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五年,三月。
歐洲各國之間的戰爭已經進行的如火如荼,清軍水師雖然已經在地中海一側靠近蘇伊士運河的塞得港駐紮了下來,但他們卻並沒有參予到這場戰爭之中,歐洲各國雖然也都感覺到了這支清軍在地中海的存在是對自身的巨大威脅,可是,他們也沒有誰敢輕易去招惹清朝這個龐然大物。因爲,此時的歐洲根本就無法聯合起來。相比起戰爭開始時的情景,此時的歐洲戰場已經更加混亂。繼土爾其對俄羅斯,奧匈聯合波蘭對普魯士,英國對土爾其之後,北歐的瑞典也跟俄羅斯的海軍在達霍格蘭島海域進行一場激戰,同時,瑞典陸軍也開始進攻聖索菲婭堡(聖彼得堡),而此時,法國退出了“反土聯盟”,並且,新國王路易十五還向國民宣佈,聲稱路易十四是死於英國人的謀殺,接着,就打起了“報仇雪恨”的旗幟,準備趁着英國海陸軍實力大爲削弱的情況下展開復仇行動,兩國之間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戰爭一觸即發。
而就在歐洲的局勢亂成一鍋粥的時候,遠在東方的大清帝國卻平靜的很,至少,表面上是這樣。
……
北京。
一輛裝飾豪華,由四匹高大的頓河駿馬拉着,前後各有四名騎士護衛的馬車帶着不少行人好奇的目光來到了日益冷清的費府門前。
馬車停下之後,八名騎士立即翻身下馬跑到了馬車門前,並排在站立在車門兩側,接着。一名騎士拉開車門,另一名騎士則屈身跪倒。將背部緊緊地靠在了車門下方。
“嗯,到地方了?”
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首先從車門裡面探出了腦袋,看了看不遠處費府地大門,嘴角微微掠過一絲不屑,接着。就踩着那名跪在地上的騎士地脊揹走了下來,而在他之後,又一個四十來歲模樣的中年人也從車上走了出來。
“阿瑪,這麼一個被皇上閒置的老頭值得您來親自拜訪麼?您可是堂堂的鐵帽子親王……也不怕丟了身份,惹別人笑括。”從馬車上下來之後,看到中年人也不派人叫門,居然像是怕失禮似的首先整理起了身上地衣服,那青年立即就皺起了眉頭,忍不住說道。
“你懂個什麼?”中年人瞪了青年一眼,“自打到了京城之後。成天就只知道跟着那幫京城的敗家子兒鬼混,該學的不學,擺譜的功夫倒是青出於藍了……回去再教訓你!”
“阿瑪,我又招您惹您了?咱們日後不是要在北京城定居的麼?這裡可不比奉天,前前後後,左左右右都得打好關係,我這不是爲了咱們以後的日子着想麼?”聽到老子的訓斥,青年不滿地叫了起來。
“哼。以後的日子?這纔來京城多少天?二十多萬兩銀子就被你花出去了,照你這麼個花法,咱們還有以後麼?……打關係?你這純粹就是冤大頭!”中年人冷哼道。
“我是冤大頭?那您這回來找這個費迪南又是幹什麼?真不明白,這麼一個被閒置的老奴才有什麼好找的……”青年人不屑道。
“小地給這位爺請安了,不知您是……”
看到兒子不聽訓誡,而且居然還敢頂嘴,中年人眉頭一皺,還沒有來得及發火。費老頭僱的門子就已經從大門口裡面飛快地迎了出來。
“你小子最好給我老實點兒……”不好當着外人的面教訓自己的兒子,中年人只得先行放下心中的慍怒,小聲警告了一下,轉而對這門子拱了拱手,“煩請通稟費老爺子。就說阿蘇禮求見!”
“阿蘇禮?”門子很顯然沒聽說過這麼一個名宇,聞言之後微微愣怔了一下。
“哼,難道沒聽到過果親王的名頭麼?還不過去通報!”那位貝勒爺喝了一聲。
“啊?王爺?唉喲我的媽呀……您,您稍等!”
