼好過的。
畢竟這裡的物資和生活水平有限,就算他們手裡有錢也花不出去。
這也是國際飯店食宿價格這麼高還有人來光顧的原因。
就算這裡的廚子水平在一般,可也有新鮮的海鮮和外來的食物是。
港城特運,那價格吃起來十分的爽,沒有掛單絕對吃不起。
當然了,無論是外事人員,還是駐京記者,都有單位給他們報銷。
所以,國際飯店的規模不大,但確實是周小白管理的業務中,拿貨量標準最高的單位。
這些老外可敢吃了。
宴會上的食物,是外事館的廚師與國際飯店廚師盡心準備的。
大人物們淺嘗輒止,保留風度,不要肚子,所以便宜了他們。
現在大人物們不是提前離開,保持神秘和身份地位,就是去了私密性更高的休息室小談。
他們完全可以放開手腳,對付那些海鮮和肉食。
當然,這當然是應該的,聖塔雅集團已經給他們埋單了。
這一次的宴會,能抵得上國際飯店一個月的營業額。
如果再算上額外的獎金和小費……你看那些服務員臉上的微笑就知道了,這數額絕對不少。
要不怎麼說,廠裡服務處每次選拔服務生,都有打聽這邊呢。
張鬆英也是很有思想的,既然李學武要求把國際飯店打造成爲紅星廠對外服務的一塊招牌,那她就敢跟李學武要政策,要標準的。
國際飯店裡的服務員,除了前期在招待所培訓的那些人,其他的都是通過長期考察才決定調用的。
什麼意思?
服務員當然是服務處安排調用的,又怎麼成了她選人用人了?
這就是李學武給的權利和政策。
張鬆英在招待所幹過一年多,負責管理的就是服務工作。
她認爲無論是面試還是筆試,都測試不出服務員的優秀程度。
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
她只從招待所或者其他服務部門、後勤部門定點考察,定點選拔。
看一個服務員長期服務的狀態,要有文化,還要有上進心。
重要的是遵從性和紀律性,越來越好的待遇,優秀的工作環境,讓這裡成了虹吸的點。
那招待所和其他服務部門就願意讓她挑,讓她選?
主管服務工作的服務處就願意放權讓她來決定這件事?
首先在權限上不成問題,因爲國際飯店的主管單位是管委辦。
李學武說了算,張鬆英就能幹。
再一個,秦淮茹她們剛開始是有意見的,但時間長了,反倒願意了。
單位裡的服務人員爲了爭國際飯店的名額,在平日裡特別注重表現。
虹吸效應就是這麼形成的,國際飯店的服務標準越高,廠裡的服務員工作壓力就越大,就越認真。
所以,香塔爾從宴會廳出來,見到張鬆英的第一句話便是誇獎。
她十分欣喜能在這裡見到如此高標準的服務人員。
禮貌、熱情、笑容燦爛。
張鬆英倒是很客氣,還主動請對方講了講他們服務的不足之處。
這更是讓香塔爾滿意了,從宴會廳到休息室的這一路上,她主動與張鬆英聊起了酒店服務管理的話題。
在進入到休息室後,張鬆英同服務人員一起,給他們端了茶和咖啡。
當了解到紅星廠準備將國際飯店打造成爲商務性質的服務單位,她很是贊同地表示了支持。
張鬆英適時地簡單表達了內地在酒店運營、服務標準和管理模式上的困難後,香塔爾主動提出了幫忙。
她會從國內延請一位酒店管理專家,以聖塔雅集團的名義支持紅星廠在這方面的建設工作。
李學武也是代表紅星廠,對聖塔雅集團,對香塔爾女士表示了感謝。
張鬆英等人離開,雙方便在這一處會客室,也是休息室裡聊開了。
紅星廠與聖塔雅集團的合作,是很受上面關注的。
之所以表現的如此隨意,並沒有更多的部門參與,完全是形勢下的特殊狀況,多少雙眼睛在盯着呢。
以純粹商業的手段,來完成對外貿易,也是一種試探和實驗。
技術和貿易封鎖,對於內地來說是一道枷鎖,時刻要突破掉的。
紅星廠目前的做法和成績都很好,李懷德這個人又懂得維護關係。
所以很少會見到有領導或者部門來廠裡問這個,查那個的。
當然,這是沒出事的情況下。
