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
日正中午,密鑼緊鼓催促着,一陣連一陣,臺後一聲運氣長嘯傳出,臺下聞聲,立即傳來一片叫好聲。戲開場了,演的是《霸王別姬》的最後一場,霸王末路。
扮演楚霸王的戲子,身穿黑蟒大袍,威風凜凜,彼有氣勢,即使演末路英雄,也自有一身慷慨激昂,聽說這個戲子素玉是在林家班的大當家林青鴻犯案後,才頂上了主角,短短一個月內,□□了整個青州。
正對着戲臺的觀戲樓上,青州刺史程亦明端坐正中,微帶笑意的臉上滿是陶醉之色,他向來以精通韻律自居,更喜歡看戲,不象別人,只看扮相,他注重戲子的唱功演技,就比如這場《霸王別姬》,在他眼裡,立拔山河兮的楚霸王要比傾國傾城的美女虞姬更爲出彩,最近,他常來這院子看戲,捧得就是那個素玉。
隨着臺下傳來一陣**,林青雲扮的虞姬也上場了,他是林青鴻的親弟,善反串青衣,唱功妙絕,樣子也生得標緻,把虞姬的柔弱如水,卻尚明大義,表現得淋漓盡致,最後那場舞劍,更顯功力,劍影翻飛,帶出一道道華彩,看得人如癡如醉,不由得爲戲中這個即將要結束自己生命的女人感到婉惜和悲哀。
樂聲靜止,本該飲劍自刎的虞姬突然凌空掠起,手中的長劍直指觀戲樓上的程亦明,這下變故,惹上臺上臺下衆人一片譁然。程亦明更是始料不及,眼看着林青雲掠到樓上,劍已近胸,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不遠處一條藍影閃出,微一擡手,一支袖箭飛射而出,準確無誤地射中長劍的劍身,這種袖箭是精心巧制的,挫力奇強,林青雲握劍不住,脫手落地。
他俯身撈劍,還待再刺,藍影已到他身前,一把末出鞘的劍壓到了肩上,藍衣人悠然地道:“我勸你還是別亂動。”
驚魂未定的程亦明半晌纔回過神來,看着眼前的藍衣人感激地道:“原來是展大人啊,下官若不是幸遇展大人,今日就要莫明其妙地喪生於此,這個賊子如此可惡,膽敢刺殺朝廷命官,背後必有人主使。來人,將此人犯拿下,回衙後再審。”
兩旁的幾名侍衛上前,將林青雲綁了,展昭見此人身手不弱,唯恐縛不住他,順手封了他身上幾處穴道,這才讓侍衛帶下樓。林青雲下樓之際怒罵道:“你們這班狗腿子,害死了我哥哥,這還不夠,還要把我怎樣?”
展昭聽了深覺奇怪,見林青雲恨意甚深,正要問時,程亦明卻道:“展大人休聽此人胡言亂語,他兄長殺了知府沈大人,後又畏罪自盡,案子早已了結,如今卻又來刺殺本官,可見他兄弟兩人都是窮兇極惡之徒。”
展昭笑笑道:“原來如此,展某此次來青州,是調查新任知府王大人在上任途中遇刺身亡一事。前後有兩任知府死於非命,程大人今日又險些遇害,看來這青州地界真是不太平。”
程亦明笑笑道:“哪裡,青州以往一向平靜,自沈大人被害後,才發生了許多事,下官認爲,只怕都與這林家班的人有關。”轉而對手下人吩咐道:“來人,將林家班所有的人都暫押府衙,聽候發落。”
戲臺上的一干人等,本就被這個變故弄得不知所措,如今聽到要被押到府衙,有幾個年歲小的已嚇得哭出了聲,倒是那個素玉還有幾分膽量,一面輕聲安慰衆人,又高聲道:“程大人,小林班主的事我等皆不知情,班裡有幾個小孩和老人,還請大人法外施恩,讓他們回戲班,素玉願到府衙聽憑發落。”
展昭在一旁也道:“程大人,這戲班中的人未必都是知情者,不如由展某前去盤問一番,若無疑問的還是放他們回戲班,只派人看着便事。”
程亦明忙道:“展大人所言極事,下官這就派兩人隨展大人前去查問,不過那個素玉,如今也是班主之一,刺客畢竟是林家班的人,他必須暫押府衙,等審清了刺客,再行發落。”
展昭看了看臺上的楚霸王,微微一笑道:“這人既是班主,自然要暫時押下,等案情了結。”
