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漢子聽蕭唐說罷,他狐疑的又朝眼前這個面戴獬豸面具的漢子身上打量一圈,並說道:“若非是時運不濟,我也無意奪了這對影山,落草做個綠林強人。我在江湖中廝混時日不長,想來也不是諸位的對手,這位好漢說話可算數?可莫要耍弄於我!”
魯智深、花榮、孫安、史進等頭領面面相覷一番,都朗聲大笑起來,魯智深又指着那白衣漢子笑道:“區區一個對影山小寨,又值甚麼?我家哥哥瞧你也似個人物,是以不願爲難於你!他說的話自然作數,咱們在二龍山、清風山等寨子聚義的好漢,也都是言出必踐、坦蕩磊落的豪傑,沒由來的又尋你耍笑做個甚鳥!?”
白衣漢子先是一怔,隨即驚呼道:“我前些時日行商至山東地界時,也曾聽聞過青州兩處山寨好生了得,曾大敗前去圍剿的數州官軍,而且非但不害來往行商的客人,亦不劫掠周遭的黎民百姓。
先人闆闆的,往日南來北往押運商貨時,就怕遇到剪徑的綠林強人,我還曾打算取道青州北上前去河北地界販售水銀,叵耐走水路到黃河時,卻遭風打翻了船,不得已下這才尋思起做沒本錢的勾當,卻不想在此得見各位好漢!”
旁邊的孫安見這個帶着巴蜀口音的白衣漢子,也似呂方那般對青州兩山的好名聲聞名久矣,便笑說道:“呂方兄弟也似你這般,原本是走南闖北的商賈,卻折了本錢而尋處山寨安生。如今他已投了我們山寨入夥,你這漢子既然也是不得已而浪蕩江湖的,同到大寨中相聚豈不可好?”
白衣漢子沉吟片刻,他又把眼望向蕭唐片刻,便翻身下了馬推金山、倒玉柱的拜道:“小人姓郭名盛,祖貫西川嘉陵人氏,販水銀貨賣時在黃河翻了船,因此回鄉不得。因爲在嘉陵時曾受本州兵馬張提轄點撥方天戟的本事,也學得十分精熟,是以旁人都稱小人做賽仁貴郭盛。這位好漢不棄貧賤,願收納我一併入夥,小人自當願執鞭墜鐙!只是......”
郭盛又朝呂方望將過去,他咧嘴一樂,說道:“其實我這次來的莽撞,也不只是因爲定要奪了這對影山的寨子。聽說有個也善使戟的赤甲好漢在此落草,也是起了好勝之心,特來尋你切磋下戟法!”
呂方聞言點頭道:“既然壯士的諢名喚作賽仁貴,想必也是個使戟的好手......諸位哥哥,可否再候小弟些時候?這位郭盛壯士要與小弟比試使戟的手段,現在小弟也是技癢,想與他爭個勝負!”
若是你們倆還是連戰十數日也不分個勝敗的話,我們倒還真的耗不起......蕭唐心裡暗笑,可他見呂方與郭盛兩個躍躍欲試,也總不好掃了他們兩個的興致,便說道:“好!不過既然你們二人都願入夥聚義,日後便也是自家兄弟,不必非爲較短量長而傷了和氣。”
“那是當然!”
郭盛十分利索的又翻身上了他騎乘的那匹霜白戰馬,並朝着呂方一拱手,朗聲道:“請指教!”
呂方也也意氣風發的向郭盛回了個喏,便攥緊了手中的長戟,拍馬直衝上去,但見兩馬相交,二枝長戟並舉,已經鬥在一處!
當初史進與山士奇都在蕭家集隨着王進習武的期間,兩人也時常切磋長兵器的手段,那時卞祥、傅祥等人就常博錢賭他們兩個幾招內能分出個輸贏,現在山寨中也沒有平素愛用長戟的頭領,所以史進便對山士奇說道:“兄弟,按你來說,他們兩個誰能勝得?”
山士奇邊打量着剛戰成一團的呂方、郭盛,邊撮着牙花子說道:“他們二人一個小溫侯、一個賽仁貴,也都是一般擅用戟的,可是那日也沒見那呂方顯露本事,我哪裡清楚誰技高一籌?不過非要讓我選一個......我就選呂方。怎麼?史進兄弟,你要押個利物不成?”
史進哈哈一笑,說道:“我也不知他倆誰的本事稍微高些,不過既然你押呂方,那我便賭那郭盛會贏!五貫錢,你博不博?”
山士奇也是一樂,說道:“怕你怎地?我要與你賭這一博!”