只要紅星廠一路順風順水,成績持續升高,看到的就都是笑臉。
李懷德也越來越覺得自己在走鋼絲,所以連這種會面都很謹慎。
如果是李學武,帶着一個外事人員就敢跟對方見面。
但李懷德不認同,紅星廠這邊除了李學武,他還帶了秘書和翻譯。
而香塔爾也不是一個人,除了她帶來的翻譯,外事部的文化專員瑪姬·羅曼也在。
對應的,外事部,也是國際飯店的副總周干城也在。
屋裡人不少,但真正說話的就那麼幾個。
瑪姬·羅曼和周干城只坐在一邊聽着,他們都屬於第三方。
而慄海洋做服務和記錄工作,翻譯坐在李懷德兩人的身後同聲傳譯。
你要問紅星廠與聖塔雅集團的合作,本就是經濟項目,爲什麼是法國外事館的文化專員陪着香塔爾,那這裡的故事可有得說了。
除了第一天見面時,是瑪姬·羅曼與阿芒迪娜一起陪着香塔爾出現的,此後與李學武溝通的,都是文化專員瑪姬·羅曼了。
甚至在香塔爾回國籌備合作期間,私下裡的消息都是通過瑪姬來提供的,這還不能說明什麼嗎?
瑪姬是很敢說的,在完成香塔爾交給她的任務時,也把更多的信息說給了李學武聽。
包括香塔爾女士的丈夫,外事館參贊阿蘭·阿德里安與阿芒迪娜之間不得不說的二三事。
妻子常年在國際貿易線上飛,就算有了空閒的時間,也多是回國看望兒女和家人。
尤其是內地進出環境複雜,香塔爾來一次要耽誤很長時間。
除非有足夠多的假期,否則兩人一年都見不到一次。
一個爲了事業,一個爲了生活,夫妻兩人聚少離多,但始終保持婚姻的正確性,相互配合默契。
香塔爾在外面如何不知道,但瑪姬說外事館裡掃地的服務員都知道阿蘭先生與阿芒迪娜女士的事。
剛剛,李學武是眼看着那位阿蘭先生是帶着經濟專員離開的。
而香塔爾面對這一切無動於衷,甚至目光裡一點點失望和鄙夷都沒有。
哎呦,還得說外國人會玩啊。
——
“國外的咖啡和我們這的有什麼不一樣嗎?”
李懷德看着香塔爾喝的很是回味無窮,挑了挑眉毛,道:“我嘗試過一次,苦味的甘醇不如綠茶,醇厚不如紅茶,甘甜不如白茶……”
他微微搖了搖頭,道:“如果只是爲了提神醒腦,我還是覺得喝茶更好一些,對身體也好。”
“我也很喜歡喝茶的——”
香塔爾微笑着說道:“只是工作環境和生活環境習慣了。”
她看向李懷德和李學武問道:“你們喝奶茶嗎?”
“不,我知道您說的是英式奶茶,但我從未嘗試過。”
李學武見李懷德有些懵,回答香塔爾的同時也在提醒他,不是內蒙的那種奶茶。
“我們的祖先曾經嘗試過茶的各種喝法,到最後只保留了最原始的味道,這纔是味道的真諦。”
說起來,唐朝的時候,甚至還在茶水裡添加蔥花和鹽。
他也是信口胡謅,胡扯一通,作爲開場寒暄,瞎扯幾把蛋。
等大家的神經調整好了,這纔開始了今天較爲正式的談話。
“我聽說貴廠與日商達成了飛行器生產線的採購協議?”
香塔爾很是意外地看向了李學武,說道:“我還以爲在談判時,您所提到的只是個意向呢。”
“沒有意向,我又何必提呢。”
李學武臉上笑着,心裡卻是在發狠,這消息雖然不算絕密,可也不是掃地的服務員都能知道的事。
特麼的,絕對有人在泄密,還是有針對性的。
“不過這個項目還在談,最終的結果如何我們還不知道。”
他當然不會說實了,虛虛實實,兵者詭道也。
“怎麼,您對這個項目也有興趣?”
李學武看了一眼李懷德,笑着問道:“上次談判中提到的項目有消息了?”
“你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香塔爾看着李學武搖了搖頭,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
雖然沒有明確地回覆,但也沒有明確地拒絕。
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商人嘴裡的話能信?
