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簡陋馬車不急不緩的駛出京城,一路南下到了幷州邊界。
世子和丫鬟小倩同坐一輛馬車,天性大膽的扶蘇少不了挑逗一番小倩,年紀不大,但已經有了幾分紈絝氣。
小倩比扶蘇年長,徐扶蘇就稱她爲仙女姐姐,張口就來,自幼善讀詩文的世子以“紅臉如開蓮,素膚若凝脂。”惹得小倩花枝招展,心花怒放。
但當每次世子殿下想借此佔些便宜時,小倩就會乘機躲開。馬車不大,即便小倩有意躲開還是讓世子扶蘇佔了不小便宜。
世子扶蘇慵懶的靠在馬車上的軟塌上,一雙炯炯有神的丹鳳眸就盯着小倩。小倩被瞧得滿臉俏紅,低斂眉目,兩根青蔥白皙的手指悄悄絞扭衣角,尤爲動人。
在外靠着欄杆,耳朵豎起聽馬廂裡動靜的徐晃都忍不住給自家世子豎起大拇指,讚歎世子撩撥女人的技藝高超。
徐扶蘇坦然一笑,見小倩羞澀,就收起繼續挑逗女子的心思。透過車窗向外注目,馬車行駛在平坦的官道上,扶蘇扯起嗓子往車外吼道:
“老徐,我們到哪了?”
駕馬的老僕徐晃興起哼着小曲,突然耳邊響起世子的詢問,徐晃控轡輕拍了一下馬匹,左顧右盼想了一番:“世子呀,我們到幷州邊界了,再過三十里就是北樑與驪陽交界的荊門關。”
得到老僕徐晃的回覆,世子腦殼迅速轉動,想起姜詡給世子說過北樑的各州版圖是由哪位將軍坐鎮,是長安派來的駐守將軍還是北樑軍內部的將領。世子大抵心中有數,薛流兒、李靖兩位叔叔分別鎮守的涼,流二州。
貴爲驪陽王朝的二品武將的薛流兒以善練步卒聞名,薛字營在春秋時就打出了不小名頭,薛流兒用兵詭異,擅長奇襲。與京城鬼謀姜詡並稱爲“北樑雙詭”,威懾天下。早在春秋結束後,世人皆知北樑軍中的“詭將”薛流兒,“北樑八將”中排名第五。
而懷化大將軍李靖,兇名最甚,手下坐擁八萬重騎軍“惡來軍”,春秋之時殺敵最多,破城最快,亦是最爲血腥。“北樑八將”中排第三,僅此於楊定天,陳清之後。
.......
徐扶蘇腦海裡梳理着以往熟記的北樑軍各軍團組成,微閉的雙眸悄然睜開,幷州邊界的鎮守的乃是驪陽委任的一位官階不弱於薛、李二位的將軍。但北樑素有排斥外人的習慣,縱然是北樑軍在五年前的變故中元氣大傷。
在姜詡守玲瓏山五年,仍是替北樑王守住了這份基業。變故後,大多數老卒選擇了退出士伍,姜詡殫精竭慮下,原本五十萬的北樑鐵騎堪堪留住近三十萬。北樑王歸京一事昭告天下後,先前退伍的老卒們紛紛重歸北樑。
北樑一時間涌入了不少老兵,就造成了北樑整體的士兵中魚龍混雜,既有驪陽將領也有北樑老將。彼此誰都不服誰,北樑鐵騎說的上是百廢待興。
不經意間思緒飄遠的徐扶蘇,吃疼的揉了揉眉心,不過這些閒雜事交給父親他們解決就好了。
徐扶蘇微微眯眼,心中暗想幷州邊界的將領是由驪陽派來上任的,此行想要過關估計少不了一些幺蛾子。
馬車在荊門關外的北樑官道行近十里後,徐扶蘇掀馬窗布朝外瞅,荊門作爲北樑和驪陽邊界的一大雄關,巍峨高聳,確爲不凡。
城門下,有正在出關的商旅和鏢局,平常百姓不多,大都是要去往驪陽做生意的夥計人。
簡陋古樸的馬車停在排列有序的衆多商旅鏢局的馬匹後,不過多久,便有穿着盔甲的校尉跑到馬車跟前,朝車體轉了一圈,好似在確定些什麼。仔細打量後恭敬道:“這位大人,請駕車隨小的往這走。”
徐扶蘇透過窗,看到了站在馬車側旁的校尉,男子身高八尺,略微消廋,面容有一刀顯目的疤痕,堅毅的目光看向馬廂。
隔着簾布,世子扶蘇放在膝蓋上的手指輕輕敲點,開口道:“小將軍怎麼得知我是大人的?”
校尉聽到馬廂裡大人的詢問,跪在地拱手道:“昨夜將軍程豿給兄弟們設筵席請酒,無意間聽到將軍提起今日會有北樑大人物途徑荊門,所以小卒特地今日來等候大人。”
“因荊門乃是關中要地,平日商旅絡繹不絕,唯恐耽誤了大人行程。來給大人牽路。”
“哦?”世子扶蘇聽清來龍去脈,反問校尉:“這般,那程豿怎麼不來?”
