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給哀家退出去,各自回去吧!”太后掃了衆人一眼,沉聲道。
“是!”皇后本欲開口,話到嘴邊卻又咽了下去,事到如今,她也無能爲力。
太后在秋嬤嬤的攙扶下,出了滿春堂後,纔對太監馬仁毅道:“那幾個接生的嬤嬤,還有這滿春堂的奴才……。”
“是,奴才明白!”馬仁毅恭聲應道。
事情已然發生了,在場衆人不是瞧了個真切便是聽了個真切,即便想要全部殺人滅口那也是不成的,後宮嬪妃與她們的心腹皆是動不得的,太醫們知道的秘辛不少,不多這一個,可接生的嬤嬤們住在宮外頭,若是她們回去一說,將此事傳揚出去,那後果不堪設想。
至於秀貴人身邊的奴才,自然是留不得了,可憐這些奴才,纔跟在秀貴人身邊兩個月便要見閻王了。
“娘娘,咱們回去吧!”初夏見皇后還看着身後的滿春堂發呆,低聲道。
皇后眼中閃過一抹痛楚,這秀貴人雖然可惡,但孩子卻是無辜的,有哪個做額孃的願意瞧見自個的孩子成了這般摸樣,而且還性命不保。
已經走遠的嫺貴妃此時還有些驚魂未定,今日的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了。
尤其是那孩子,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可磨滅的痕跡,她甚至開始害怕起來,怕自己往後若是有了孩子,也會成這般摸樣。
滿堂春寢殿中,綠沫從地上抱起了奄奄一息的孩子,放到了拂柳身邊,便坐在了矮凳上靜靜的等候拂柳醒來。
約莫過了一刻鐘,拂柳終於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媛兒……”她有些虛弱的喚着身邊宮女的名字。
“秀貴人醒了!”綠沫柔聲道。
“是綠沫姑姑!”拂柳產後體虛,渾身使不上勁兒,本欲坐起身來,卻沒力氣。
“奴婢扶您!”綠沫將她慢慢扶起來,坐在了牀上。
“孩子!”拂柳看着身邊的孩子,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經過了一番周折,歷經艱辛和磨難,她終於將這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了下來,往後也有了依靠。
看着拂柳抱起了小阿哥,綠沫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森然的笑意,日盼夜盼,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我的小阿哥!”拂柳將小阿哥抱在懷裡,隨即一臉笑意的將遮住小阿哥臉的布給輕輕撥開,正欲親親他的小臉,卻猛地尖叫起來。
“不……怎麼會這樣,我的小阿哥,我的小阿哥,不……這不是我的孩子,不是!”拂柳一把將手中的孩子丟到了牀上,自己卻嚇得連滾帶爬的跌到了牀下。
“啊……。”拂柳捂着頭淒厲的大叫起來。
她不信,她的孩子怎麼會是這般摸樣,一定是有人想要害她,把她的小阿哥給換了,一定是的。
“貴人!”綠沫笑着蹲下身,看着躺在地上痛不欲生的拂柳,臉上露出了笑容。
“綠沫,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一定是有人把我的小阿哥給偷偷換了,我要去見太后娘娘,綠沫,快扶我去!”拂柳緊緊拽住了綠沫的裙角,擡起滿是淚痕的臉,顫聲道。
綠沫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她伸出手,猛的將自己的裙角從拂柳手中拉出來,隨即站起身來,往後退了一步,冷笑道:“秀貴人的請求,奴婢可辦不到呢。”
即便拂柳再蠢,此時也察覺出了異樣,看着綠沫那張不懷好意的臉,她沒來由的生出一絲恐懼,隨即大聲喊道:“來人啦,來人啦,媛兒,媛兒……。”
綠沫冷冷的看着她,直到拂柳喊累了,沒有絲毫的力氣,嗓子嘶啞一片時,才道:“小主不必白費勁了,如今這滿春堂裡可只有奴婢一人,娘娘您生出了這樣的怪胎,若是被天下人知曉了,便是大清朝的恥辱,太后娘娘與皇上怎會容忍這樣的事兒發生,太后娘娘方纔下了懿旨,小主您並未生下小阿哥,您的孩子胎死腹中了!“
綠沫說到此雙眼一瞪,眼中的恨意猛然間爆發出來,她快步上前,將牀上的錦被一角掀起,隨即捂住了小阿哥的臉。
“不要——。”拂柳尖叫一聲,從地上爬起來便要阻止綠沫,卻被綠沫一腳踹到地上。
“求你,不要殺我的孩子,求求你,我帶他走,我帶他離開皇宮,一輩子也不讓人知道他是皇上的孩子,求你,求你們饒了他,他只是個孩子,他已經成了這般摸樣,爲何你們不能放過他!”拂柳抱着綠沫的腿,苦苦哀求着。