李學武並未在意她的態度,能談的時候自然會談的。
“我想知道關於合作協議的推進安排,羅賓先生跟我提到了。”
香塔爾看向兩人,問道:“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爲什麼他跟我說,貴方的生產還沒有定下來。”
“這個問題我想我已經跟羅賓先生解釋清楚了。”
李學武攤開一隻手,解釋道:“他怎麼跟您說的我不清楚,我可以再給您解釋一下。”
“關於五金零部件類的生產工作,我們一直都有推進。”
他示意了慄海洋,從對方的手裡拿過文件遞給了香塔爾。
“爲了配合聖塔雅集團的項目,我們廠的態度很堅決,特意在東北地區收購了一家大型機加工企業。”
“大型企業?”香塔爾在接手文件時確定道:“是我理解中的那種大型嗎?”
“不知道擁有一千多臺機牀的企業在您的眼裡算不算大型企業。”
李學武微笑着點點頭,說道:“但在我們的概念裡已經算是了。”
香塔爾看了李學武一眼,這纔打開了手裡的文件夾。
很符合商業規矩的,裡面是用法文翻譯好的,她可以直接看。
當然了,這只是一份項目規劃書,關於被收購企業的名稱和敏感信息已經被隱去了。
香塔爾看到的內容,只知道紅星廠收購了一家大型機加工企業,同時會在未來半年時間兼併十六家工廠。
在整合所有資源後,紅星廠所管理的加工企業將包含機牀生產、五金零部件加工、生產線訂製化等業務。
她當然不相信紅星廠會爲了聖塔雅集團的項目專門準備這麼多。
但切實的,能看到紅星廠正在籌備又一個工業領域的重大項目。
“在東北?遼東?”
香塔爾手裡的資料有限,她微微皺眉看向李懷德問道:“鋼城?”
李懷德好像沒聽見似的,端着茶杯慢慢喝,細細品。
李學武主動接過話頭,解釋道:“因爲要收購該企業,將我們廠自有的機加工能力與之整合,同時將兼併來的機械企業合併改造,所以這個項目很大,需要時間來完成。”
“不過整合工作在進行,生產工作是不會停的。”
他又從慄海洋的手裡拿過一份文件遞給了對方,解釋道:“我們廠已經做好了相關的生產工作安排。”
“也就是說,先與被收購的企業簽訂了一份生產協議。”
“我們的訂單現在就能生產了?”
香塔爾看了看這份協議,擡起頭問向李學武道:“是現在?”
“如果咱們在遼東的話,我保證讓您聽到機器的轟鳴聲。”
李學武很幽默地給出了回答,贏得了瑪姬·羅曼的一個白眼。
“在保證生產的同時,我們會盡快推進資源整合工作。”
他敲了敲茶几上的兩份文件,強調道:“就算是在法國,收購這麼大的一家企業,還要整合十六家中大型企業,半年時間也忙不完吧?”
“你們呢?”
香塔爾反過來將了李學武一軍,問道:“你所說的這些工作,半年時間就能完得成了?”