雖然以前康熙也來過費老頭的底邸,但卻沒有這麼招搖,所以,費老頭僱地這個門子也就沒什麼機會見識一下大場面,而這回聽到有位親王前來拜見,自然是一蹦三尺高,顧不得跟阿蘇禮見禮,一溜煙就衝進了府去。
……
“哼,一看這模樣就知道這府中上下都缺乏管教!連點兒禮貌都不懂!”看到門子驚惶失措的樣子,那位貝勒爺又譏笑道。
“閉嘴!”阿蘇禮斥道。
“阿瑪,我說的可是實話!看看這門子,能跟咱們家的奴才比麼?你說是不是啊,武田?”那貝勒爺不在乎地笑了笑,又朝身邊的一名騎士問道。
“嗨!”聽到主子問話,那被稱爲“武田”的騎士一併腳後跟,肅然點頭答道。
“滾一邊去!……”阿蘇禮皺眉看了一眼武田,冷聲斥道。
“嗨!”
……
“原來是果親王駕到,有失遠迎。我家主子正在客廳候駕,您請!”
接到果親王來訪的消息之後,沒過多會兒,費府裡面就迎出來一個人,正是費老頭的貼身護衛,阿古達木。不過,阿古達木地表現卻是讓那個跟他一起出來的門子吃驚非常……來的可是一位親王,費老頭不親自出來迎接也就罷了,怎麼連這個管家阿古達木也只是對那位王爺微微躬身抱拳就算完事兒了?這要是惹怒了人家可怎麼辦啊?
“呵呵,阿古達木,好些年不見了。你這是像以前那麼健壯啊!”阿蘇禮卻是沒有像門子擔心的那樣發火,相反。身爲親王,他卻表現的像是阿古達木多年地老朋友一樣親熱。
“王爺見笑了!請!”阿古達木地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只是側身給阿蘇禮讓出了道路。
“你啊……”拿手點了點阿古達木,阿蘇禮笑了笑,邁步便朝府內走去。不過,除了他的兒子之外,他地那幾個想跟着一起進府的手下卻被阿古達木拾攔住了。
“八嘎!”那個武田看到阿古達木高大的身軀擋在自己的面靜前。怒喝一聲,接着就握住了刀柄。
“倭奴?”阿古達木眯了一眼眼晴,淡淡地說道。倭奴,也就是倭人奴才。在於中攻打日本之後,清朝與日本的聯繫變得日益緊密起來。而最先與日本有了深層次交往地就是滿洲。先是費老頭和奉天三王合辦的鹽場擠挎了日本本就不發達的製鹽業,接着,在理藩院的幫助下,滿洲的商人也成功的在幾年的時間內將日本的大阪給擠到了一邊,成功的控制住了日本的商業,抓住了日本地經濟命脈。而在這些事情進行的同時。日本也出現了大批的移民。這些移民有的是去了北海道,在經過“教化”之後,又被拉到了北美,也有的則是被送到了滿洲,也有少部分被拉到了中原。而這些日本移民之中,有的加入了清廷建立的皇協軍,也有的因爲走投無路,只得賣身爲奴。成爲了滿洲貴胄們地“包衣奴才”,而由於他們都是倭人,所以,也被稱爲“倭奴”。
“讓路!”武田緊緊按着刀柄,陰沉的對阿古達木低吼道。
“……”阿古達木的嘴角不自覺得帶出了一絲冷笑,這個倭奴以前肯定是日本的所謂“武士”,好勇鬥狠,動輒拔刀砍人的那種。他和費老頭還在滿洲的時候。就聽說不少滿洲貴胄喜歡招納這種武士。一來,這些人都比較忠誠,而且較爲兇悍,養好了就是難得的忠奴;二來麼,則是那些貴胄喜歡用這些人進行比鬥。以此來賭輸贏,爲此,不少的武士都命喪比武場,可即便如此,每年從日本到滿洲地武士依然是隻多不少……因爲,日本的貴族們已經越來越養不起武士了。可這些只知道砍人的傢伙又不懂得生產,所以,只好來中國找尋機會。
