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議罷了,再由許貫忠安排調度,蕭唐決定留下徐寧、湯隆、焦挺三員頭領護持飲馬川大寨,一撥人馬由自己統領,麾下魯智深、許貫忠、阮氏三雄、楊志、竺敬、鮑旭九個頭領,率三千五百馬步軍至平州尋王伯龍本部,務必要窮追猛打,全殲那南京道巨寇麾下的有生力量。
另一撥人馬由林沖統領,麾下孫安、唐斌、張順、喬道清、馬靈、移剌成、言家兄弟同樣也是九個頭領,亦率三千五百馬步軍,一方面與蕭唐所率的人馬遙相呼應,一面對平、薊兩州羣寇以震懾爲主,討伐爲輔。
正當蕭唐計較過下山人數,準備率軍出征的時候,飲馬川山寨鴿寮中收到由河北東路寄來的飛鴿傳書:花榮、石秀等兄弟已經護送蘇瑾娘、唐芃秀、花小妹、李師師等蕭唐府中女眷安全抵達大名府蕭府。
與此同時,蕭唐也已得知京師收到了他在遼東“遇難”的消息,朝內正商議要追晉加封他的官職、勳位。當蕭唐得知此事之後不由搖頭失笑,當自己大搖大擺地在返回汴京時,那追封的官爵又當如何算?當趙佶、童貫,乃至高俅等人看到他生龍活虎地又出現在他們眼前時,臉上又將會是何種表情?
“蕭唐那小賊真的死了?死得好!只可惜他沒死在本府的手裡,實難消我心中之恨!”
東京汴梁,殿帥府大堂中,當高俅得知蕭唐在遼東遇難的消息之後,他先是欣喜地驚呼一聲,隨即面露狠戾之色,又嘶聲痛罵了句。
而在場的高俅幕僚孫靜則長長舒了口氣,既然這個禍害除了,怎麼個死法又不是死?何況蕭唐這一死,不但自己那兄弟撥火棒孫高被嚇瘋的仇也算報了,自己這上官除了蕭唐這一心病,以後這京師殿前司更是如自家後宅一般,但凡在汴京軍司內當差的將官,誰又敢不爲高俅馬首是瞻?自己作爲高太尉的心腹,還愁不能在軍界官場中平步青雲麼?
大堂中還有個道士打扮的中年漢子眉頭緊鎖,他心中念道那個蕭唐,真的如此輕易地死了?雖說世事無常,管他是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也避不過命中的刀兵之厄、血光之災,可蕭唐與高俅之間的仇怨真得就這麼簡單地了結了?
那個道人,自然就是新投至高俅府中的陳希真,當他聽聞殿帥府內承局報說蕭唐在至遼東黃龍府採購北珠的途中遭遇當地異族伏擊,已經遇難身死的消息後,陳希真卻沒由來地感到一陣心緒不寧。
這個時候,孫靜站起身來,向高俅躬身說道:“殿帥,蕭唐那廝雖死,可其名下管事仍在汴京掌管不少商鋪營生。那廝們多數也是隨蕭唐與殿帥作對慣了,雖說聖上時常私訪的金風玉露樓一時動不得,其他那些蕭唐的親信,我等是不是......也一併除了?”
шшш◆Tтká n◆℃o
高俅揹負着雙手,踱了幾步,旋即搖了搖頭道:“也不爭這一時,本府與蕭唐那廝之間爭執,聖上也曾聞得些口風。這個時候動手,遭汴京上下非議事小,惹得聖上龍顏不悅卻是大事。來日方長,現在那個禍害既然死了,他手底那幹小廝只要還在汴京廝混,也不怕他們飛了去!”
高俅隨即又冷笑道:“過些時日蔡公相便要返京,蕭唐那廝又曾是蔡公相那女婿大名府樑中書門下出身,多了這層顧忌,本府還道要動那蕭唐更要費番手腳......
還有童貫那閹人也分明不將本府看在眼裡!那廝明知我深恨蕭唐那小賊,他卻仍要拉攏那蕭唐!那廝仗着聖寵,把持西軍軍權而驕橫跋扈不說,本府如今身爲殿前三司太尉,執掌京師禁軍生殺大權,童貫示好蕭唐那廝,不也是擺明了要與我分庭抗禮,插手京師禁軍軍權麼?”
聽高俅忿然說罷,陳希真心中一動,他暗付道:當日高俅提拔我,大多是因爲他利用我對付那蕭唐,有道是鳥獸盡,良弓藏,如今蕭唐既然已死,要再受擢升擡舉卻也不易,何況我在殿帥府中勢單力薄,如何能再受這高俅重用,進而覲見聖顏?說不得如今須用個法子,也教高俅這廝曉得我陳希真仍是有大用之人......