“就算我不送他上路,你以爲他還能活嗎?太醫說了,這孩子先天不足,活不過今日!”綠沫冷笑道。
“別殺他,求求你再讓我看一眼他,求求你!”拂柳見孩子露出來的小腳輕輕踢動着,她的心彷彿被撕裂了一般,痛不欲生。
綠沫卻沒有鬆手,雖然她的手一直在顫抖着,卻逼着自己狠下心來。
“不要……求求你……不要……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漸漸的,孩子露出來的小腳停止了踢動,綠沫便知這孩子已經斷了氣,隨即鬆開手,渾身一軟,便癱倒在地上。
雖然只是一個孩子,雖然這個孩子註定活不過今日,可……這也是殺人,是她頭一次殺人。
“還我的孩子,你殺了我的孩子,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原本渾身發軟的拂柳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撲了過去一把掐住了綠沫的脖子。
綠沫措不及防,便覺自己的脖子被死死的掐住了,一時不能吸氣,任憑她使出全身的力氣掙扎也不能將壓住她的拂柳給推開。
就在此時,綠沫卻抓到了牀邊的高底鞋,便猛的往拂柳臉上砸去,一下又一下,拂柳被她砸的鼻子和嘴都溢出了鮮血,甚至還濺在了綠沫的臉上,但拂柳還是緊緊掐住綠沫的脖子不肯放手。
就在綠沫覺得自己快要沒命時,脖子上忽然一鬆,劫後餘生的她立即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
“咳咳……咳咳……。”半響,綠沫才緩了過來,將軟軟的躺在自個身上的暈了過去的拂柳給推開了,從地上爬了起來。
她並未曾離開,而是將桌上的茶端來,潑到了拂柳臉上。
拂柳慢慢的睜開了眼睛,此時的她鼻子和嘴角還溢出了血,狼狽不已。
“你把我也殺了吧!”拂柳猛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綠沫,厲聲道:“你這個賤人,我與你無冤無仇,你竟然殺了我的孩子,即便是太后娘娘的旨意,你就不能讓我多瞧他一眼嗎?他本就活不過今日,你們就不能讓他多留片刻嗎?我就是下地獄也不會饒了你們,我,還有我可憐的孩子,就算是化作厲鬼,也要日日纏着你們,直到你們下地獄。”
“無冤無仇……哈哈哈……,你可知我恨你入骨,留你的賤命到今日便是要讓你失去一切,再好好的折磨你,死……你也配嗎?”綠沫喝道。
“你……。”拂柳聞言,有些呆滯的看着她,是何時,她得罪了綠沫?
“記不起嗎?那便讓我來提醒你……拂柳,還記得你的主子嗎?”綠沫笑道。
“主子……主子……皇貴妃……你是她的人!”拂柳猛的瞪大了眼睛。
綠沫卻沒有答話,片刻後,原本一臉恨意的她,眼神慢慢的柔了下來,淚水也奪眶而出,神情也變的恍惚起來:“她的人?不……我不是她的人,我自幼父母雙亡,被寄養在了表叔父高斌家裡,高蕙蘭是我的表妹,我與她自幼一塊長大,因我們出生內務府包衣,十八年前,我與她一道入宮爲宮女,表叔父高斌當時身爲高官,高家雖是包衣出生,但蕙蘭卻被先皇賜給了皇上做侍妾,後來又成了側福晉,而我……卻一步步的成了太后娘娘身邊最得寵的宮女,二十五歲那年,太后娘娘並未放我出宮,此生,我註定要老死宮中,在宮裡唯一的牽掛便是蕙蘭,有她在,我還有個念想,可你……你這個賤人,你背叛了她,讓她鬱鬱寡歡了數日,這也罷了,你卻在皇后面前揭穿了她以往做過的事兒,將她逼入了絕路,若不是你,她會死嗎?”
拂柳聞言,終於明白了這一切。
“不……不是的,不是我將她逼入絕路,是她哮喘病犯了,病死的!”拂柳猛的搖頭。
“若不是你,她會犯病嗎,你這個賤人,你還敢狡辯!今日我便讓你死個明白,你可知你肚子裡的孩子爲何變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綠沫冷笑道,眼中閃過一抹瘋狂之色。
“是你,是你對不對,來圓明園之前,因天竺葵花粉之事,巧兒等人被抓走了,太后娘娘吩咐你伺候了我半個月,你就是在那時候下毒害了我腹中的孩子,是不是?”拂柳此時恨不得能有一把刀,將眼前的綠沫給剁碎了。
綠沫聞言,笑了起來,那笑聲直令人聽了毛骨悚然:“你錯了,那時候我不過是給你吃了一些催產的藥,讓你這孩子能提早降生罷了……在此之前,你早已喝下了不少摻了長春花汁液的補湯,那纔是導致你腹中孩子變成這副摸樣的真兇!”
“你……”拂柳指着她,幾欲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