“我們能完得成——”李學武很是自信地回答道,好像就等着她這麼問似的,直白地講道:“我們的企業都是組織的,都是人民的。”
“所以,在遵守商業規則的同時,我們能擁有更好的協調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李學武看着香塔爾的眼睛講道:“我們從來不用擔心工人從一個工廠到另一個工廠會不會有不適應,或者矛盾。”
“因爲我們都是一家人,是一個大集體,大家庭。”
他很是自信地點頭道:“我們擁有共同的信仰和目標。”
“或許吧——”
香塔爾應該是聽懂了李學武話裡的深意,不置可否地點點頭。
她當然看得出來,今天負責跟她談話的是李學武。
紅星廠的負責人李懷德根本不接她的話茬,只顧着喝茶。
索性,她也沒再去管李懷德,而是同李學武談了起來。
香塔爾主要是想談機加工項目的安排,後續工程機械的生產、特種車輛的製造、特種設備的製造等等。
在合作協議中,既有紡織、農業、工程、輕工、食品加工機械零部件,也有挖掘機、推土機、平地機、壓路機的特種車輛。
還有升降機、塔式起重機、混凝土攪拌設備、汽車起重機、樁工機械。機牀(金屬加工業,模具製造)、金屬與塑料加工等設備。
至於先前提到的,關於閥門、軸承、連接件、五金、鋼結構件等等,這都是最先開始的基礎貿易項目。
除此之外,聖塔雅集團還與紅星廠簽訂了區域代理協議。
也就是說,紅星廠的自有產品,也會通過對方銷往海外。
其中就包括五金小商品、摩托車、吉普車、電子、電機等等。
相對於的,紅星廠也在協議中要求聖塔雅集團幫助紅星廠拿到世界頂級的冶金、制鋼技術。
其中包括從奧地利引進氧氣頂吹煉鋼技術、從法國引進高爐吹重油技術、從美國和蘇聯引進高爐高溫、高壓技術、從西德引進鍊鋼脫氧技術、從瑞士引進連續鑄鋼技術、從美國引進帶軋鋼技術。
李學武的目標很明確,甚至給香塔爾提供了一份合作程序方案。
也就是說項目完成時間表。
紅星廠會按照這份時間表來準備接受生產設備和技術。
最近的,便是奧地利的氧氣頂吹煉鋼技術,這需要今年就得拿到確切的資料和協議。
不能光是聖塔雅集團給紅星廠壓力,李學武也要給對方壓力。
三年內,這些技術都要落在實處,因爲紅星廠要以這套技術爲基礎,將位於鋼城的鍊鋼廠升級成爲冠絕於遼東工業的特種鋼材製備中心。
要麼不做,要做就做最好的。
鍊鋼廠不僅僅要給軋鋼工業提供原材料,還要給機加工工業、汽車工業,船舶工業等等提供原材料。
未來紅星廠的重輕混合型工業下游產業,將急需要特種鋼材和金屬。
再一個,紅星廠在未來部署的一個重要產業,也急需要建築鋼材。
那就是完成三年大建設,五年大生產之後,鍛煉出來的工程隊。
在集團化既定目標中,這一隻建築工程隊主要是負責疏解工人分流的壓力,承擔紅星廠人事變革中淘汰下來的工人安身立命的工作保證。
在工業變革中,人事是一件很現實的工作。
能從事特殊生產作業的職工,工作年限要短,從事普通加工工業的職工,隨着生產技術的提升,對他們的要求會越來越多,逐漸淘汰。
李學武剛剛也跟香塔爾說了,紅星廠是組織和人民的企業。
紅星廠不會丟下職工不管,但也要職工承擔力所能及的工作。
所以,體力勞動是紅星廠給職工們安排的最後一份保障性工作。
當然,這也是紅星廠在未來人事變革中的保障性安排。
真把這些職工不管不顧地甩出去,恐怕職工們生活無以爲繼,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的。
相比較之下,這個時候的職工真的是在奉獻中工作,在工作中奉獻。
勞動價值被低估,工廠有責任負責他們的後半生。
會客室內的談話持續的時間很長,雙方對於合作談的都很多。
尤其是李學武和香塔爾,兩人爲了方便,直接用法語交談。
語速很快,李懷德身後的翻譯都要炸了,只能挑重要的翻。
在談話的最後,香塔爾也提到了,由聖塔雅集團提供的包括制罐機、灌裝機、壓蓋機、裝瓶與裝罐機、油炸機、烘焙機、冷凍設備和真空包裝機等等食品機械已經到港。
李學武對香塔爾的幫助表示了感謝,紅星廠的食品工業確實需要加快進度了,五豐行那邊已經在催了。
包括罐頭、香腸、糖果、果乾、乾果等等包裝食品。
五豐行那邊已經搞到了一整套方便麪生產線,正在運輸回來。
紅星廠的食品加工業受基建速度和原材料渠道的影響,可能得晚一些才能見到大量的副食品下線。
無論是哪個食品廠,在籌備生產的初期,都會遇到這樣的問題。
食品生產跟零部件生產完全是兩碼事,這是兩個賽道。
紅星廠也很着急,但李學武並未催促相關的負責人。