“武田,這裡沒你的事,在門外等着!”阿蘇禮自然也看到了那個武田對阿古達木的威脅,這讓他感到有些尷尬。這個武田是他當初招納地包衣奴,已經在果親王府呆了將近十年。平時無論做什麼事都是盡職盡責,一絲不苟,沒有絲毫怨言,可以說是忠心耿耿,所以纔會被提爲他的護衛。可是,這一回這傢伙居然想對阿古達木動手……人家二十年前就已經是草原跤王了,雖說如今已經過了顛峰期,可是,依然還是處在壯年之時啊。只是,這個武田平時比誰都懂規矩,怎麼這回居然敢這麼失禮?阿蘇禮側頭看了一眼,正好發現他兒子嘴角的那一絲冷笑。
“小子,你要是再敢惹事,就給我滾回奉天去!”明白是兒子在讓武田進行挑釁,阿蘇禮心中大怒,可當前的局面卻只能讓他恨鐵不成鋼的小聲開罵。
“……哼!”那位貝勒爺不服氣地看了自家老子一眼,掉頭向門內走去。
“王爺,聽說您就這麼一個兒子?……”武田等人被轟到門外站着去了,阿古達木也有了空當,看着那位不顧自己父親還在後面就獨自向府裡闖的貝勒爺的背影,這位蒙古漢子忍不住向阿蘇禮問了起來。
“是啊,就這麼一個兒子……”阿蘇禮苦笑了一下,“自小寵壞了!學了點兒東西,就以爲自己是天下第一了。實在是丟人啊!”
“……”知道阿古達木一向是直來直去的脾氣,所以,聽到對方的這直接的話語,阿蘇禮只能搖頭苦笑。這年頭,獨生子誰不當寶供着?再說了,老果親王還在世呢,當爺爺的哪有不疼孫子的?有這麼一個保護傘頂在頭上,他這個現任的果親王也整治不了那小子啊!
“佟相。這事兒我們該怎麼向皇上稟報啊?”正當阿蘇禮這奉天三王之一地果親王去拜望費老頭的時候,同在北京城。上書房內地三位大人卻在爲某件事情而煩惱不休。尤其是馬齊,雖然已經鍛鍊了多年的宰相城府,可是,此時此刻,這位老哥的頭上依然是一層層的細汗。
“怎麼稟報?春耕時節已至。可直隸一帶偏偏出現大批的難民……正當此我大清臻至前所未有地強盛之世,皇上也打算封禪泰山之時,偏偏有這麼一件抹灰的事情,我知道怎麼辦?哼,恐怕這事兒一稟奏上去,你我三人的頂戴就別想保住了!”彷彿看到了康熙暴怒的情景,佟國維一臉憤憤地說道。
“現在朝中大多數的官員都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就算是想瞞也瞞不住……所以,我們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找出一條解決的辦法來。以期能迅速解決此事。”張廷玉沉聲說道。
“解決?我和衡臣,這事兒要是能輕易解決的話,我們還用得着這麼着急嗎?”佟國維的臉上已經急得泛起了潮紅之色,“我當初就不同意招那些滿洲貴胄入關,說什麼可以憑着滿洲的財力再加上咱們朝廷地力量跟關內財閥鬥上一鬥,現在好了吧?哼,廠子倒是建了不少,可是。生產出來的貨物根本就賣不出去,還欺壓工人,剋扣工錢……哼,如今人家活不下去,都快堵到北京城門口來要工錢了。這要是傳揚出去,朝廷的臉面朝哪兒擱?”
