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你是否動心

在京城百姓心目中,慕容澈的妻子羅憐是個神秘的人。她的神秘,自然而然來自於人們對她的陌生。

不知長相,不知品性,不知喜好。

人們對她的印象,唯有那次婚禮的隆重與風光,以及藉由皇上皇后對她的屢屢賞賜,所展現出她的受寵程度。

田依依初見羅憐,是在天下第一樓。

彼時,慕容澈的侍女紫芙主動找上她,想要與她商量如何將羅憐拉下王妃之位。紫芙伺候慕容澈多年,一直野心勃勃,妄想一飛沖天,成爲人上人。田依依平日便知曉她的野心,卻不做任何動作,因爲她知道,這樣空有美貌卻低俗不堪的女人,慕容澈是決瞧不上眼的。

紫芙不停地說着羅憐是如何的平凡,如何的配不上慕容澈,有不斷追問她準備何時動手,如何將羅憐趕走爲妙。

看着那張有些扭曲的嬌俏容顏,她心中忽然感到十分煩躁,細眉微蹙。紫芙也算曉得看人臉色,見她有些不耐,便乖乖地住嘴,低下頭吃起東西。半響後起身告辭。

田依依巴不得她儘快離開。

但怎知,本想出門的紫芙忽然掉頭回來,神色還有些慌張,有些不信。“真不敢相信,是羅憐!”

她聞言,立即起身走到門邊,紫芙乖乖地讓出位子。她順着細小的門縫看着外頭,四處張望,卻沒有瞧見任何傾國傾城的佳人走過。“哪個是?”

“身穿淡紫衫,正下樓的那個便是。”紫芙回道。

她找尋淡紫衫正欲下樓的姑娘,終於找到了她。

普通,這是她對羅憐的第一印象。

僅僅稱得上是清麗的容顏,脂粉未施,素顏朝天,略顯單薄的身材,渾身透着股平和的氣質,與她想象中的摸樣相差甚遠。

她眯起了眼,有些不敢置信令自己慘敗的對手竟會是這般摸樣。忽然有股怒氣和不甘自心底蔓延,她的眼神有些寒冷,毅然開門走了出去。

這個澈王妃的確與衆不同,這是在她和羅憐打過照面後的第一個想法。

當她就站在她面前擋住她去路時,她擡頭,如小兔般無辜的眼神純淨無瑕,甚至在看到她後,還主動退到一旁,給她讓路。

她刻意挑釁,她卻狀似茫然不知。本以爲她在裝傻充愣,或是在暗自與她較量,爲探聽虛實,她便取過她佩戴的藍田寶玉,故意將它扔在地上。可即便如此,羅憐也只不過是有些心疼,卻還是沒有責罵她。反倒是之後出來一個男人,竟是天下第一樓的掌櫃,還說是羅憐的舅舅,故意支開羅憐後,便笑着取消她天下第一樓的會員身份。

儘管生氣,可她卻束手無策,只能生氣地看着男人微笑着離去。

心中,微微震撼。原來羅憐背後不僅有祖父羅允謙這人脈強大的前丞相,還有天下第一樓這般富可敵國的財力支持。

忽然有些心涼,一絲苦笑爬上她的嘴角。

她以爲當日慕容澈的震怒,是真的因爲她理解錯了他的意思,但……事到如今,她還如何能再相信他所說的,不願爲皇的話?