零部件生產馬虎,也就是殘次品罷了,食品出了問題,那是人命關天。
尤其紅星廠生產的小食品,還都是面向青少年的,更要注重質量安全。
寧願晚生產,也要把安全問題拎清楚。
從國際飯店出來時,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了,雙方不間斷地談了三個多小時,李懷德沒有參與具體的會談,但坐在那聽都覺得累了。
李學武還沒怎麼樣呢,上車以後他先長出了一口氣。
“這娘們要錢不要命啊——”
——
一轉眼,時間到了週六。
三天的時間,聖塔雅集團組建的技術團隊已經在紅星廠開展了工作。
最先融入進來的,自然是工程建設團隊,他們在聖塔雅集團支援的工程機械一到位,便開始配合紅星廠的工程指揮中心,開始了調配工作。
這些工程機械有的還算簡單能用,有的則是看不懂,用不上。
機械比人先到,但人不到,機械就用不了。
這也能看得出,目前內地的建築施工還停留在較爲落後的階段。
有了這些工程師的幫助,紅星廠把所有在庫的機械都調了出去。
專門培養訓練的操作手也在工程師的指揮下開始了施工作業。
不得不說,機械設備就是比人力和單純的機械要方便的多。
尤其是在進行極限作業的情況下,工程機械的專業性更高。
主管工程的處長郎鎮南是個狠人,這麼長時間的運作,他對各個工地早已經爛熟於心。
這些外來的和尚只能負責唸經,他自有一套高效的管理辦法。
而且,紅星廠所屬工地上的建築團隊也不是這支工程技術團隊所熟悉的,所以目前的合作還停留在工程指揮中心,作爲參謀指導的作用。
設計團隊那邊融入工作較慢,不是他們偷懶了,而是工作原因。
他們需要切實地瞭解紅星廠的設計方案和規劃,再去看圖紙。
不得不說,這些人在來內地前都是有所準備的,意志力很是堅定。
並沒有一上來就指手畫腳,而是很有合作精神地瞭解起了材料。
這也讓郎鎮南舒了一口氣。
技術團隊沒來的時候他盼着這些人來,技術團隊來了,他又怕這些人眼高於頂,把他們當學生。
好在是,對方以合作的姿態出現,讓紅星廠工程指揮中心的工作氛圍都融洽了許多。
李學武的指示,紅星廠生態工業園區內所有設計規劃和方案都可以給對方看,完全,所有。
包括已經完成設計正在施工的三防工程。
如果技術團隊有什麼意見,可以上報工程技術辦公室研究決定。
紅星廠在這個項目上的投入很大,關注度也很高。
竇耀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了進來,包括每個月的收益。
除了給職工發放工資以及辦公和安全用度,其他所有的資金都砸在了工程設備更新上。
李學武給他申請了一臺轎車的指標,這老竇沒捨得,一直租用俱樂部的伏爾加M24使用呢。
重要場合就租車,一般場合就借項目部的吉普車,實在沒事的時候就騎自行車。
你敢想一個擁有上萬名工程工人的公司一把手騎自行車上下班嗎?
竇耀祖就是這樣的人,他很是抱歉地跟李學武溝通了一下,今年就不分紅了,所有的收益都要買設備。
李學武當然同意,甚至提出了注資的意見。
但是竇耀祖想了想,沒同意,覺得目前的發展正合適。
李學武也沒有過多地要求,只隨着他的意願管理。
東風建築的管理模式很特殊,有點類似於事務所。
有活的時候一起幹,沒活的時候就解散。
公司運營資本很是簡單,甚至最大的支出是勞保用品。
得益於這個時候的人力成本便宜,紅星廠給出的建築預算又合適,東風建築是賺到錢了的。
但在李學武的指導下,竇耀祖也是一直都在花錢的。
不僅僅是工程機械,還包括各個大學的建築學教授。
只紅星廠在工程項目上組建的技術辦公室裡,就有東風建築的二十多名建築學專家。
就是紅星廠在網羅專家學者這麼大的力度下,東風建築內還有這麼多人才,是因爲什麼?
敢花錢,竇耀祖爲了這些人真是敢花錢。
技術辦公室有二十多名建築專家,在鋼城,在營城,東風建築的項目團隊還有好多技術型人才呢。
先前李學武讓竇耀祖花錢買設備,他可是心疼壞了。
等機械設備上馬後,他再也不說心疼的話了。
李學武讓他學建築知識,請專家到公司來幫忙,他也是二話沒說就執行了。
竇耀祖心裡是怎麼想的李學武不知道,但在這些專家發揮出真正的作用後,老竇是一個勁地喊真香。
能不香嘛,草臺班子來了一大堆專家和大學生,比特麼市裡的建築公司都牛嗶了。
市裡的建築公司都沒拿到紅星廠的工廠施工任務,倒是讓東風建築吃到了最肥的一口肉。
都聽說了,紅星廠三塊大工地,都給了東風建築。
上千萬元的投資,幾萬人在參與施工,三年都幹不完,這不香嗎?