黃昏時分,展昭纔將林家班裡的人一一問明,也不覺有什麼可疑之處,便讓程亦明手下的兩人將衆人送回戲班。倒是這一問,問出了前任知府沈大人被害的基本原由,原來林家兄弟除了戲演得出色,人品更是風流標致,以至於常遭達官貴人調狎,林青鴻性剛烈,不肯屈服,而林青雲爲了戲班的生存,有時會悄悄順從那些人,只瞞着他大哥。一日連知府沈峰沈大人也被這林家兄弟所迷,遣人來請,林家兄弟不敢不應,只得到沈府唱戲,此後沈大人留下他們不放,林青鴻眼見躲不過去,求沈峰放過其弟,自己甘願留下。
第二日一早,沈府的家人在沈峰的臥房內,見到衣衫不整的兩人,沈峰被當胸一劍刺死,用的正是掛在臥室牆上的寶劍,而劍握在已然自盡的林青鴻手中。衆人猜測定是林青鴻不甘受辱,刺死了沈峰後再自盡,因這案子有傷風化,作爲沈大人下屬的程亦明,悄悄將案件押下,只報了林青鴻行刺知府大人,得手後自盡,草草了結了此案,亦不追究林家班的其他人。誰知林青雲會懷恨在心,乘程亦明今日看戲之機行刺,林青鴻雖死得可惜,但林青雲這般作爲,確實犯了王法。
展昭回到驛館,正想着一些事,忽聞扣門之聲,有人前來稟報,說青州刺史程亦明派人前來相請,要展昭過府一敘。
展昭微微一笑,便隨着來人去了程府,程亦明熱情相迎,一定要將他留在府中客房暫住,展昭亦不推辭,他來青州,本就是想會一會這位程大人,有些事也只有這位程大人,才能給出答案。程亦明擺上酒宴,款待展昭,宴罷,又命人將展昭送回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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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後,程亦明怡然自得地坐在自己的臥室內,他興奮地看着這間住了近十年的房間,這間房內,有他親手佈置下的數十種機關,任何人進了這裡,只要他不想讓那人活着離開,就必定會有人躺着出去。今天,是最後一夜,過了今晚,一切便會結束。想到今後他將擁有數不盡的財寶,過着帝皇一般的生活,享受着錦衣玉食,這些豈是一個小小的青州刺史能帶給他的?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是要解決一些事,那樣離開的時候會少許多麻煩。
程亦明一聲吩咐,命人把押在府內林家班的素玉帶來,今夜,他還是要好好享樂一番,順便給某個貴客準備一份大禮。
素玉走進房時,程亦明只覺得眼前一亮,這個不過二十來歲年青人,雖身爲戲子,竟然有一種華貴的氣質,配上清秀可人的容貌,漂亮的眼睛還帶着幾分霸氣,果然是演楚霸王的不二人選。
“啊,素玉,本官還以爲你能演活楚霸王,必然是個粗壯之人,卻不想比演虞姬的林青雲還要俊上幾分,真是年少風流啊。”程亦明由衷地讚道。
素玉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道:“大人過講了,素玉只是一個戲子,能得大人賞識,是素玉的福份,如今小林班主冒犯了大人,還望大人念他有喪兄之痛,多擔待幾分。”
程亦明道:“林青雲自認爲其兄之死有冤,歸咎於本官斷案不公,這纔想刺殺本官,其實也是情有可原的,不過國有國法,他衆目睽睽所做的事,亦有開封府的展大人在場,本官想留情,只怕也難。”
素玉道:“大人是個好官,自然不會計較一個腦子不清楚的人,還請大人網開一面。”又好奇地看着房內的擺設道:“大人真是高雅之人,這房內之物,也佈置得與衆不同。” 說着,便起手摸摸這邊的古瓶,又動動那裡的字畫。
程亦明笑道:“素玉喜歡嗎?喜歡的話,本官的這些都可以送你,不過,你也要依了我的心意才成。”
素玉道:“大人有什麼心願,儘管明言,但凡素玉能做到的一定盡力而爲。”
程亦明將桌上備好的兩杯酒送了一杯過去道:“先將這酒喝了,本官再告訴你。”
素玉笑笑,毫不遲疑地一飲而盡道:“大人,酒我已喝了,可以說了嗎?”
