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禮結束後, 我一個人回到了馬車裡。一進車廂,發現凱爾頓已經在裡面等我了。
他盯着我看了會兒,然後彎眼微微一笑, 銀色的眼眸泛着水光, 我呼吸一滯, 纔看他開口問道:“出什麼事了, 臉怎麼臭成這樣?”
我本來滿腔的怒火被他瞬間化爲一池春水, 於是只能搖搖頭,笑了起來。
“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大概是仍然有些不甘心吧。”
坐到軟墊上, 凱爾頓側身抱住我,示意讓我坐到他腿上, 但被我一巴掌揮開。本來打算關門的侍從看着我們兩個愣了下, 但馬上發揚出“眼觀鼻, 鼻觀嘴,嘴觀心”絕技, 低頭,關門,然後恭敬地退了下去。
我把頭靠在凱爾頓肩上,他一邊揉着我的太陽穴,一邊撫摸着我皺起的眉頭。手勁適中, 位置完美, 弄得我十分舒暢。
“我們今晚就離開米納迪好不好?”我突然拉過凱爾頓的手, 問。
凱爾頓驚訝地睜大了眼, 說:“怎麼這麼突然?”然後又停頓了一會兒, 皺眉道,“是不是誰跟你說什麼亂七八糟的話了!”
我沒有在意凱爾頓情緒明顯的起伏, 只是嘆了口氣,說:“不小心一句話說漏了嘴……看來他原本就是不相信我的,否則何必來這樣試我……”
凱爾頓抱着我,下巴頂在我的頭上,輕聲說:“在你登上他人無法企及的高度以後,需要面對的就是全世界的嫉妒和質疑。每個人都有自己不同的立場,他們會從一切自己或者瞭解,或者不瞭解的角度,來剖析你的一言一行。你不可能照顧到每一個人的審美和道德標準,所能做的也僅僅只是在做出些微調整以後,再次前行。斯卡,我不想說什麼‘堅持信念就一定能獲得勝利’這種話,因爲他們不過是懦弱的人鼓勵和安慰自己的砝碼。”
“斯卡,完美的人生需要的並不是金錢、成功、或者名譽,而是當你的一生快要結束的時候,當你躺在牀上回憶過往的時候,能夠微笑,並感覺到自己的一生已經沒有遺憾。”
我擡頭,看見凱爾頓深邃的眼,伸手環住他的勃頸,吻上了他的脣。他彷彿是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嘆息,迴盪在口腔裡,我捲住他的舌頭,纏繞着不肯離去。
到達了自己的府邸,我回書房給塞爾卡、沙紋、和魯索各寫了一封信,並派人發出去以後,就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凱爾頓坐在桌子前,看着我忙碌,和被我翻得一團亂的臥室。
剛抽出一件便服,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叫了一聲,喊道:“糟了,我忘記跟薩蘭說了……他要是知道我扔下他一個人離開,回古萊以後肯定又要跟我鬧……”
凱爾頓“撲哧”一下笑出了聲,說:“沒想到你還挺在意他的。”
我打開“空間袋”,把衣服杖子和金幣放進去後,拍了拍手,說:“他給我的感覺跟塞爾卡有點像,真是很可愛的一個孩子……恩,就是太任性了點……”
凱爾頓歪頭想了會兒,然後微微一笑,道:“你這麼一說,到確實有點。不過他們一個裝嫩,一個真嫩,程度還是存在差距的。”
我手上動作一停,猛地轉身,右手握拳敲上左手手心。
“太精闢了!”我笑了起來,“我怎麼就做不出這種概括性的總結呢!”
“行了吧你,東西動準備好了?”凱爾頓笑着揉了揉我的頭,“難得聽到你說句好話,我還真不習慣。”
咧着嘴“哼”了一聲,我拉起凱爾頓的手,跑下樓梯登上了早已準備多時的馬匹。
我囑咐馬車向東,跑向港口,卻在半路中看見凱爾頓拿出一快暗紅色的魔法石。
“按常規路線過去,我們肯定會被抓回來你信不信?”凱爾頓把我抱在胸前,語氣淡定,“不如直接‘轉移’過去吧,迷霧森林裡我已經安排了人,他們會來接應我們的。”
我作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後悄悄藏起了本以握在手裡的魔法石。
凱爾頓環住我的腰,對着那暗紅色石頭輕聲念動咒語。
瞬間,眼前的景象開始飛速離我遠去,漸漸變得光怪陸離。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我知道這樣突然出走,米納迪肯定是要亂成一團的,也可以想像薩蘭在收到這個信息後會有什麼樣的表情。但不只是因爲凱爾頓的關係,我自己也已經一秒都不願意再呆在那裡。
我並不堅強,心志也不夠堅定。我做不到對他人的話語熟視無睹,也做不到面對他人的惡意卻漫不經心。
我不願意自己的付出被他人無視,不願意自己的努力被他人看輕。
魯索,我想告訴你,我已經不是那個以你爲中心,繞着你不停旋轉着的“司坦”;沒有你我一樣可以活得很好,即使你不在身邊,我的世界也不會爲此再停頓一秒。
凱爾頓抱着我,然後突然收緊了手臂。我感覺身體一震,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一陣頭昏眼花,四周人聲嘈雜,我瞬間張開眼睛,然後看見了,恩,一羣人魚?
我擡頭,看見凱爾頓同樣驚訝的眼睛。
他又拿出那塊暗色的石頭,低頭思考了好一會兒,然後輕聲笑了起來。
“親愛的。”凱爾頓的聲音明顯充斥着一些無奈,“看來我似乎是拿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