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靈臺寺回來的時候,雪已經化了,不過天氣依然寒冷,又直年關,大家都忙活着過年的事情,無所事事的雲清歡卻格外的慵懶了,終日裡好像睡不醒的樣子。
";姑娘,您已經睡了一上午了,好歹也該走動走動,不然在院子裡曬曬太陽也好啊。";嫣兒見她用了午膳又打算窩上牀連忙拉着她勸道。
雲清歡瞧着外面太陽確實很好,便難得的聽了她的勸,叫人將貴妃椅搬去廊上,她裹着薄薄的毯子躺着。
";姑娘,今兒早起別院那邊叫人過來傳話,說是沈側妃病了,想請王爺過去看看。奴婢知道姑娘不樂意理會這事兒,所以便大發了叫他們直接卻問王爺去了。奴婢瞧着一定又是編的謊話,就是想見王爺。";嫣兒一面幫她揉着肩膀,一邊說道。
雲清歡閉目養神沒有接話。
嫣兒見她沒心思說話,便也不多嘴了。
良久,嫣兒已經她睡着了的時候,雲清歡卻忽然開口了,";嫣兒,你什麼時候跟太子殿下這麼熟了?我記得你好像也沒怎麼見過他吧。";
嫣兒揉肩的動作僵住了,愣了半晌才心虛道:";姑娘說什麼奴婢怎麼聽不明白啊?奴婢不過就是個下人,哪有機會接觸太子殿下?";
雲清歡睜開了雙眼,凝望着她,明亮的眸子裡並沒有多餘的情緒,";嫣兒,你也跟我多不短的時間了,當真以爲瞞的過我嗎?若非你傳話,我又怎麼可能會大半夜的去西廂房中捉姦呢?而你素來還算安分,好端端爲什麼大半夜不伺候我,反倒自作主張的跑出去了?又好巧不巧的正好就撞上了菀笙。靈臺寺雖然算不上大,可是碰巧撞上的可能性也不會那麼大的。再說你素來知道我不喜歡去人多的次方湊熱鬧,卻偏偏在梅花節之前幾日,日日在我耳邊唸叨梅花節有多好,不過就是爲了引我過去,我過去的,王爺自然就會過去。這樣太子的計劃才能順利進行不是嗎?";
嫣兒驚慌的看着雲清歡,不知所措,好一會兒她撲通給雲清歡跪下了,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請姑娘開恩,奴婢只是一時糊塗,才聽信了太子殿下的慫恿,事後奴婢真的很後悔。還在沒有讓姑娘誤會王爺,否則奴婢一定會恨死自己的。";
雲清歡的眉心不悅的緊鎖了幾分,";嫣兒,你還不打算說實話嗎?好,我也不逼你,但是這是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如果下次再讓我知道你做出這種事情,我是不會再給你解釋的機會的。";
說着雲清歡起身進了屋子。
嫣兒跪在廊上半晌沒有起身,過了好一會兒,她忽然像是做了某個重大的決定一樣,起身進了屋子,見雲清歡正歪在軟榻上看書,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上前去又跪下了,";姑娘,是奴婢吃裡扒外,與太子殿下跟純姑娘聯手陷害王爺,爲的是讓姑娘您誤會王爺,與王爺和離。奴婢知道姑娘在王爺心中的分量,若是姑娘您與王爺和離了,對王爺來說一定比任何事情對他的打擊都要深重。奴婢這麼做,就是爲了讓王爺爲失去姑娘痛苦不堪。";
雲清歡放下了書,淡淡的看着她,";爲什麼這麼恨他?";
嫣兒咬着嘴脣半晌沒有接話,好似是陷入了某種痛苦不堪的回憶中不能自拔,雲清歡也沒有逼她,只是靜靜的看着她,等待她從中走出來。
過了好一會兒,嫣兒才終於從回憶中走了出來,圓圓的大眼睛中閃動着點點的淚光,";他害死了奴婢的全家,奴婢要爲他們報仇!";
雲清歡輕輕嘆息了一身,起身過去將她拉了起來,";你果真是已故工部尚書的女兒。";
嫣兒一愣,驚訝的看着雲清歡,";姑娘怎麼知道的?";
雲清歡拉着她在自己身邊坐了下來,";我一早就知道了,也猜得出來你一心要跟我來瑾王府是爲了尋機會報仇。";
";那,姑娘爲什麼從來都不揭穿奴婢,還帶姑娘嫁過來?";嫣兒不解的問道。
雲清歡輕輕笑了,伸手幫嫣兒擦乾了眼淚,道:";因爲我知道嫣兒你對我卻是忠心的,而且我更相信當年你家的悲劇,並不是王爺造成的。";
