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感如傅絃歌,從蕭挽風的一句話中就已經察覺出他的態度有異,在這種當口,他無非是懷疑顧家一事與她有所牽連,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他們之間的利益合作並不會因此而產生齟齬,但傅絃歌就是不高興。
這大晟朝與顧家的牽連比她深的多了去了,蕭挽風憑什麼懷疑她?
若是尋常人便也罷了,偏偏是蕭挽風!
傅絃歌也說不清是蕭挽風就有什麼不同了,總之就是無法忍受這個人的冷嘲熱諷,原本若是有利可圖,哪管旁人論功過是非呢?
原本不過是心中一些小小的不舒服,如今被蕭挽風點破,傅絃歌乾脆還真生起氣來了,聞言一皺眉,冷笑道:“信我敬我……世子可是對‘敬’這個字有所誤解?”
蕭挽風覺得自己簡直是不可理喻,人家好好的笑臉不喜歡看,如今露出這幅神態反而是鬆了一口氣。
所謂爭吵這件事情,是要雙方都有火氣才能碰撞出來的,如今蕭挽風如同頓悟了一般通體舒暢,自然是什麼不滿都沒了,聞言竟也不生氣,反而是說道:“嗯,對本世子來說,這確實是不錯了。”
“……”
傅絃歌翻了一個大白眼,卻無從辯駁——畢竟這是事實。
蕭挽風見她如此,不由得覺得好笑,收斂起懶散的動作,一手撐着腮幫子說道:“原本東山之事顧之延是與我一同調查的,如今顧家出事,得了我那麼一點提醒的你卻安然無恙,以顧之延的聰穎,若顧家當真有什麼,他早就該察覺到了,如今仍舊出了事,怕是其中卻是有更大的秘密纔對,我原也是沒想通這一點。”所以纔會疑心於你……
最後一句話蕭挽風終究是沒說出來,等到傅絃歌悠悠地瞥過來時當即從善如流般換了話題:“若說是爲何要刺殺九皇子一事我倒是聽到過一些風聲。”
聽到這裡傅絃歌才終於挑了挑眉,蕭挽風便說道:“你覺得九皇子可眼熟?”
“我又不曾見過他。”傅絃歌下意識地回了一句,旋即卻細細回想起來,巫馬胤昔長得與巫馬信只有一二分相似,若說是眼熟,她卻也不記得曾經見過與他相似更多的人,更何況巫馬胤昔如今不過幾歲,他又爲何有此一問?
卻見蕭挽風煞有其事地搖了搖頭,也不說話,只盯着傅絃歌看。
被他這樣的眼神盯得久了,難免有些心理髮毛,傅絃歌不自在地動了動肩膀,嘲諷道:“世子若是想飽飽眼福不如去尋一面鏡子,但是顧影自憐便足夠世子消磨時光了。”
“嘖……”
傅絃歌猛地反應過來,眉頭打了一個結:“你是說……九皇子長得……與我相似?”
“準確來說,是與你母親相似,不覺得麼?我雖然從未見過你幼年的模樣,但卻仍舊是從他的眉眼中看出你的影子來,連我都如此認爲,那麼那些見過向小葵的人會沒有察覺麼?”
說起傅絃歌的幼年,蕭挽風十分不合時宜地想嘆息一聲,如今的模樣雖然好看,卻總是笑裡藏刀,太不近人情了些,不知她幼年時是否與其他人一樣,粉嫩的小臉肉嘟嘟的,看着便讓人有掐一把的慾望,還有一雙漆黑的眼睛,像是黑葡萄一樣,閃着光……
“不可能!”
被打斷了思緒的蕭挽風只好看向皺着眉頭的正主,聽她有條不紊地分析道:“向小葵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在宮裡還有一個孩子?”
若是她當真還活着,又怎麼會屈居於皇宮之中,她所留下來的那些人,爲何要獨獨留在她身邊?
傅絃歌不知自己心中是何感受,她只是覺得向小葵這麼個名字,既然已經蓋棺定論,又何必再刨出來隨便臆想?這些年來她不過是靠着那一點“母親拼死將她送出大火”感受那一絲溫情,何曾想過若是有一日向小葵還活着,十幾年來卻從來都只當她這個女兒不存在——就像是她父親一樣……又該如何是好?
“我也沒說那是你弟弟,急什麼?”蕭挽風笑了一聲,直到傅絃歌面無表情地回望過來才繼續說道:“我聽說皇宮裡曾經有一個宮女,長得酷似向小葵,也就是巫馬胤昔的生母,一直以來都神秘得很,只可惜在生下巫馬胤昔之後就暴斃了,所以有些人也就猜測那宮女就是向小葵。”
“你又如何知道不是?”
“你不是說向小葵已經死了麼?”
傅絃歌頓了頓,伸手去拿桌上地茶盞,抿了一口才說道:“那是我所知的事實,別人既然認爲那就是她,也該有證據吧,否則即便是容貌相似,也不會有人認爲曾經的緹刑司督主心甘情願做一個無名的宮女。”
“她可不是心甘情願的。”蕭挽風下意識地就把自己聽到過的八卦抖摟了出來,見傅絃歌疑惑地看向自己,趕緊咳嗽了一聲,把話題拉回來:“他們認爲向小葵沒死確實是有依據的,我師父這不是還活着麼?”
“言叔?”
“嗯,傳聞之中他們二人的生命是相互關聯的,同生共死,既然師父還活着,自然有人猜測當年向小葵是詐死,畢竟她入殮時就只有傅大人和皇上在身邊,外人誰也不知道里面發生了什麼。”
傅絃歌悲哀地發現無論是對於向小葵還是莫折言,她都遠不如蕭挽風瞭解,這世上原本該與她親近的人,她都一無所知,因此沒來由地生出一股悶氣來,說道:“所謂同生共死太過玄乎,即便是情意深重也沒幾個人能做到。”
“這可不是由情誼所決定的。”傅絃歌對於舊事的瞭解之稀少簡直震驚了蕭挽風,他也不知道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思,幾乎有種侃侃而談的意思:“師傅與向小葵是九羅族人,生來便是帶着契約的。雖然並不知道具體情況,但確實存在,你可以問師傅,至於他爲什麼現在卻依舊活的好好的,那就是向小葵在臨死之前做了什麼手腳,非但如此,我還知道那手腳與你有關。”
“上次見你似乎你身患舊疾,想來不是胎中不足便是內有殘缺,我雖不通藥理,卻也知道像你這樣舊疾纏身之人,鮮少有如此平安健康的。尋常人家即便是生來富貴,日日拿最好的藥材養着,也少不得氣血兩虛身體虛弱,三天兩頭大病一場,哪有你這樣的,你難道就不曾懷疑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