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流淌的臺階上,落下的雨點好像整齊的排槍,前赴後繼的攻擊着石板。
如同當年,他們吶喊這,一起衝向那鋼鐵巨獸。
“走吧!”
老人淡淡開口,隨即往上走,隨行而來的人靜靜跟隨。
很快士兵就將周圍防務接管,至於原先的人,也被帶到一旁,在軍官的命令下,排成隊伍離去。
而就在老人出現下車的一瞬,大門轟然打開。
光頭男子穿着整齊,迎着雨點踏入雨幕中,身後數十人穿着整齊,神情肅穆,迅速跟上。
老人走到一半的時候,光頭男子已經跑到跟前。
雨水從他光華的腦門上落下,卻依舊擡腳硬硬的跺在臺階石板上,任由雨水流進嘴裡,大聲的嘶吼着。
“尊敬的貝米特同志,阿納託利·戈岑夫斯基向您敬禮。”
光頭男子大聲吼着,一起出來的人同樣擡高下巴,很是莊重。
沒有人敢輕視這個三條腿走路的老者,因爲他曾經的榮譽,現在於組織中一人之下的權利,絕對是他們仰望的存在。
周圍的雨水在這羣人出現後,突然變得混亂。
彷彿有股風,憑空而起,突兀的攪亂原本和諧的意境。
雨水的聲音也在這一刻變得吵雜,彷彿一箱子玻璃球從上面滾落,無序的敲打着地面。
聲音彷彿影響了老人的聽覺,對戈岑夫斯基的問候只是微不可查的點頭,隨即擡腿往裡面走去。
噠噠
柺棍敲打着臺階,同樣敲打着出來迎接的人們心中。
阿廖莎站在人羣中,裹着風衣。
心中,忐忑不安。
作爲戈岑夫斯基手中的王牌、助手、情人,戈岑夫斯基的失勢就意味着自己的失勢。
在這個內部競爭同樣殘酷的組織裡,對待沒用的人,她太瞭解了!
白髮老人沒有看周圍人,只是用柺棍在臺階上噠噠的敲着,一步步向上走去。
身旁,禮帽男子路過的時候,向着戈岑夫斯基露出一口大黃牙,拇指更是在胸口處點了兩下,隨即跟上。
戈岑夫斯基看着面前挑釁的人,將心中的憤懣不甘和憤怒,硬生生的壓下去。
手掌緩緩放下,低頭看準臺階,緩緩跟上。
啪嗒
明亮的屋子裡。
雨水自額頭滑落,沿着下頜砸落在珍貴的地毯上,光頭男也就是戈岑夫斯基站的筆直。
屋子裡,只有四人。
隨從而來的兩人站在戈岑夫斯基的兩側,卻是沒有看他。
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老人身上。
老人靜靜的看着桌上的報告,一頁頁翻着,雨水在紙上留下痕跡,很快被吸乾。
當最後一頁報告看完,老人才合上材料,雙手交叉在一起。
“領袖讓我來看看。”
“說實話,我對你的工作一直很滿意。”
“但這次,我很失望。”
老人說話很慢,但每一個字都敲在戈岑夫斯基的心頭,讓他頭皮發麻,後背更是發涼。
屋子裡有些沉悶。
另外兩人並沒有說話,也沒有其他表情。
噠噠
柺棍再次敲打在桌腿上,清脆,乾淨。
“說下吧,我想聽聽你的解釋。”
戈岑夫斯基聽到這句話,提着的心終於落下,隨後將自己這段時間整理的訊息說出來。
“首長同志。”
“在情報判斷上,我犯了兩個錯誤。”
“第一,輕敵。我們發現了對方在西北的異常調動,尤其是對方在周圍部署大量的人力物力,當時我就應該派人前去探查,或許會發現。”
“可惜,你並沒有往這方面想!”
老人目光中充滿了侵略性,一瞬間的爆發讓戈岑夫斯基身體一哆嗦,心理的辯解被打斷。
片刻後,再次說道。
“當時,對方在西北的明面上活動是以兩種高壓鍋爲主,他們通過這兩種高壓鍋與各加盟國進行交易,掙取大量聯盟幣,並且用這些外匯買了許多國內沒有的機器…”
“更重要的是,他們將一臺來自德意志的精密機牀修好了,用來生產高壓鍋的效率大大提高,對國內工業發展很是重要。。”
“甚至,他們還打算在四九城仿造這種機牀,不過現在進展並不順利…”
戈岑夫斯基將情況仔細說明,腦門上的水漬也在交流中被熱量烘乾。
“所以,你覺得他們是在爲這件事做掩飾,讓你產生了誤判!”
“是的。”
戈岑夫斯基點頭承認,“而且,我們,確實沒想到對方的研發速度會這麼快。”
戈岑夫斯基無奈說道,他們的動作太快了,原以爲最少要二十年才能成功。
留給他們的時間能夠從容佈局。
卻不想,對方不聲不響的,這麼快就完成了。
這直接打的他措手不及,方寸大亂。
以至於現在,纔將事件前後草草的聯繫起來。
“事情只看表面,不深究隱藏的原因,看來你是順風順水慣了,養成了壞毛病。”
戈岑夫斯基低着頭,不敢反駁。
“不要小瞧他們,這可是一羣從無到有的堅定者!”
“第二個呢?”
“第二是自大。”
“自大!呵呵,認識的很深刻啊!”
老人自嘲着,在心裡卻是提醒自己,‘自大的何止是你啊!’
‘我們又何嘗不是呢?’
