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禾進去手術室之後,就被打了麻藥,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像是做了一個又深又長的夢,但這個夢中,只有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身體極度的疲憊,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到沈南禾第一次緩緩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只是模糊的覺得身邊站了好多的人。
耳邊傳來一些個熟悉的聲音,有湯馨羽的,有阮小天,怎麼還有江郅浩和外公的呢……
微微蹙眉,沈南禾的視線逐漸清晰,她看到的第一個人,便是站在病牀牀尾的江祁沅,他穿了一件三色拼接的毛衣,本是那樣陽光的顏色,但卻襯托着他慘白的一張臉。
江守恆坐在沈南禾病牀邊,拉着她的手,流着眼淚道,“南禾啊,南禾,告訴外公,你現在還有哪裡不舒服?”
沈南禾整個人都是精神混沌的,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是跟湯馨羽一起去打胎的嘛,不是特地找了個沒人會知道的地方嘛,怎麼會……
湯馨羽站在另一邊的牀頭處,見沈南禾醒來,她紅腫着眼睛,哽咽的道,“南禾……對不起……”
沈南禾不知道這句對不起是什麼意思,難道是湯馨羽叫江家的所有人過來的?
正想着,只聽到站在牀邊的林夕出聲道,“南禾,你真的太讓我們失望了!你才十八歲,竟然……還搞得人盡皆知的,你讓我們江家的臉面何存?!”
林夕也是紅着眼睛,身邊的沈清遠扶着她,俱是一臉的汗顏。
江宇晟低聲道,“姐,你也別怪南禾了,南禾能撿回一條命就算是萬幸了。”
說到此處,所有人的臉上都是模糊了傷心和羞愧。
林夕給沈南禾倒了一杯水,然後輕聲道,“南禾啊,喝點水好不好?你失血過多,要喝一些紅糖蜂蜜水的。”
沈南禾還聽得雲裡霧裡,不明白爲何會聚集了這麼多的人。
湯馨羽哽咽着道,“南禾,對不起,我不該對你去那種地方打胎的,你大出血,被送來醫院,險些送了命。”
沈南禾面色蒼白,輕輕眨着眼睛,原來如此。
蘇揚是真的被氣壞了,她流着眼淚,出聲道,“沈南禾,你說,你肚子裡面的孩子是誰的?!”
所有人都不經意的看向了沈南禾,如果不是突然出了這樣的事情,怕是沒有人會想到,沈南禾膽子大到敢未婚先孕,還去私家診所打胎,搞得差點血崩喪命。
蘇揚是沈南禾的媽媽,她問這樣的話,無可厚非,況且在這裡的所有人,都想知道事情的真相,所以這一次,沒有人出聲阻攔。
沈南禾躺在病牀上,面色蒼白,嘴脣也是毫無血色,聽到蘇揚這麼問,她擡起頭,明着是看向蘇揚,實則是看向蘇揚身後的江祁沅。
江祁沅站在那裡,如雕像一般,沈南禾從未見過他臉色這麼難看的時候。
莊陌桐站在江祁沅身邊,她的手挽着江祁沅的胳膊,漂亮的臉上,帶着幾分惶恐和幾分憐憫,看着沈南禾的眼神中,也是充滿了想要靠近又不敢的神情。
江祁沅明明已經跟沈南禾四目相對了,但他……卻很快的別開了視線。
他裝作沒看到。
沒錯,他不想承認,他逃避了……
如果說沈南禾這兩年在江祁沅身上,曾無數次的受傷過,那麼這一次,他傷害她的等級,將是之前所有加起來,還不及零頭的感覺。
她爲他流產大出血躺在牀上,而他跟着他的未婚妻,站在病牀前,裝成了最好的親人,他是來探望的,不是來承擔責任的,哈……
絕望到想笑的滋味,沈南禾終於清楚的感受到了。
江祁沅不認,不認她肚子裡面的孩子,那她要怎麼辦?
目光從病牀右邊,緩緩地看向了左側。
病牀左邊只有阮小天和江郅浩兩個男人,衆人都擡眼看去。
阮小天跟沈南禾四目相對,有那麼個瞬間,他看懂了她眼底那深沉到近乎毀滅的死寂,微微蹙眉,阮小天心底猛地一痛。
屋中安靜的落地聞針,許是過了五秒,許是十秒……
病房之中,終是傳來一個低沉的男聲道,“孩子,是我的……”
所有人都瞳孔收緊,一眨不眨的看着阮小天。
阮小天則是望着沈南禾的方向,薄脣輕啓,再次肯定的道,“南禾的孩子,是我的!”
他似是在用這樣的口吻來給沈南禾勇氣,告訴她不要怕,他會保護她。
話音落下,站在阮小天身邊的江郅浩,忽然一把拽過他的脖領,然後揮起拳頭就打了上去。
阮小天全無防備,這一拳就是被江郅浩打的栽倒在沙發上,起來的時候,脣角已經都是血,江郅浩瘋了似的,衝上去繼續打,湯馨羽瞪大眼睛,衝上前去,攔着江郅浩,哭着道,“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江郅浩一把甩開湯馨羽,湯馨羽撞在了桌子角處,立馬疼的蹲下身子。
江宇晟趕緊上前,從後面鉗制住江郅浩的胳膊,江郅浩的眼睛瞪大,本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此時滿是紅血絲,他看着沙發上的阮小天,厲聲道,“阮小天,你他媽混蛋,我殺了你!”
阮小天垂着頭,用手背擦了下滿是血的脣角。
江宇晟皺眉道,“郅浩,好了……”
江郅浩掙扎着,大聲道,“阮小天,我拿你當哥們,拿你當朋友,你他媽是怎麼對南禾的?她差點爲你死掉!”
說到最後,江郅浩都已經是嘶吼了。
林夕見江守恆臉色難看到駭人,她趕緊出聲道,“宇晟,你先把郅浩帶出去。”
江宇晟拉着江郅浩出去,病房中重歸安靜。
過了十幾秒,阮小天這才從沙發上站起來,然後垂下頭,對江守恆道,“外公,對不起,南禾的事情,我會負責了。”
蘇揚和沈清遠都紅着眼睛別開視線,林夕也是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全憑江守恆做主。
江守恆還沒有開口,沈南禾就先出聲道,“外公,這件事不怪小天,是我自願的,以後誰要是敢找他的麻煩,就是逼着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