程亦明也將杯中酒飲盡,愛憐地道:“素玉,你可知這一個多月來,本官對你是難以忘懷,今日得見真容,更是難捨,素玉,你可願一直在本官身邊相陪?”
素玉臉色微變道:“程大人,這是什麼話,素玉雖是唱戲的,但也知廉恥,這種事,豈是大能說得,素玉做得的?還請大人自重。”
程亦明笑道:“哦,果然有點志氣,與衆不同,本官就是喜歡你這樣的。”說着突然出指如風,點了素玉的穴道。轉而對着窗外道:“展大人,外面天黑風涼,何不進屋暖和一下。”
窗軒一啓,展昭已掠了進來,看了看被點了穴倒地不起的素玉道:“程大人,這逼良爲娼,可不是大人應爲之事。”
程亦明大笑道:“展大人,這逼良爲娼是小事,展大人深夜在我屋外,只怕是另有大事要查吧。”
展昭冷然道:“不錯,展某早就說過,此來青州,是爲了追查新任知府王大人在上任途中被刺一案。”
“查得如何了?”
展昭緩緩地道:“兇手是一個叫徐飛的盜賊,他殺了王大人後,又被人滅口,只可惜他沒有死,倒是說出了主使之人。”
程亦明神態自若地道:“一個殺人犯的話也可信?他很可能想脫罪而胡亂攀污。”
展昭道:“正因如此,所以展某纔來查實。”
程亦明道:“展大人既然對下官說了這番話,那想必兇手所說的指使人就是下官了?”
展昭沉靜地道:“展某也不信,但還是希望程大人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程亦明憤然道:“下官雖行爲不揀,但也不至於到殺人的地步,這個徐飛分明是受人指使陷害於我,展大人,下官正好也查到一些線索,你看了就明白,所言非虛。”說着慢慢走到牀邊,自牀頭取出一物,展昭正要看時,眼前數道銀光亮起,一排透骨釘疾射而來,展昭側身躲避,不料啪地一聲,一個鐵籠自頭頂落下,將他罩在籠內。
展昭冷冷地道:“程大人,你這是何意?”
程亦明笑道“何意,展大人何必明知故問呢?你不就是來查我的嗎?只怕此行的目的還不止這些。你不要亂動,這鐵籠是純鋼打就的,你的劍雖好,未必就能砍斷,何況你只要一動,這房內數道機關,幾十枚暗器都會射出。”
展昭冷哼一聲道:“展某早有所懷疑,沈峰貪污一案,已被告發到開封府,正要追查之時,突然被殺,線索一斷,貪污的財富就無從查起。但沈峰爲官一向謹慎,平日裡也節簡,所貪之物數量巨大,事後卻不見上報,他的案子由你一手偵辦,自然是你的嫌疑最大。展某隻是不明白,你既然殺了沈峰,又得了他的髒物,爲何還不離去,卻要派人刺殺新任的知府王大人,難到你還貪戀這個小小的從五品官職嗎?”