甭說東風建築三年後怎麼樣,就是現在,竇耀祖在市工程公司的那個親戚都拿他當親哥兄弟來交往了。
一個沒有正式工作的泥瓦匠,一躍成爲了紅星廠特別合作建築商。
你查他的問題?
怎麼查,人家是依託紅星廠在施工,不接外面的活,你怎麼管?
換句話來說,人家只吃紅星廠的工程就夠活了,還在乎你的管?
竇耀祖是跟着郎鎮南一起來的,還有技術團隊的工程師負責人阿道夫,設計師弗朗瓦索。
幾人站在李學武辦公室新添置的一張大方桌前,指着上面佈置的規劃圖討論了起來。
因爲李學武主管協調工作,他的辦公室裡也多了許多圖紙。
尤其是牆上,還有三張經常看的工程建設進度圖。
每一週項目管理中心都會來人做更新標註,讓李學武知道工程進展。
你會說李學武一個保衛出身的幹部,懂什麼建築,費這個事幹啥。
郎鎮南完全不這麼覺得,只有讓李學武知道工程進展,才能讓領導知道他們都做了什麼,才能確保工程的各項用度申請不會在上面卡頓。
而且,工程建設,工人拿工資,東風建築拿項目款,他需要成績。
如果不跟李學武說這些,難道去找上面的領導說自己的成績?
別鬧了,李學武還真懂一點工程業務,廠裡的領導狗屁都不懂。
其實今天他們來主要還是彙報,把技術團隊融入進來後開展工作的思路做一個彙報,同時也要徵得李學武的同意,將更多的權限下放給他。
李學武並未糾結,在聽取了相關的彙報後,點了幾處關鍵位置問了他的準備,又關心了一下建築材料的供應情況,以及工人的安全情況後,便在他提交的申請上籤了名字。
他的簽名至關重要,只有過了李學武這一關,這些申請才能到廠領導的辦公桌上。
尤其是李主任那邊,見不到李學武的意見和簽名根本不看的。
你說李學武把持紅星廠的業務工作?
可事實上就是如此,廠管委會副主任想要看到一份文件,沒有李學武的同意,他只能私下裡看。
走委辦的正規途徑,還是用章簽字的那種,必須得到李學武的認同。
否則你就算繞過他,把申請提交上去了,求了主管領導簽字,那下一步呢?
委辦不管你,你自己去找財務或者其他部門執行啊?
甭說財務根本不認這份申請,就是其他部門也不敢執行啊。
所以,一般工作打申請,重要工作來彙報,成了紅星廠中級幹部的日常工作要求。
你可以不來,但相關的工作李學武還會打電話問。
只要你不嫌麻煩就行,或者電話裡講不通,他直接給你拒了。
現在機關裡都說紅星廠有兩支筆,一支筆姓李,另一支筆也姓李。
“給你提個意見,郎處長。”
就在李學武將簽署的文件遞交給郎鎮南的時候,他示意了站在方桌旁討論着的幾個專家提醒道:“一定要團結,一定要做好協調管理工作。”
“您放心——”
郎鎮南很是重視地點點頭,認真地保證道:“保證完成任務。”
李學武微微一笑,伸出手與對方握了握,說道:“屬於紅星廠的時代來了,祝項目組一切順利。”
“謝謝——”
郎鎮南知道,他的工作得到了李學武的支持和信任。
內心說不激動是假的,即便對方的級別比自己還低。
但是,他很清楚,這個項目完成後他可能進步,李學武卻是不用等項目完成就能進步的,絕對在他前面。
所以,李學武是廠領導,在他的心裡沒有任何的遲疑。
關於工程項目的討論又持續了幾分鐘,是彭曉力帶着人進來,這纔不得不結束的。
“領導,冰飛廠的同志來了。”
“好——”
李學武只是點點頭,先是與竇耀祖幾人打過招呼後,示意彭曉力送客,這才迎接了冰飛廠一行人。
“李副主任,這是冰飛廠魯副主任,趙副處長,以及朱丁鬆同志。”
敖雨華送了人過來,主動給雙方介紹道:“這就是我們廠主管保衛業務協調工作的李副主任。”
“您好,魯副主任,歡迎來紅星廠——”
李學武微笑着同站在前面的幹部握了握手,道:“我可是等候多時了。”
“我是魯大可,早在冰城就聽到過李副主任的威名了啊。”
魯大可聽出了李學武話裡的尖銳,回答中也帶了一點銳利。
他們剛剛進門的時候差點嚇了一跳,這屋裡怎麼還有外國人呢。
在走廊裡就聽見嘰哩哇啦的外國話,沒想到真的有外國人。
只是這些外國人也穿着工作服,看着不倫不類的。
都知道紅星廠在對外貿易上有渠道,沒想到還能引進外國人?