戈岑夫斯基呼吸一滯,後面的解釋再也說不出來。屋子裡繼續沉默。
良久,老人才開口,“我宣佈下領袖的命令。”
三人齊齊挺胸擡頭,戈岑夫斯基更是雙拳緊握。
“戈岑夫斯基在這件事上犯有不可饒恕的錯誤,但念其爲聯盟做出的貢獻,特調離蘇斯科,前往東歐主持地方工作。”
說到這裡,老人看了眼戈岑夫斯基,對方顯然在壓制內心的憤怒,離開這裡,離開權利的中心,成爲邊緣地帶,誰還會記得他,爲聯盟留的血,爲聯盟流的汗?
只是迎向老人銳利的目光,戈岑夫斯基眼神閃躲,迅速低下頭,然後輕輕點頭。
“遵命!”
戈岑夫斯基說完,不再多言。
他清楚,那個領袖早就對他不滿了,正好藉此機會將他剔除。
“好了,稍後你跟別科京同志交接下!接下來的,將有別科京同志負責探查對方的…”
“領袖對此很關心,尤其對方會研究方向,如飛機…”
一旁的禮帽男子將帽子擡起,然後稍稍躬身,“遵命,先生。”
隨後又對着戈岑夫斯基點頭,露出微笑。
兩人對視一眼,隨即先後離開辦公室。
等兩人離開,老人才對這最後的中年人點頭,“卡門同志!”
“今後,重點關注他們的科技”
“尤其是高精尖的設備和技術.”
眼鏡男露出硬朗的笑容,“請您放心,這正是我所擅長的!”
……
隨着東方巨龍的一聲巨吼,這片古老的大地立刻成爲世界的輿論中心。
他們開始討論着這件事給他們帶來的影響,給當前局勢帶來的影響。
有的擔驚受怕,害怕某一天第三個蘑菇蛋從天而降。
於是,一羣如同受驚的小雞跑向鷹窩,尋求天敵的庇護。
有的面露擔憂,邊界上的標誌還沒立下呢,這時候才湊上去,那不是頭鐵嗎?
於是,一羣人緊急撤離,生怕引起對方的誤會。
有的幸災樂禍,彷彿身後站着兩個巨人,後臺堅硬,看誰都不順眼。
尤其是看向南邊,那瑟瑟發抖拿着牙籤的傢伙,真想掄起棒子,把地盤搶回來。
有的更是倍受鼓舞,人家能夠成功,那他們一定也能成功…
甚至想的大膽一些,就先統一藍星吧!
於是,在這聲怒吼中,形形色色的人們,談着各色的話。
一時間,整個世界甚囂塵上。
不過,在這哄哄鬧鬧的紛擾中,你方唱罷我方登場的舞臺上,作爲藍星最重要的角色,卻是出奇的一致保持着沉默。
尤其是事件主角,只是打開門,告訴大家,今後我家裡有蘑菇了,誰想來做客,我們重新擺好竈臺熱烈歡迎。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什麼吹兩下牛,什麼說兩句狠話,對鷹醬主義怒罵兩聲,什麼高喊兩句革命口號,解放全人類的。
統統沒有。
就像開門露個頭跟大家打個招呼,說了生‘嗨’,然後關上門,讓外面的人討論去吧。
一點也不給大家面子。
主角如此也就是了,畢竟大家早就習慣了。
但作爲世界的兩個老大,一起沉默就不對勁了。
聯盟跟華夏怎麼說也是靠着同一陣營的,總得說點啥吧。
尤其是小弟竟然有了跟老大一樣的蘑菇,這種‘犯上’的行爲,老大竟然無動於衷,這着實讓一衆小弟有些摸不着頭腦。
難不成老大昏頭了?
還是這老大,老了?
一羣小弟暗暗的揣度着。
但該有的禮節,該表示的還是有的。
至於鷹醬,那就更奇怪了。
以它那攪屎棍的尿性,竟然沒有跳出來指責?
絕對是有問題。
而在衆人都將目光放在華夏的時候,一羣巴巴羊正在一起歡快的跳着舞,彷彿慶祝自己找到了夥伴。
而他們的頭羊更是秘密接見了一名西裝鷹醬,兩人商談大半天,最後離開的時候,鷹醬對着東方露出足夠的興趣。
至於過了一天,鷹醬才正式發表一則聲明,也只是一則聲明。
“偉大的人們啊.”
然後,同樣沒有然後了。
這讓一直跟在後面搖旗吶喊的小弟差點閃了腰。
尤其是在開大會的時候,某個光頭代表叫囂着什麼對文明的踐踏,什麼嚴重影響自由的空氣,等等云云的。
光頭們擦着不斷冒出的冷汗,跟北邊的小日子一樣,生怕被心情大好的賞兩顆蘑菇。
而且,這距離也太近了,一駕飛機來個單程票,全部都能照顧了。
哪能不害怕?
只是他們的話根本沒人理會。
因爲參與大會的人,都開始考慮一個問題,這些傢伙越來越沒用了,要不要,換一波人?
兩個帶頭大哥的不作爲,讓下面的小弟沒了分寸,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
只能按照自己的想法,揣測行事。
世界在沉默與喧囂中慢慢度過了三天。
三天,熱度已經降下來。
人們,也慢慢的冷靜下來。
隨後人們發現,生活該怎樣怎樣。
那些頭疼的事,還是讓上頭人頭疼吧。
他們只關心油鹽醬醋不要出事就行,僅此而已。
當然,也就是這三天的時間,看似古井無波的形勢,下面已經暗潮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