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暫時停歇的地方，夜玄凌拿起地圖稍作端詳，特別是延邊的河流的流向，讓他面上神情更添了幾分凝重。
思量良久，終於開口：“據之前的密函來看，霄州城的暴動跟這次的疫情關聯緊密，而如今據我們收集到的情況，問題的根本很有可能就在這水上。”
鳳輕塵把玩着酒杯的手一滯，隨着夜玄凌的目光往地圖上看一眼，點點頭：“剛纔的水我喝了，可以斷定那幾個兄弟的不適就是因爲這水的緣故，可瞧着周遭衆人並沒有任何反應，應該是習慣適應了這種不正常，可他們臉色蠟黃的症狀應該是近期纔出現，也就是說，洪災破壞了某種平衡，導致當地百姓的身體在毫無察覺的時候發生了變化。”
商討正事兒的時候，鳳輕塵還是很靠譜的，不光是醫術，還有遇事分析的能力都讓人不由得對他刮目相看。
喬念惜和高雲端站在邊上不說話，卻照着他們的話往下想，臉上神情更添了一抹陰沉，若是疫病救治控制還好說，若是水出了問題，那可就不好辦了。
畢竟，糧食可以調過來，水卻是極難運送的。
“章老將軍不明原因，三千精兵入城定是一場廝殺，如今事不宜遲我們必須分開行動，幾個人負責運輸災糧，另外用最快的速度追上章老將軍，阻攔他動用兵力。”
夜玄凌擰着眉頭細想，片刻擡起頭來看向衆人：“我和輕塵星痕提前走一步追上章老將軍，雲端惜惜和祭風繼續帶着災糧前行，以防萬一，大家先用自帶的水糧。”
既然是當地的水質有問題，那這裡生產出來的糧食也一定有問題，保險起見，只能繼續吃自帶的乾糧了。
衆人正要點頭，喬念惜不樂意了，側身一躍從旁邊桌上跳下來，走到夜玄凌跟前。
“既然有了眉目，我自然要跟你們一起先行，水利的草圖後續我還沒有畫完，到了之後還得根據具體情況修改，更何況，說不定我勸說舅舅他更能聽得進去。”
一邊說着，喬念惜伸手在鼻尖蹭了一下，精緻的小臉上添了幾分認真。
夜玄凌低頭看她，雙眸漸漸幽深，本來是心疼她，可這丫頭明顯是不甘養在溫室之中，她是迎着烈日開放的花，嬌豔卻並不羸弱。
“好，你跟我和輕塵一起走，雲端和祭風繼續運送災。”夜玄凌允了喬念惜的要求，說話之間看向衆人。
“是！”
衆人應聲，臉上神情都多了幾分鄭重。
跟着夜玄凌走了半天，喬念惜終於體會到了他所謂的快，這一路疾馳奔騰，都快飛起來了，別的還好說，可憐是屁股，停下歇腳的時候，屁股已經顛麻了，完全沒有存在感。
鳳輕塵一路上走在嘲笑喬念惜騎馬的姿勢難看，喬念惜騎術沒有那麼精湛，全身心的將精力投入在馬身上，沒空理他，偏偏這貨越是不理他還越來勁，真是後悔沒跟高雲端要了鞭子過來。
本來還覺得高雲端總是這樣欺負他不太好，相處下來才知道高雲端跟他揮鞭子簡直是對他太好了！這人就是一身癢骨頭，不抽他他自己難受！
終於，衆人過了平角山在臨近霄州城的江邊停下了腳步，不是因爲飲馬吃乾糧，而是看到這江水泛着異常的顏色。
這條江邊上立着一個石碑，石碑上雕刻“赤子江”三個字，字體用硃砂染紅，陽光下分外明顯。
赤子江繞城引流，是霄州城唯一的水源，百姓用水基本都是來自於此，本應該是清澈的活水，可如今這江水呈渾濁稍帶紅褐色，飲用這樣的水，沒有疫病纔不正常。
繞着江邊走一段，喬念惜眉頭擰成了一個疙瘩，從下馬開始，越是臨近便越是感覺到一股鐵腥味。
心裡懷疑，喬念惜往將邊走，左手小手指探入江水之中，臉上神情驟然變冷。
依照現代飲用水的標準來衡量，這江水中鐵離子含量超出正常標準一百多倍！
難怪之前那幾個人會出現嘔吐腹瀉的症狀，原來是這樣！
赤子江是災區百姓的水源，就算是過程中有原始的過濾和煮沸，其中鐵離子含量依舊很高，長期下去，人體受損不說，還很容易引起癌變！
心裡想着，喬念惜站起身來看向夜玄凌和鳳輕塵，強壓着眼神中的驚慌：“這赤子江因洪澇影響稍顯渾濁屬正常顯現，可這其中的紅褐色明顯呈毒性，毒性雖慢，但長久引用，終究奪人性命。”
鳳輕塵正在查看江邊的植被，聽喬念惜這樣說，桃花眼中神情一閃，帶出一抹驚詫：“你說得沒錯！之前那些人臉色暗沉的確是因爲這水中之毒的原因！”
古人的鳳輕塵不知道何爲鐵離子超標，只將這對內臟引起刺激的東西稱之爲毒，這樣湍急的流速，人爲下毒是不可能的，原因就是水體本身的問題。