更讓他意外的是,他們來到紅星廠以後,最先見到的便是管委辦負責接待工作的敖雨華。
而敖雨華在跟他們短暫的寒暄過後,並未引導他們去見李懷德,而是直接來了對面,見了這位李學武。
週二收到的消息,就算是情況再緊急,他們也得知己知彼才行。
所以趕在了這一週的最後一個工作日,也就是週六這天來拜訪了。
他了解到的情況是,這個案子是由紅星廠一名管委辦副主任負責。
這到底是什麼意思,一個管委辦副主任都敢叫他們來接人?
他想見見紅星廠的一把手過過招,只是沒想到,這一拳頭打出去,差點震出內傷來。
就是李學武接見的他們,還是在“百忙之中”,你說他怎麼想。
李學武管他怎麼想,鬆開了他的手,與第二位握了握手。
“趙元丁,冰飛保衛處副處長,李副主任您好。”
趙元丁倒是很客氣,一副處理事情的態度。
至於最後一位,敖雨華沒有介紹具體職務的,李學武也能猜到他是誰,畢竟是姓朱嘛。
“請坐——”
他給送客回來的彭曉力擺了擺手,示意他泡茶,自己則是請了這些人在沙發上坐了。
魯大可一坐下,看着牆上的工程圖便笑着問道:“李副主任還負責工程業務?”
“協調工作,都得沾點。”
李學武簡單地回了一句,看向了沉默坐下的朱定鬆直接問道:“請問,您跟朱磊是什麼關係?”
“我是他的父親”朱定鬆並未有什麼憤懣的神色,很是坦然地回答道:“小磊給貴廠添麻煩了。”
“家長來了就好,這樣也省的我們被說欺負小孩子了。”
李學武一上來就開炮,打的對方三人齊齊皺眉頭。
他卻是不管不顧,招招手,從彭曉力的手裡接過一份文件放在了茶几上,示意三人可以看看。
“這是朱磊自己交代的,如果你們不信,人就在下面。”
看得出來,朱定鬆是有級別的,他最先拿起了文件。
只是看見筆錄的那一刻,臉色變得鐵青,上面的內容實在見不得人。
“說感情用事也好,說少不更事也罷,如果你們把他當個孩子來看待,那我們就要把工作做的紮實。”
李學武迭着腿,坐在單人沙發上,語氣很是不客氣地說道:“請諸位來,不僅僅是要談朱磊的事,還有701整個團隊的問題,以及合作的必要性。”
他面色嚴肅地說道:“我們有充分的理由懷疑貴廠在合作中表現出來的態度和意願,這種不專業的態度讓我們險些損失了這個項目。”
“您這話是什麼意思?”魯大可皺着眉頭問道:“紅星廠是準備要撤銷合作協議嗎?”
“不僅僅是要撤銷合作協議,還要追究這件事的責任。”
李學武看着他的眼睛直接盯了回去,講道:“外事部、調查部、保密部的聯合調查組就在樓下,我們廠已經致函三機部質問此事。”
“可是……”
趙元丁遲疑地問道:“你們給我們來消息,不是說商議嗎?”
“是啊,你們不是沒來嘛。”
李學武轉頭看向了他,講道:“冰城到京城坐火車要多久?飛機制造廠買不起飛機票?”
“還是——你們並不重視這件事,更不重視我們紅星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