陳希真思量一番後,便起身向高俅報道:“殿帥,童貫執掌西軍大權時日甚久,手底心腹親信也頗多。比起蕭唐這般不識擡舉的黃口小兒,童貫也得聖寵,何況又是大權在握的權臣,殿帥若是與他暗中計較,殿帥府中也須多添些可用之人,小可願向殿帥舉薦些能人,可助殿帥在京師勾當。”
高俅神色一動,旋即喜道:“哦?不知賢弟要舉薦的是誰?”
陳希真躬身回道:“小可要舉薦之人喚作苟桓、苟英,乃河南衛輝府人氏,是戰國時衛國名將苟變的後裔。他的父親苟邦達,曾也在殿前司做得都虞候,只因惡了童貫......”
高俅聽罷一拍腦門,忙道:“本府想起來了!賢弟當年也曾求本府救拔那苟桓、苟英二人,雖然那苟邦達仍遭童貫給害了,而我與賢弟定計裡外打點,買通童貫身邊心腹,差心腹人半路上放了那兄弟兩個。聽說那苟桓、苟英武藝了得,又與童貫有切齒大恨,正可爲本府所用!他們二人如今又在何處?”
陳希真心中卻狠狠唾罵了聲,聽高俅這口氣,就好像是他做給了自己天大的人情,又不忿童貫暗中迫害同僚下屬,這才願出錢出人救下苟桓、苟英二人一般,其實卻是高俅看中了他陳希真埋葬亡妻的那塊風水寶地!
自從高俅自富貴之後,得知陳希真葬妻之地在東京汴梁城外鳳凰山內,端的水抱沙環,龍飛鳳舞,高俅又聽許多風水先生說得了此地,當發十八世公侯將相,所以高俅便趁着陳希真登門來就他搭救苟氏兄弟性命時,佯醉說讓他將鳳凰山的風水寶地讓於自己。
當時陳希真心道比起能多與些能人結交,以備日後不時之需,自己早死的妻子能不能入土爲安,又算得甚麼?何況高俅既然已動了要拿那塊風水寶地的心思,我若一口回絕了,只怕反要惹得高俅不喜......恐日後爲害。所以陳希真當時便一口答應下來,立刻掘土動棺,將他亡妻的的靈柩移去別處草草埋葬了,之後才促成高俅答應陳希真動用麾下親信救出苟桓、苟英之事。
真個是烏鴉落在了豬身上,只瞧的見別人黑,卻看不見自己黑!?童貫那閹賊要害同僚時手段使盡,可是你高俅排除異己的時候害的人,比起那童貫又哪裡少了!?
陳希真心中雖然對高俅十分不齒,可面上卻仍低眉順眼的對高俅說道:“小可已差人打探過:那苟氏弟兄蒙殿帥恩德,逃脫童貫的追捕後去投奔了他們父親的舊部真祥麟,而後那真祥麟也棄了官職,又夥同一個......範成龍的,奪了沂州猿臂寨落草爲寇,如今已嘯聚至三四千多人,不只是兵強馬壯,這四個人也都本事奢遮的能人。小可不才,願隻身前去沂州,說服他們四個投至殿帥麾下。”
哪知聽陳希真提及“範成龍”這三個字,方纔還在說童貫暗中害人的高俅那張老臉一下沉了下來!
高俅陰沉着臉,打量着陳希真,說道:“既是忠義必不做強盜,既是強盜必不算忠義,這話可是賢弟當日曾說的吧......綠林狂寇,皆是目無王法,兇殘暴虐之徒,那些賊人又怎能重用?何況範成龍這廝......不知賢弟曉不曉得他的來路?”
陳希真面色波瀾不驚,說道:“小可當然曉得,那範成龍之父做開封府尹時,曾對殿帥不敬。可那範成龍畏懼殿帥聲威,這才棄了沂州府縣內里正之職嘯聚落草,他也是不敢與殿帥爲敵。殿帥有容人之量,此一舉收得四個心腹效命,這不正是一樁美事?”
高俅重重哼了聲,當年自己還是東京汴梁城內一介浮浪破落戶子弟,後來判他二十脊杖,迭配出界發放,轟出汴京的府尹官正是範成龍的父親,等高俅發跡之後,他不只是要尋當年害得他被一棒打翻,三四個月將息不起的王升之子王進報仇,也要害那範府尹的後代子孫,出他心頭惡氣。
可是等到高俅好不容易做到殿前三司太尉,不只是那禁軍槍棒教頭王進在蕭唐的周全下詐病逃出京城,自己又好不容易通過自己麾下門生打探到當年範府尹之子在京東東路沂州府安身,還沒等他動手害人呢,那範成龍聞得口風,也早已棄了里正的差事出逃......
高俅本就是個睚眥必報之人,自己如今是權勢顯赫的朝廷大員,卻找不到當年的仇家,甚至那些仇家的親人狠狠折磨一番,來滿足他踩在低賤小民頭上的那股快感,這又怎麼能讓他痛快得起來?
殿帥府大堂內的氣氛有些緊張起來,這時的高俅,正冷眼注視着神情淡然的陳希真,當心中忿怨漸漸消退的時候,他又在權衡着利益的得失。過了一時片刻,高俅也終於拿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