撥開雲霧見月明(1)
聽聞唯一人證上吊自殺的消息,張靜菲和耶律楚的心都涼了一半,看來還是晚來了一步,究竟是誰總是趕在他們前面下手!
耶律楚穩了穩身子,說:“走,我們去看看!”
軍官不敢有別的異議,趕忙頭前帶路,繞到一處小帳篷前,糧草管事岐山並不是在帳篷內自殺,因爲帳篷矮且沒有支撐點,帳篷旁邊便是一棵歪脖樹,岐山就在樹枝上掛着,搖搖晃晃,腳下是一把被蹬翻的凳子,看樣子是上吊時候踢翻的。
張靜菲微一閉眼,然後又睜開,她是第一次看見上吊的人,眼睛突出,表情甚是駭人,彷彿死前也是經過一番掙扎。
軍官下令道:“還不摘下來!想嚇着殿下哇!”
旁邊的兵丁剛要上前,被張靜菲呵斥住:“慢着!先別動他!”
在場衆人都用怪異的眼神看着她,只有耶律楚慢慢露出一絲微笑,他輕聲說:“你是看出什麼來了?”
張靜菲先是搖頭然後又是點頭,道:“現在還沒有,但是一定有蛛絲馬跡,這件事出了這麼長時間,他現在才自殺,不是很矯情麼,所以我覺得裡面肯定有貓膩,查查有好處。”
耶律楚抱肩,玩味地說:“你不怕?”
張靜菲瞟了瞟屍體,鼓足了勇氣說:“活人我都不怕,更何況他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害你的!”
“呵呵,好吧,那你就去看看!”耶律楚看見張靜菲明明怕得很,卻還是嘴硬,也不說什麼,一指那個屍首說“去吧,我在這裡看着你。”
旁邊的軍官猶豫着說:“殿下,他是?”
“他呀,我的門人,呵呵。本事大得很呢!”
張靜菲聽出耶律楚陰陽怪氣的,瞪了他一眼,大着膽子湊上前,先是對着屍首拜了拜,嘴裡唸唸有詞:“我是爲了查出殺害你的真兇,你莫要見怪,如果你想昭雪,就幫幫我吧,別起來就行!”
耶律楚看着她怪模怪樣的祈禱,差點樂出聲來。看小說我就去
張靜菲先是看了看屍體的腳底,微一皺眉,然後拾起倒在地上的凳子,擺在屍體的腳下,她咂着嘴,摸了摸下巴,然後一閃身,衝衆人說道:“他果然是被殺的!”
衆人一看,都倒抽了一口冷氣,原來那個凳子離屍體還有三寸多,也就是岐山並不是蹬着板凳自殺的,而是被別人套上去的。
張靜菲進一步解釋道:“還有就是死者腳穿的這雙鞋,乾乾淨淨,不沾染意思塵土,而大家看到了,這附近都是泥濘之地,如果他走到這裡勢必鞋上要粘土,而且他這雙鞋也是死後才被別人穿上去的!”
耶律楚目光一閃,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咳,你看啊,他的鞋明顯穿反了,左右腳是顛倒的,契丹的鞋子很獨特,左右腳幾乎一樣,看來兇手是在匆忙之中給他穿上的,所以沒有注意左右腳的問題。”張靜菲一邊說着一邊比劃着。
衆人跟着點頭,耶律楚站在原地思考着。
“我推斷這裡並不是第一現場,他的住處纔是第一現場,兇手用繩子勒死了岐山,而後又掛在了樹上。”
耶律楚摸着下巴,道:“的卻不錯,好了,剩下的就交給刑獄司去查吧。”
他一發話,兵丁纔過來將岐山放了下來,蓋上草蓆擡走了。
耶律楚走到張靜菲身邊說:“看來你還是個斷獄高手。”
“豈敢,《洗冤錄》看多了的結果。”張靜菲裝模作樣的抱抱拳。
“《洗冤錄》是什麼?”
“是一個叫做宋慈的提刑官寫的書,記錄的是他一生斷獄的事蹟,非常精彩。”張靜菲眼睛放光,她很喜歡這個觀察力極強且爲人正直的提刑官,在現代也沒有幾個能比的上他的。
耶律楚想了想,說:“我怎麼沒聽說過?”
“孤陋寡聞唄!”張靜菲不放過任何一次奚落耶律楚的機會。
耶律楚一笑,由着她去了。
幾個人又進入帳篷查看,帳篷內乾淨整齊,並沒有腳印等可以線索,看來兇手細心的處理過了,張靜菲看到桌子上有幾本書,隨手翻開最後一本,裡面夾着一張紙,拿過來查看,是契丹文字,寫的是:低抵地底。
這是什麼意思?
張靜菲看着這匪夷所思的四個字,同一音節的不同字,好像在暗示着什麼,她原地旋了一圈,看見帳篷邊緣有個凹進去的地方,不是很明顯,卻是比別的地方低一塊。
張靜菲心下一動,走過去,蹲下仔細查看,又見一把釘帳篷用的大鐵釘抵在帳篷邊緣,她用手拂了拂,臉色一變,釘子四周的土是溼潤的,而別的地方都是幹鬆的,而另外三角的釘子周圍也是幹鬆的。
低抵地底。
沒錯!
張靜菲忽然站了起來,道:“來人!把這帳篷給我撤了!”
衆人被她嚇了一跳,耶律楚看着她的臉色,開口道:“撤!”
軍官不敢有異議,趕緊組織人把帳篷撤了,張靜菲指着釘子道:“挖!”
兵丁弄了鐵杴,一下一下的挖着,很快就見了一個小坑,一個兵丁叫道:“有東西!”
張靜菲一揮手:“停!”
然後她走過去,用手撥開層層泥土,找到了一個布包,打開一看,是一個本子,張靜菲翻了翻,笑了,遞給耶律楚,道:“你看看吧!”
耶律楚翻開一看,臉上露出笑容,甚是明媚,他看着張靜菲被汗水浸溼的小臉,用衣衫給她拭汗,然後說:“辛苦你了。”
“哈哈,找到就好。”
挖出來的正是岐山要作爲退路的另一本賬簿。
撥開雲霧見月明,事情總算有了轉機。
耶律楚把賬簿收好,吩咐賽達和哈斯旺:“走!回去面見王上!”
兩個人對看了一眼,也笑了。
四個人上了馬,飛速趕回庭北郡,一路上誰也沒說話,可都明白,這回的勝算又多了一成!
日頭偏西時分,四個人才趕回庭北郡,此時華燈初上,街上一片寧靜和祥和,可是誰都沒心情去欣賞,身負重任,每一步都走得謹慎。
耶律楚沒有直接進宮,而是先回到了王府,在門口,他將張靜菲輕輕抱下馬,說道:“你先回去休息吧,我馬上進宮去,晚了恐怕生變。”
張靜菲擡頭看着他,剛要說話,卻被他攔了下來:“別擔心,父王那裡不會出什麼差錯,女人不被傳喚是不能進宮的,好好睡一覺,然後我就回來了……”
張靜菲失笑,他原來已經看得懂她的心思,笑完,她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儘管去吧,我相信我們一定能贏!”
“那是自然!”耶律楚眉眼大開,露出燦爛的笑容,在燈籠微光的映襯下,又添了幾分朦朧的美感,這笑容是發自內心的。
哈斯旺和賽達看着他們,也情不自禁的笑了,此時他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
耶律楚忽然道:“走!進宮!”兩腿一夾馬肚,馬兒飛快的前行,賽達和哈斯旺自然也緊緊跟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