程亦明憤憤道:“這個沈峰,自己拿了這麼多,卻是個一毛不拔的吝嗇之徒,愛戀上了林家班的兩兄弟,又知道自己快要東窗事發,竟然想棄官拿着那筆財富和那兩個小子遠走高飛。我是不得已,才先下手爲強,幹掉了他們,只可惜走了林青雲。沈峰死後,我在他府內遍查數日,竟然找不到那筆財寶,不過我相信,肯定就在他的府內。”
展昭接口道:“所以你纔會派人去刺殺新任知府,因爲知府一到任,必會入住沈府,那樣的話你就沒那麼容易藉口查案大明大白地搜尋財寶了。”
程亦明道:“沒錯,這樣我還有時間,繼續查找,展大人,你放心,下官不會讓你在黃泉上感到孤單的。”程亦明拍了拍一旁穴道被制的素玉接着道:“等下官享用了這個妙人兒,就讓他陪着展大人上路,也算是下官的一點心意。”
“原來如此。”展昭一臉不屑地道:“程大人就是用這種方法除掉沈知府,又嫁禍於林青鴻。”
程亦明“呵呵”笑道:“沒錯,下官盛情邀請展大人來此,就是爲了給你準備這些,讓你好好享受,如果展大人晚來數日,那下官遠走高飛,你我井水不犯河水。偏偏在我剛剛找到了沈峰十數年貪污的財寶,還來不及帶走之際,你卻來了。那些財寶,足夠我用幾輩子的了,你爲人精明,查得又緊,我不得不下手,你若是和這戲子死在一起,就算有人再來追查,查清之日,下官早已銷聲匿跡,如今,你就認命吧。”
話音剛落,原本倒在地上的素玉,突然站起身來,出手一拳,擊向程亦明,程亦明看得清楚,但素玉出手之快,令他避無可避,腹部狠狠地捱了一拳,整個身子都被打飛到牀上。
程亦明反映也算敏捷,這個時候,他仍認定展昭是頭號大敵,伸手一按牀頭的機關,就要放出暗器射死鐵籠內的展昭,誰知半晌也無反映。
只聽素玉一笑道:“貓兒,這些機關五爺十歲就玩熟了,他再用勁也休想射出一支暗器。”
展昭亦是一笑道:“玉堂,展某在窗外瞧得清楚,進了這屋子,你東摸西摸的,程大人精心佈置的這些機關,早讓你拆得差不多了。”
程亦明顫抖地手指着素玉道:“你,你是白玉堂。”
白玉堂不理會程亦明,起手按了一下桌角,鐵籠升起,將展昭放了出來。展昭輕輕地道:“玉堂,委屈你唱了一個多月的戲。”
白玉堂一聳肩道:“無妨,五爺難得有這份閒心過足戲癮。至於程大人的點穴,就與搔癢差不了多少,又怎麼能製得住五爺?”說着便要去拿程亦明。
哪知程亦明抖手打出一物,落到地上傾刻間散出一股濃煙,身子猛然向牀內一滾。白玉堂伸手一抓,拿了個空,展昭也衝上前,牀上已沒了人影。
白玉堂道:“貓兒,牀上一定有機關,等五爺瞧瞧。”只見他前後左右拍了幾下,啪地一聲,牀後活壁打開,果然露出一條秘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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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外樹林中,程亦明一陣狂奔,他知道那兩人很快就能破機關追蹤而來。他已找到了那筆財寶,等着他的是帝王般的享受生活,本來可以早些一走了之,可他不願意做個喪家之犬,被人追趕,這纔想在臨走之前,先把最有可能抓他的展昭除去。
這一切本來計劃得很好,林青雲的行刺正可將展昭引來,殺死後再次嫁禍他人,至於那個素玉,程亦明早就想好,玩夠後就把他當作兇手格殺,這樣自己便可全身而退。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素玉是白玉堂所扮,這一個多月來,竟沒瞧出半分,可見自己的所爲,早已落入他人眼中。還好這最後的一招管用,只要出了樹林,他早吩咐了人備好馬車在林邊小路候着,那四匹馬都是西域良駒,任你輕功再高也趕不上。
出了樹林,程亦明目光及處,面色大變,路上真的停着一輛車,但沒有馬,一匹也沒有,程亦明驚呼一聲,只聽林中有人應道:“程大人,徐飛有禮了。”
程亦明臉色一變再變道:“你怎麼會在此,我的馬呢。”
徐飛悠然地道:“馬我解下來栓到了前面的小樹林中,至於我麼,自從上次偷盜失手被擒,你抓到我的短處,已經逼我爲你做了不少的事了。這次派我前去刺殺新任知府後,又找了人來滅我的口,只是我徐飛亦不是什麼傻子,鳥盡弓藏的道理還是懂幾分的。順便回稟程大人,我本則是接了你這筆生意,但我不是殺手,只是個盜賊,何況我就算想要做殺手,也過不了展昭那關,既然如此,我也只有乖乖地與展昭他們合作,讓你誤以爲我已殺了知府,又被你派去的人滅了口,新任知府王大人早就被展昭救下送進城,大概現在就在沈府吧。”
程亦明大罵道:“混蛋,原來是你壞了我的大計,難怪展昭這麼快會懷疑到我,又做好了準備就等抓我。”
徐飛道:“你現在還是有機會走的,只要你告訴我那筆財寶在哪裡,我就把馬還給你,放你一條生路,總好過被抓住坐牢砍頭。”
程亦明道:“我沒時間跟你多廢話,快滾開。”
徐飛只當作沒聽見,仍擋在那裡道:“財寶和命,哪個重要,你想清楚。”
幾乎同時,一個聲音自森中響起:“財寶貪之於民,自然要還回去,殺了人,命也要留下。”兩個人已一前一後掠到程亦明身邊。
展昭問道:“程大人可是還想抵抗?對於你這種人,展某本就可將你就地正法。”
程亦明“哎”了一聲道:“好死不如賴活,下官願意伏法聽審。”其實,他也想兵刃相見,但突然之間,發現自己渾身無力,似乎是中了酥骨散,藥力正在發作,幾乎連路也走不得,又如何能出手,程亦明心裡明白,本來這是下在白玉堂酒裡的,很可能讓人換了。
白玉堂笑笑道:“你還挺聰明的,不過別指望朝中有人會來救你,暫時留着你,不過是有些事還想查清楚。”
程亦明道:“是不是爲了那筆財寶?”