“唉,當初只想着這些滿洲的貴胄還懂點兒事情,能好生做做事。爲朝廷分一分憂,可是,誰能想得到,他們居然這麼快就跟京中的那些人聯合到了一起?現在,牽一髮而動全身。恐怕就是皇上也不好下手啊!”馬齊忍不住搖頭嘆道。經過了這麼長的時間,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們還是比較清楚的。當初康熙允許滿洲貴胄入關行商,爲地就是對付那勢力日益不可小覷的關內財閥。這也算得上是未雨綢繆,畢竟,手裡掌握着數百萬人的生計,擁有着能夠把大清國攪得天翻地覆的財力的商人團伙確實讓人感到不安。可是,他們卻忘記了重要的一點,那就是那些京城的貴胄們。本來,受到康熙的暗中囑咐,那些滿洲地貴胄們爲了自己日後能夠不再偏居一隅,遠離大清的權力中樞,也算是努了一把力。在果親王阿蘇禮的主持下,一上來就大把的撒錢,在直隸、山西一帶大肆建廠,並且還用高薪跟那些關內財閥的廠子去爭奪工人……加上朝廷明裡暗裡地協助,一時之間,那些滿洲貴胄倒也取得了不小的戰果,貌似將那些關內財閥的織造廠、印染廠以各許多項生意都擠得步步後退,十分驍勇的樣子。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那些京城的貴人們把手也伸到了這些生意裡面。……由於長久在京城之中,京城的那幫傢伙比起滿洲的那些貴胄們擁有更多的權力,顯得也更加尊貴,關係也更多,所以,這幫傢伙能幫助滿洲貴胄的地方還是很多的。可是,這些傢伙還有一點兒也遠遠超出其他人,那就是——貪心!憑着身份和強大的影響力,這幫京城的傢伙把手伸到那些滿洲貴胄好不容易纔弄出來的生意裡面,立即就壞了事兒!這幫人,錢要多拿,事要多管,這還不算,正經的生意之餘,這幫人居然還把手伸向了那些老百姓,聲稱只要那些百姓把地賣給他們,他們就可以把這些人送入那些工廠裡面做工,掙大錢!由於在那些工廠裡面確實能掙到不少錢,再加上那些京地的傢伙們的威逼,許多的百姓不得不將餬口的田地賣了出去……可是,好事不是說有就有的。由於一下子建廠太多,招收的工人更多,可偏偏貨物老是賣不出去,產品積壓成堆,最終,滿洲來的資金週轉不過來了,不僅生意陷入了停頓,而且還倒欠了那些開銀行的好大一筆錢。現在,幾萬被欠薪的工人,十幾萬被逼得沒了土地的老百姓,都快堵到北京城門口了……這麼大的事兒,可是怎麼辦纔好。
“難道就真的沒人能解決此事了嗎?”張廷玉皺眉道。他覺得自己很冤,明明這回是滿人惹出來的禍事,他這麼一個漢人怎麼會這麼倒黴的被牽扯進來呢?
“現在最要緊的,就是把那些難民給堵在北京之外,只要不上京,這事兒就可有可以轉圜之處……”佟國維捂着額頭說道。
“這話說着容易……”那些來討薪的倒還好辦,大不了我們先籌些錢對付過去,可是,那些來要地我們又該怎麼對付?那些地,就算是皇上,恐怕也要不回來了呀!”馬齊憤憤地說道。
“能等對付過一批是一批吧,只是,錢怎麼籌?這錢又不是朝廷欠的,又不是什麼旱澇之災,戶部是肯定不會撥款的,這筆帳他們擔不起責任………可要想從內務府籌錢,就首先得將此事告知皇上!”佟國維的表情十分黯然,這一次的事情直接牽扯到朝廷的臉面,滿洲勳貴以及京城的那些達官貴人,雖說早晚要向康熙稟報,可是,明知道康熙肯定會對此大發雷霆,他們如果不想點兒好辦法,豈非要白白的去承受康熙的怒火?皇帝怪罪誰是不需要理由的,再者,雖說這裡面也有康熙的部分責任,可是,身爲輔臣,他們沒能早早的發現這一跡象,直等到事情爆發出來才向康熙稟報,明擺着就是辦事不利嘛!說不定,到最後,他們之中的一個真的就會成爲康熙的替罪羔羊。
……
“三位相爺,大事不好了……”
就在三個上書房大臣爲“工人討薪”和“農民討地”事件絞盡腦汁的時候,順天府尹餘正健卻又在侍衛的帶領下衝了進來。
“餘大人,怎麼回事兒?到底什麼大事不好了?”債多了不愁,蝨子多了不癢。反正已經有件大麻煩在等着自己這些人,也不怕再來幾件。所以,在見到這位餘某人一臉的悲慼相後,佟國維等人並沒有感到有多緊張。
“三位相爺,你們出去看看,看看吧……起火了!東城百姓放火,燒了整整三條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