";不,就是他!";說起這件事情嫣兒顯得很激動,";一定就是他!當初奴婢的姑姑已經求了皇上放過奴婢全家的,而且奴婢的家裡也沒跟人結怨,怎麼會有人那麼狠心滅門呢?只有他,是他審理奴婢的父親私吞公款的案子,也親眼看到當時施工現場死了多少人,大家都說他是爲了幫那些死去的人討回公道,又不好不給皇上面子,所以纔會用這種手段的。奴婢知道,奴婢的父親做了很過分的事情,爲了自己的利益,害死了很多很多無辜的人,可是皇上已經饒了他了,爲什麼他就是不肯放過奴婢全家呢?就爲這件事情,奴婢的姑姑一病不起,沒多久就過世了。姑娘,您一定不知道那個時候奴婢有絕望,看着父母的沒燒的面目全非的屍體,奴婢真恨不能跟他們一起去了。";
雲清歡伸手將她摟進懷裡,輕輕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那種天地間只剩下自己一個人,生不如死的感覺。";
是的,她知道。因爲她也曾經經歷過這種事情,她明白那種痛苦。
嫣兒輕輕搖了搖頭,";您不會明白的,沒有人能體會這種痛苦。可是奴婢卻沒有辦法幫他們報仇,因爲奴婢連見到仇人的機會都沒有。可是老天卻叫奴婢遇見了姑娘您,從他請姑娘來府中做客那天起,奴婢就知道機會來了,只要奴婢跟着姑娘,就一定有機會接近他。如此一來,奴婢就一定能幫父母報仇。";
";可是你一直沒有動手啊!";雲清歡淡淡的接道。其實她也一直很奇怪這件事情。因爲她知道嫣兒的目的,所以一直都留心着嫣兒的一舉一動,若是慕容瑾的茶水經了嫣兒的手,她都根本不會讓慕容瑾喝。可是如此多次之後,她卻從來沒有發現嫣兒有異樣的舉動。
嫣兒沉默了一會兒,接道:";因爲不想連累姑娘。若是奴婢真的動手,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姑娘一定脫不了干係的。所以奴婢一直不敢動手,只想尋一個能不連累姑娘的法子。奴婢自己不要緊,反正只要能報仇,這條賤命賠進去奴婢也不心疼。可是姑娘待姑娘卻恩重如山,奴婢不管怎樣,也不願意連累姑娘受苦。後來,太子殿下找到了奴婢,說他有更好的法子幫姑娘報仇,奴婢起先並不相信,可是聽他說了之後,便也覺得有道理。王爺那麼看重姑娘,若是沒了姑娘,他一定痛不欲生。太子殿下說,對一個人最狠的報復,不是讓他死,而是讓他痛苦的活着。奴婢知道這樣做會讓姑娘一樣痛苦,可是卻不會連累姑娘有牢獄之災,所以奴婢就答應了。先是引着姑娘過去靈臺寺,然後又得了太子的消息之後,告訴姑娘王爺與純側妃在一起。可是太子殿下與奴婢都沒有想到,那回春散對王爺根本沒有效果。";
雲清歡輕輕順着嫣兒的頭髮,";傻丫頭,你爲何認定了王爺就是仇人呢?你都沒有調查過,就如此盲目的報仇,對王爺來說很不公平,你知道嗎?如今是沒有報成這仇,若真的如你所願了,你會後悔的。當年的事情,根本不是王爺做的!";
";是,是他!連太子殿下都說是他。太子殿下是他的侄子,還是他的學生,有什麼理由要冤枉他呢?";嫣兒對慕容瑾就是仇人這個觀念已經根深蒂固了。
";你也知道太子是他侄子,那你倒說說太子爲什麼要這麼陷害王爺呢?王爺是與他身上流着相同血液的親人,他到底有什麼留有恨他恨到一定讓讓他痛苦的活着。在我們看來,他根本沒有理由這麼做,可是偏偏就這麼做了。那麼你確信他不會再誣陷王爺一次嗎?";雲清歡接道。
嫣兒覺得腦子很是混亂,一方面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認定慕容瑾就是自己的仇人,可是一方面又覺得雲清歡說的很道理。她用力的搖頭,";奴婢不知道,奴婢不知道了。反正大家都說是王爺,不可能大家都猜錯的。何況若不是他,這麼年來被人誤解,他爲什麼從來不解釋呢?";
雲清歡嘆道:";嫣兒,你到底還是不瞭解王爺的。他這個人哪裡會在乎別人的看法?別說大家只敢在心裡想着是他做的,就算真有人堂而皇之的指着他的鼻子罵他是殺人兇手,他只怕也會一笑了之,根本不可能跟不相干的人解釋什麼的。嫣兒,聽我一句,這件事情我們再好好查一查,若是真有真憑實據證明當年的事情真的是王爺對不住你,到時候你再報仇也不晚,是不是?如果你執意認定王爺就是你的仇人,現在就想方設法的要殺他報仇,那,我也就不敢再留你在身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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