展昭悠然地道:“不是,我已知道東西在哪裡了,只不過你在青州日久,對此地的大小官員所貪污之事知之甚多,若能一一幫我們查實,或可罪減一等。”
程亦明奇道:“你怎知財寶在何處?”
展昭淡淡地道:“這不難判斷,沈知府家中沒有,他又是個極吝嗇謹慎之人,自然不會把東西交於他人,聽說這輛馬車跟了沈知府多年,一直沒換,但拉車的馬從一匹逐漸加到了四匹,而且都是西域良馬,可見這馬車定有蹊蹺。而你要逃命,騎馬遠比坐馬車來得快,你不肯舍了馬車,可想而知,財寶定在車上。”
“不可能。”一旁的徐飛已叫了出來,“我早查過了,車上空無一物,哪來的財寶。”
白玉堂哼了一聲道:“要是有東西,你不早就連車帶馬地拉走了,還留在這裡和這位程大人談什麼條件。”說着一笑,畫影一劍劃過,劍痕處閃出一道金光。“笨,這馬車本身就是純金打造的,才需要這麼多馬拉動,只不過外面塗了點黑漆而已。”
徐飛已看見了那些金光,幾乎沒有捶胸痛哭,他是個老手,這麼多不可思議之處,竟然沒有深究,眼看到手的財寶,白白地放過了,他也不是白癡,現在想拿這筆財寶,已無可能。
程亦明苦笑,他自認爲的最後一招棋,也早在別人掌握之中,正在此時,林中幾騎飛奔而出,來的正是被展昭救下青州現任知府王大人的心腹,到了展昭跟前,下馬稟報,已按吩咐將押在牢中的林青雲放出。展昭讓徐飛將四匹俊馬帶回,套上車,命這幾人將車送回府衙,程亦明也交由他們送去大牢。
待到人都離去了,白玉堂突然問道:“你就是‘夜盜’徐飛?”
徐飛脫口而出道:“正是,你是陷空島的白五爺?”
白玉堂冷冷地道:“徐飛,前兩次你夜盜張家村那兩個富戶,被白五爺撞見破了財路,你竟然敢乘五爺不在,偷到我陷空島上去了,今天豈能放過你。”
徐飛驚叫道:“白五爺,你大人有大量,小的知錯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展昭亦勸道:“玉堂,算了,這人,還算有點良心,一向劫富濟貧。”
白玉堂一瞪眼道:“貓兒,你的意思是說五爺爲富不仁,所以該被此賊光顧。”
展昭忙道:“玉堂,你知我不是這個意思。”正說着,忽聽白玉堂□□了一聲,身子也微微顫抖,似乎在強行忍耐着什麼。展昭心裡一驚,問道:“玉堂,可是哪裡受傷了?”
白玉堂悶哼一聲道:“沒有,只是有點不對勁,熱得難受。”
怎麼會,現在只是初春,夜晚的天氣更是有些冷,展昭十分緊張地上前扶着白玉堂道:“玉堂,你到底怎麼了?”隔着衣物,都能感覺到白玉堂身上的熾熱。
白玉堂喘息着推開展昭道:“是那杯酒,你走開,離我遠些。”
展昭奇道:“不可能的,在程亦明進屋前,我已先行將那杯酒,與他的對換過了,怎麼可能中了道呢?”