黯然地回府,怎知身爲皇貴妃的姑姑竟然回府,她來不及收拾愁容,被姑姑瞧了個一清二楚。還不等她解釋,生性最護短的姑姑便怒氣騰騰地說要去澈王府找羅憐算賬。她來不及阻攔,只能蹙眉看着姑姑帶着一幫人馬揚長而去。

翌日,果不其然地聽說姑姑大鬧王府,順帶懲治了王妃的丫鬟一事。然而結果卻出乎衆人的意料,最疼愛姑姑的皇上竟然破天荒地對姑姑發了頓脾氣,還罰其閉門思過一月。甚至連素來待人溫和的皇后也親自上門去對姑姑訓斥一頓,要她不準再去找羅憐麻煩。

可想而知,羅憐的地位扶搖直上,衆多原本等着看好戲的人們紛紛沉寂下來,默默地開始重新估計形勢。

她聽着父親的嘆息,低着頭,不發一言,心中竟是一片平靜。

她開始疑惑,細想爲何自己竟能如此平靜的原因。可每每似乎快要想到什麼線索時,便又如玩笑般斷了思緒,想不下去。

日復一日,不經意間,忽聽丫鬟寧琪告知:“小姐,澈王爺回京了。”

她怔住。

慕容澈在婚後第一日便因被皇帝急召出去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她在早年便已知曉慕容澈在暗地裡幫助皇帝處理事關江湖紛爭,是以沒有疑惑。

多日的平靜,忽然被打破。她蹙眉,躊躇着是否該去找他。

寧琪在旁催促,父親也十分擔憂。可她依然無解,因爲她發覺自己竟然找不到去看他的藉口。

直到某日,她進宮去看望因她而受罰的姑姑,卻在御花園裡巧遇上與她交情甚好的九公主慕容芯,慕容芯不斷追問她和慕容澈到底如何,她只好托盤而出。結果怎知慕容芯卻忽然不由分說地拉起她便走。慕容芯是個單純的人,也是個極重義氣的人,在宮中人緣不錯,更應率直的個性深得皇帝喜愛,雖常犯錯,常常受罰,但也無礙於她的受寵。

她詫異地問慕容芯要帶她去哪裡,可慕容芯卻連頭也不回,拉着她走出皇宮,乘上本就在宮門口等候她的馬車,吩咐了馬伕,這才掉頭跟她說道:“去澈王府,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樣的女人竟然能比得過你!”

聞言,她忽然有些莫名的抗拒,幾乎要抽回手,直到——

“大哥最討厭,騙我說四哥娶的那個女人自有她的好處,讓我總不要把所有人都拿來跟你比。哼,什麼話!”慕容芯氣鼓鼓地道,本是無心。

依依眯起眼,心中忽然感到一陣不悅,便沒有說什麼,而是跟着慕容芯來到澈王府。

到了澈王府,在廳中等候良久,才見慕容澈帶着羅憐緩緩走出來。望着那對並肩而行的人兒,她的眼中掠過一絲難言的情緒。

慕容芯故意想讓她和慕容澈單獨相處,故而藉口拉走羅憐。

她們二人走後,氣氛忽然變得古怪。

“九妹任性的性格還是沒變,做事從不經過腦子。”她聽見慕容澈如是說。

聞言,她的眼神一黯,苦笑道:“是啊,芯兒沒有變,還是那樣的單純,有人卻變了。”一語雙關,卻帶着對人生的悲嘆。

“但她的單純,不該被你所利用。”他眼神銳利,上下打量她。“我知道你和九妹的關係不錯,稱得上是密友。她全心的信任你,你就更不該爲了一己之私而去利用她的善良心軟。依依,你太讓我失望了。”

被誤解的滋味絕對不好受,她怒視着慕容澈,激動道:“我沒有利用芯兒!今日進宮,本只想找姑姑說說心裡話,消消愁。可誰知道居然會在御花園中碰上了芯兒,她不斷追問,我也沒有辦法,只能把事情全都告訴她。是她自己拉着我來的!”淚水奪眶而出,只因不被信任。

慕容澈意味複雜地看了她許久,嘆息道:“對不起。”

她自嘲一笑,不作回答。

沉默,又是沉默。

他們之間,似乎再也不能回到以往自在暢談的時候。

她幽幽一嘆,便問道:“澈,你對羅憐,動心了麼?”

“她的確是個很有趣的小女人,但還不至於讓我動心。”

聽着慕容澈毫不猶豫地回答,她忽然笑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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