而魯智深留意到了郭盛鏖鬥時所施展出的技法,他點頭說道:“方纔聽這郭盛說他師承嘉陵軍司的一個兵馬提轄,使出的路數果然似是軍中的手段,瞧他將長戟使弄的攻守有度,比尋常江湖路數幹練果斷了許多......灑家也來博這一局,俺賭那郭盛能勝個一招半式!”
其他諸如陳達、楊春等頭領聽罷,也都或押呂方會勝,或賭郭盛會贏着議論起來。而就在這時,蕭唐卻呵呵一笑,他用一副高深莫測的語調悠然說道:“郭盛手中的銀剪戟去勢既勇猛卻也靈便,端的是剛柔並濟,看來傳授他戟法的那個張提轄也的確是個奢遮的能人......
可是呂方那把方天畫戟使得時而大開大闔,時而招數又極是精妙。可以看得出他曾師從過不少江湖上的教師苦練,而自己也曾下過一番功夫將幾套路數融會貫通,教他能夠順利施展出來,要我說他們兩個本事在伯仲之間,依我來看,便是鬥上一天一夜,他們兩個也分不出個勝負來。”
山士奇聽罷笑道:“哥哥,現在他們兩個雖然鬥得旗鼓相當,可是再鬥下去,恁又怎能篤定他們必然會戰個平手?便似是關撲耍錢押大小,哥哥恁這是上來便要押同點豹子,利物雖賺得多,卻也極難贏得!恁真要博?小弟樂意奉陪!”
山士奇此言一出,除了在旁含笑不語的許貫忠外,其他幾個兄弟也立刻鼓譟起來,蕭唐狡慧的眨了眨眼睛,又說道:“我倒是無妨,兄弟們整個要博賭,我便還是押呂方與郭盛高低難判,只是鬥個平手。”
魯智深瞧着故作神秘的蕭唐,也是笑道:“灑家卻不信!兄弟,你的本事俺是曉得的,可江湖上好漢廝拼,勝負也多是在一線之間。饒是你一身業藝驚人,灑家倒偏要押這個局!往日西軍打踅時只曾與那好賭的潑韓五博過幾局,這次倒要從你手裡贏些彩頭來!”
蕭唐見其他幾個兄弟也趁機起鬨,他倒也只能笑而不語了,按原著說呂方與郭盛二人足足切磋了十數日,可卻依然分不出高低來,這也足以說明現在這個階段他們兩人誰也不能佔得一招半式的便宜,這場勝負反倒是兩人鬥到最後也難解難分的機率纔是極大......
只不過我只是那麼一說,卻是你們偏偏要賭的。
在場的一衆兄弟又把所有注意力放在爭鬥的棋逢對手的呂方、郭盛二人身上,只見一道紅影與一道白銀交織呈一團,兩杆長戟的鋒刃閃爍出燦爛的寒光直如暑天時驀的忽降冰雪一般。雖說呂方與郭盛的武藝比不得一流的猛將,可是他們的戟法招式煞是好看,但見:旗仗盤旋,戰衣飄蕩。絳霞影裡,卷幾片拂地飛雲;白雪光中,滾數團燎原烈火。故園冬暮,山茶和梅蕊爭輝;上苑春濃,李粉共桃脂鬥彩。這個按南方丙丁火,似焰摩天上走丹爐;那個按西方庚辛金,如泰華峰頭翻玉井。宋無忌忿怒,騎火騾子奔走霜林;馮夷神生嗔,跨玉狻猊縱橫花界。
史進、山士奇等人見了,也都禁不住喝起彩來,只不過眼見呂方與郭盛一直又鏖鬥了近百回合,從場面看勝負一直都在五五之分,任誰看來都沒法評判說其中哪一個在比試中稍占上風......
呂方、郭盛二人雖然都無意以性命相博,可是他們好不容易遇見一個同樣擅使長戟的好漢能夠切磋,何況兩人都是投奔大寨入夥在即,也都要在二龍山、清風山的幾個頭領面前爭口氣來,也好顯出自己的本事,所以雖然呂方與郭盛就算都鬥得有些力乏,可仍然在咬牙堅持,定要稍勝過眼前那個與自己旗鼓相當的對手。
只是就算到了這個份上,已經鬥到氣喘吁吁、汗流浹背的呂方、郭盛也都不能稍微佔得半點上風。
如果再鬥下去,已戰到幾近脫力的呂方與郭盛恐怕會有個閃失,在場的一衆兄弟也知這場勝負已是見不出個分曉,他們又都向蕭唐望將過去,每個人雖然心中對蕭唐歎服,可或多或少也都有些不服氣。
蕭唐卻一聳肩,悠然笑道:“是你們非要博猜他們兩人輸贏的,兄弟們,利物銀錢就罷了,可是你們都欠我一罈上好的佳釀美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