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ck的聲音很低,就像是哭了一般,他開口道,“南禾,跟你認識這麼久,怕是除了一個英文名,你對我一無所知,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是刻意接近你,卻不是故意在騙你,我想告訴你我之前二十年發生的所有事情,不知道……現在還來不來得及?”
沈南禾聽到來不來得及的時候,眼前的視線瞬間模糊,因爲她知道,她已經可以原諒他,但是他聽不到了。
Nick的聲音在安靜的太平山中,顯得那般的孤獨和無助,他輕聲道,“南禾,我真的錯了,你原諒我好不好?只要你肯原諒我,哪怕你要了我的命,我也認了!”
沈南禾猛地一咬牙,側頭貼在長頸鹿公仔的脖子處,壓抑不住的哭聲像是夜間的貓叫,滿溢出來。
“這間餐廳的名字叫‘Forgive’,我猜你進來的時候,一定會看到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她叫甜甜,她外婆現在是這家餐廳的老闆,外婆跟我說,甜甜剛出生的時候,她爸爸就去內陸做生意去了,說是半年就回來,但是一去就沒了音訊,甜甜的媽媽以爲他是不要她們母女了,所以就在這裡開了一間餐廳,最早的名字叫‘Betrayal’,可是直到甜甜五歲的那一年,甜甜媽媽一次意外在香港街頭看到了甜甜爸爸當初一起去內陸做生意的朋友,她攔住那個男人問甜甜爸爸去了哪裡,那個男人終於告訴她,其實甜甜爸爸在去大陸的第一年,就得了肝癌,之所以他不回香港也不說,完全音訊全無,他就是希望甜甜媽媽能夠恨他,然後忘記他,重新開始生活。”
“甜甜爸爸已經去世三年半了,這三年半的時間中,甜甜媽媽用恨去築起了一棟高牆,然後把自己圍在裡面,後來得知丈夫去世的消息,她飛去內陸取回他的骨灰,也看到了他的遺言,他說他想去周遊世界,甜甜媽媽回來香港之後,把甜甜交給她外婆管,然後就帶着甜甜的爸爸,去周遊世界了,對了,她走之前,把店名改成了‘Forgive’,原諒。”
“我第一次來香港,就機緣巧合的到了這裡,也知道了這家餐廳背後的故事,說實話,當時我心裡面沒有太多的感觸,畢竟現實逼得太多人生死離別,我已經體會過了,所以不會再爲別人而痛,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帶你來這裡。南禾,我說這麼多,其實只是想告訴你,給我一個改錯的機會,我不想帶着遺憾過一輩子。”
沈南禾抱着長頸鹿的脖子,失聲痛哭。
她原諒,原諒他了,無論他錯做了什麼,她都能原諒他。
Nick,你聽到了嗎?
我原諒你了!
空蕩的夜空,哪怕有繁星點綴,卻依舊顯得落寞;
一個人的亭臺,就算有燈光閃爍,卻難敵心頭徹骨的孤獨;
沈南禾緊緊的抱着懷中的公仔,她閉着眼睛,想象着Nick生前的舉手投足。
她猶記得她跟他在夜店初次相遇的時候,他是紅色的頭髮,左耳處是璀璨的耳釘,他總是習慣穿着休閒的T恤和破洞的牛仔褲,他有很多雙不同顏色不同款式的球鞋,他也總是能在不跟她越好的情況下,莫名的跟她穿成情侶裝的樣子。
他最喜歡戴的就是她打遊戲機贏了之後,送給他的那塊玩具手錶;
他左手的食指上,戴着跟她一模一樣的男款蝙蝠戒指;
他的手機上面,掛的是她送給他的掛墜;
他最常說的一句話,也是她常說的口頭禪;
錄音筆裡面好久都沒有了Nick的聲音,沈南禾死死地攥着那支筆,就像是這樣做,就能抓住Nick的生命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耳邊突然出現了熟悉的聲音。
“南禾……”
沈南禾一驚,連眼淚都止住了,她迷迷糊糊的擡起頭,卻不見任何一人。
“咳,南禾,你還在聽嗎?剛纔錄音筆出了一點問題,我現在接着說,不過以你的個性,我估計你早關了吧?”
錄音筆上面的提示燈在顯示着,此時此刻的聲音,都是錄出來的。
沈南禾呆呆的看着手中的筆,剛纔的一個瞬間,她還以爲是真的Nick站在了她身邊。
心底的痛楚越發的明顯,沈南禾的眼淚早就模糊了視線,哽咽着聲音,她傻瓜一樣的跟着錄音筆中的Nick對話,“……我沒關,我聽着呢。”
恰好此時Nick的聲音傳來,“南禾,我給你唱首歌吧,我保證此曲一出,距離你原諒我,就不遠了。”
沈南禾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流,緊緊的摟着公仔的脖頸,她的手繞過公仔的脖子,捂住自己的嘴。
錄音筆中緩緩傳來伴奏的樂聲,是沈南禾熟悉的旋律,她前一陣子超迷陳奕迅唱的《傾城》,Nick是臺灣人,但是粵語說的很好,而且他唱歌也很好聽,沈南禾跟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是磨着他,讓他唱《傾城》,Nick每次一唱,沈南禾也總是不分場合地點的原地趴下,聲稱自己被這首歌給擊倒了。
“咳咳,我用手機放的伴奏,可能唱的沒有在歌廳的時候好,不過我會好好表現的。”
說罷,錄音筆中就傳來Nick低沉好聽的聲音。
熱悄就算熄滅了,分手這一晚也重要,甜言蜜語,謊話嬉笑,都給我一點,不要缺少。話題盡了也不緊要,吻我至蕭煞的深宵,繁華都市,燈光普照,然而共你已再沒破曉。紅眼睛幽幽的看着這孤城,如同苦笑擠出的高興,全城爲我,花光狠勁,浮華盛世作分手佈景,傳說中癡心的眼淚會傾城,霓虹熄了世界漸冷清,煙花會謝笙歌會停 顯得這故事作尾聲更動聽……
沈南禾聽着Nick的聲音,一直壓抑的哭聲,終是忍不住爆發出來,她坐在只有一個人的亭臺鞦韆處,放聲大哭,哭聲似乎要回蕩整個太平山。
江祁沅跟沈南禾其實只有一門之隔,他沒有尾隨她進去,但是Nick錄音筆中的話,他卻是一字不落的停在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