霄州百姓在這片地域生活上百年，如今突然出現了因水導致的疫病，那就說明洪災破壞了這其中的平衡，而之前與這水相制衡的只有周邊的植被。
“想不到，你這個小丫頭還挺厲害！”鳳輕塵想着喬念惜的話，輕佻的眼神之間勾起一抹玩味。
知道歸雲住在喬念惜院子裡，鳳輕塵對於她對毒有了解一點都不奇怪，畢竟她的聰明是有目共睹的，跟着歸雲學一些並沒有什麼奇怪。
喬念惜難得聽到鳳輕塵誇自己，眉毛一揚，滿臉得意的朝他撇撇嘴：“像你這樣膚淺的人，是看不到我深藏的內涵的！”
鳳輕塵脣角一勾，眯起的桃花眼中帶出一抹玩味，雖然不喜歡動手，可是他喜歡鬥嘴啊，難得喬念惜不是高雲端那樣二話不說就甩鞭子的人，如今這針尖對上麥芒，吵架的癮可就上來了。
“你是沒什麼內涵！”
說話之間，鳳輕塵的桃花眼帶着一抹不屑的神情往喬念惜身上掃過，沒胸沒屁股沒長開，能有什麼內涵？
喬念惜現在的年紀是小，可心裡卻是成熟的，瞧着鳳輕塵那目光怎麼可能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壓着心裡的火，勾脣帶笑地往鳳輕塵跟前走近兩步，在他還以爲喬念惜要說話的功夫，擡腳猛地踩在了鳳輕塵腳尖上！
“我們家夜玄凌還沒說話，你嫌棄什麼勁兒！”
你大爺的，姑奶奶還沒長成而已！
鳳輕塵臉色一擰，瞬間疼得齜牙咧嘴，沒想到喬念惜瘦瘦小小的力量這麼大，跟高雲端在一起，果然都不是正常的女人！
夜玄凌剛纔聽着喬念惜的話，沿着江邊一路查看，收回神扭頭剛好看到這兩人在掐，眉心一蹙，擡腳走了過去。
“早知道你欺負惜惜，就該讓雲端一起跟着！”夜玄凌一把將喬念惜護在身後，清冽的雙眸之間帶出一抹警告。
我們家惜惜脾氣好，你別欺負人！
鳳輕塵腳面上突然輕鬆，還沒來得及緩和表情就聽到夜玄凌這話，嘴角一抽，原本戲謔的桃花眼中驟然涌出無限哀怨。
你哪隻眼睛看到我欺負你的惜惜了？是她欺負我！她欺負我！
“師兄，不帶你這樣的，雖說好不容易有個眼瘸的女人看上你，你也不能黑白是非不分啊！明明是她踩着我的腳，你看看，腳面都髒了！”
鳳輕塵也是死豬不怕開水燙，說話之間，還真就擡起腳給夜玄凌看。
然而，人家壓根不關心他是不是受了委屈，聽到的只有他那句“好不容易有個眼瘸的女人看上你”。
夜玄凌臉色陰沉要罵人，卻不想有人比他反應快，卻見剛纔還一臉壞笑的喬念惜手裡的樹枝“啪”的一聲抽在了鳳輕塵擡起來的腿上！
鳳輕塵嗷的一嗓子喊出聲之後再也說不出一句話，疼得雙手抱着腿在原地蹦躂。
“你說誰眼瘸？我們家夜玄凌那是看不上別人，只有跟我才能看對眼，你懂不懂！”
喬念惜拿着樹枝在鳳輕塵跟前揮，只是這話一說出口似乎感覺有什麼不對！
不光她感覺不對，旁邊的夜玄凌也聽出來不對，不等她話說完，一把拽回來扭頭就走。
啥叫看對眼？誰是王八誰是綠豆？
星痕在旁邊看着這仨人掐架，臉上表情已經五彩斑斕的變了好幾次，眼看着夜玄凌拎着喬念惜往江邊走，扭頭給了鳳輕塵一個憐憫的表情，緊忙跟過去。
“夜，夜玄凌！”
喬念惜被夜玄凌一路拽着，眼看着周邊的植被，似乎發現什麼，緊忙喊夜玄凌停下來。
夜玄凌意識到她是有什麼發現，扭頭鬆開手，面上多了幾分鄭重：“可是發現了什麼？”
“這是什麼草？”
喬念惜伸手從周邊扯下一根慘敗的草葉，雙眸之間多了幾分認真。
從剛纔就看到江邊有大量的這種草葉的殘骸，數量多並沒有什麼稀奇，引人注意的是，剛剛小手指探測出這種植物含有大量鹼性物質，剛好能與這江水中的酸性中和，不過，芯片中並未收錄這種植物的信息，應該是之後滅種的植物。
夜玄凌面色微變，這種草他也發現了，除了葉子之外，江邊處還有很多無葉的根，想來江水突然出現問題應該跟這植物有關，只是他對這種植物也同樣陌生。
這邊兩人不知道，鳳輕塵緩過神來插了話：“這是未央草，說起來也算是輕毒的植物，牛羊不吃，卻又佔着土地常年不死，當地百姓只當成雜草清除，卻不知未央草的毒剛好解了這水裡的毒，如今河岸的未央草被洪澇破壞，水裡的毒就顯現出來了。”
鳳輕塵的話讓衆人神色不由得變化幾分，聯想着之前的暴亂，喬念惜面上一凜，扭頭看向夜玄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