“這.....”校尉面露難色,支支吾吾。
“但說無妨。”
世子一句話給了這位不知名的校尉以定心丸,校尉咬牙回覆:“稟明大人,守城將程豿昨夜洞房花燭夜,至今沒有醒來。”
校尉說完後,馬廂裡遲遲沒有迴應,這讓跪在地上的年輕校尉心中忐忑不已。
徐扶蘇在腦海中將此人的梗概,亞父姜詡對其評價爲酒囊飯桶,暗自留意。
收回心神的徐扶蘇才記起車外跪地的白易。
“小將軍,怎麼稱呼?”馬廂中的人突然冷不停的冒出一句。
年輕校尉中氣十足的回答道:“小卒姓白,名易。”
“白易.....”徐扶蘇低聲反覆讀了幾遍。
“嗯....”車廂裡徐扶蘇平淡的點了點頭,算是迴應,“那白易,你帶路吧。”
“是”白易頷首,起身領着馬車,朝徐晃點頭致意。
還在牙齒上牙垢的徐晃顧不上擺出高人模樣,在白易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中,“籲”,緩緩架着馬從大路旁繞過人滿爲患的商隊。
與先前徐扶蘇預料的不同,通過荊門沒有遭到任何阻撓。在守城校尉白易的協同下,世子一行人順順當當的離開北樑境地。
回到城頭的白易注目眺望漸行漸遠的馬車,心中思忖,“那位大人的聲音像少年,不像是久居北樑官場多年的官員。”,剎那間,白易記起一個近乎北樑人盡皆知的傳聞,世子南下長安城!?
後知後覺的白易,突然覺得世事難料,本只想着借給出關大人領路的一點香火情,能讓他離開這烏煙瘴氣的荊門關。到更遠的北方涼州等地,殺北厥蠻子,立功建業。
白易駐足城頭凝望許久,天下人對世子南下的目的大都議論紛紛,但明眼人都看的明白。世子南下,是去做驪陽王朝那位九五至尊的手中質子。
他神情複雜的低聲喃喃:“可別死在了長安,易等你五年......”
北樑王剛入主久別五年的京城,或許私地下的暗流已經涌動,只是暫時沒有起太大波瀾。若是北樑王真正的將手重新伸回到北樑官場和軍營,興許北樑背後驪陽安排的棋子不會讓樑王重新收回掌控。
白易思慮之間,突然感覺城牆有輕微的顫動。耳力不俗的他頓時知道這是來自數裡外的馬羣疾馳的聲音。
果不其然,荊門關外十里的小型平原上人影攢動,一片白茫茫的人海汪洋撲面襲來。即便隔着一段距離,白易還是能從中感受到非凡的軍勢。
八千白馬義從在臨先軍伍前頭的白袍將軍的率領下,似磅礴洪水衝襲而來。
名師大將莫自勞,千軍萬馬避白袍。
關內的守衛軍們,看到這般氣勢勇猛的輕騎軍,沒見過大陣仗的新兵蛋子大都腿腳發軟,少數的已經扶牆。
白易趕忙讓手下暫時疏散排隊過關的商旅,先行讓路。
從伍多年的老卒認出是北樑鐵騎後,穩定心神纔去疏散許多呆愣原地的商旅。
白易與剛加入北樑鐵騎新兵蛋子不同,他神情激動的望着漸進的白馬義從,雙拳緊緊握住。
陳清之和八千白馬義從迅疾的通過關門,陳清之過關時,神色冷漠的朝城頭的白易忘了一眼。
僅是一眼,白易便如臨大敵般,身軀僵直。更讓白易嘴脣慘白的是,繼八千白馬義從後,又有黑壓壓又勝八千數目的兩股軍騎襲來。
白易心志堅毅不同於常人,罕見的直面迎上大軍軍勢,哪怕是他,此刻也不由覺得喉嚨乾啞,荊門關外,兩萬北樑鐵騎!
雄渾的馬蹄聲在大地奏出鼓點,恢宏蒼勁的嘶鳴、叫喊在不太遼闊的小平原碰撞、飛濺,劃出一條條不規則的曲線。
一股是隔着許遠都能聞到濃重血腥的黑甲軍,全身覆上盔甲,黑雲壓城般,迅猛駛來。不少商隊的馬匹焦躁不安,似乎被這幫血煞之軍嚇了魂。
另一股是騎着滾滾黃沙,立有深色“徐”字王旗,身形鬼魅,哪怕是身下坐騎也是清一色的柚紅中含一絲淺黃的奇異悍馬。
連經驗豐富的老卒都腿腳發軟,更不用說剛進軍伍的新兵,都如同失了魂般呆滯。
三股皆出自北樑鐵騎的正規騎兵,以無以匹敵的聲勢跨過荊門關,似乎在向那座天下宣告他們的重新歸來。
白易鬆開握緊的拳頭,心頭壓力爲之一懈,目光閃爍,彷彿在心中下定決心。
北樑鐵騎,三軍冠絕天下。
北樑玲瓏山,議事堂,他白易當有一把交椅!
男兒當持三尺劍,立不世功!
這日,北樑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