一旁的徐飛聽後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幾乎站不住,他在程亦明身邊有一段時日,對這個東家的一些習性還是頗爲了解的。白玉堂怒道:“臭小子你幸災樂禍,再敢笑,五爺一拳打扁你。”
徐飛勉強忍着笑道:“展大人,白五爺確實是着了道,不過在下自有辦法化解,只是請展大人放我這一次,徐飛保證今後退出江湖,絕不再做作奸犯科的事。”
展昭不假思索地答道:“這次的事,還多虧了你相助,何況你爲惡不多,爲善卻也不少,既然你要引退江湖,展某絕對不會爲難於你。告訴我,玉堂究竟中的什麼毒,如何解。”
徐飛依然忍着笑道:“展大人,這事在下只能告訴白五爺,請你站開些。”
展昭心存疑惑,但見白玉堂一副強自忍耐,難過的樣子,也覺心痛,只得順着徐飛之意離了遠些,徐飛上前,在白玉堂耳邊悄悄說了幾句,白玉堂聽後狂吼道:“程亦明,白五爺若不把你碎屍萬段,就跟了你的姓。”
展昭聽了大驚失色,白玉堂如此憤怒,難道是中了什麼無可救藥的毒?卻見徐飛呵呵一笑道:“在下告辭了,白五爺,你好自爲知吧。”說着身影幾個起落,隱於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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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忙上前問道:“玉堂,到底如何了?”
白玉堂突然轉身飛奔而出,口中道:“貓兒,我沒事,你別跟來,不然五爺與你恩斷義絕,回衙門等我。”
展昭聽了這話,簡直象是在雲裡霧裡,他實在搞不清白玉堂究竟是怎麼了,有心追上前去,這隻白老鼠連恩斷義絕的話都說了出來,只怕他真做得出。一時躊躇,白玉堂已跑得沒影了,展昭只好暫時回了府衙,只等到天光放亮,仍不見白玉堂迴轉,展昭擔心之餘,又有些痛恨自己,明知程亦明在酒裡下了藥,自己也已經換了,爲什麼最終中毒的還是白玉堂,到底是哪裡出了錯,如果真的因此害了白玉堂,自己又如何自處。
想到此,展昭再也坐不住,直衝到府衙大牢,要找程亦明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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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入大牢,先聽到幾聲悽慘的聲音傳出,展昭辯出這聲音是出自程亦明之口,正要問時,已有獄卒上前稟報,說是白玉堂半個時辰之前來到獄中,不知爲什麼,狠揍了程亦明一頓。
展昭聽了先是一喜,白玉堂無事他當然放心,但這隻白老鼠最痛恨別人用私刑,怎麼今天會如此作爲。展昭直入牢中,走不遠,便聽到白玉堂在罵道:“混蛋,你還敢嘴硬,害得五爺跑去浸了大半夜冷水,今天定要拆了你。”
程亦明驚叫道:“白五爺,我說的是實情啊,那杯壯陽的酒,是下官自己喝的,我只在你的杯中下了酥骨散,不知怎麼的就搞錯了。”
白玉堂正要發作,忽聽外間有動靜,看時,只見一抹藍影迅捷離去,白玉堂心裡一驚,暗道自己光顧着找程亦明算帳,貓兒是什麼時候來的也未注意,剛纔的話不會讓他聽了去吧,要那樣五爺的臉丟大了,這下也顧不上程亦明,忙跟了出去。
纔出大牢,便聽到牆角一側有人在偷笑,白玉堂幾步上前,一把抓着道:“臭貓,你敢取笑五爺。”
展昭咬了咬脣,才忍住笑道:“玉堂,爲何不早明言,纔到初春,浸半夜的冷水,不怕得病啊。”
白玉堂恨聲連連道:“早明言又如何?除非。。。。。。”驚覺差點想將心裡的素願說出口,忙假意咳了幾聲道:“總之,不許你再提這事,否則五爺真與你絕交。”
展昭終於笑出了聲道:“玉堂,可是那徐飛叫你去泡冷水的,看來他還是恨你擋了他的財路。其實,只要喝幾碗涼茶,便可解了藥性。”
“啊。。。。。。”晨曦中傳來一聲狂叫,在今後的數日內,已經沒有半點風流瀟灑的白老鼠,到處在打聽一個叫徐飛的盜賊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