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洲到達公寓樓下時,李偉鵬正倚着轎車抽菸提神,見他回來,李偉鵬彙報:“之前臥室的燈亮過一次,幾分鐘就滅了。”
何洲點點頭,道了一聲謝,讓他趕緊回家休息。
匆匆進屋,室內漆黑一片,何洲走進臥室,探向睡在裡側的孫回,見她閉着眼睛,心下稍安。
剛要轉身去洗手間,毯子便動了動,何洲小聲道:“吵醒你了?”
孫回微微掀開眼,勾住他撐在枕邊的手,嘟囔道:“沒有,你去哪裡了?”
“還錢!”何洲親了她一下,不待愣怔中的孫回反應過來,他又說,“快點睡,我先去洗一洗!”
十五分鐘後何洲躺上牀,胸前立刻鑽來一顆小腦袋,月光皎潔,夏夜的風正以最溫柔的步伐穿梭在這座城市。
第二天驕陽高懸,鳥語蟬鳴,日暈畫着小圈圈,給這個週末開了一個好頭。
孫回早早起牀,翻出冰箱裡的雞蛋和蔥花,取出櫥櫃裡的麪粉,烙了幾張雞蛋餅,每張雞蛋餅里加一片培根和剛剛炒出來的米線,蔥花撒在上頭分佈均勻,咬一口脣齒留香。
何洲一口氣吃了三份,還想再吃,便見孫回把咬了一半的雞蛋餅遞給他,依依不捨道:“你吃吧……”
何洲忍俊不禁,沒捨得搶她的那點兒口糧。
而在另一邊的海邊別墅,陽光從一塊塊的玻璃外直射而來,將鋪滿大廳的百元大鈔照得無處可藏,火燒似的不留餘地。
梅瑾安穿着真絲睡袍,緩步踱出房間,扶着欄杆望向一片狼藉的客廳。昨晚她一直處於震驚中,直到何洲邁着重重的步伐下樓,踩在樓梯上,敲在她耳邊,如警鐘驟鳴,她才突然回神,猛地往後退了幾步,卻從頭到尾都沒說出一個字,她從來沒有這樣窩囊,那股寒氣從何洲身上鋪天蓋地躍向她,竟讓她一動都不敢動。梅瑾安攥緊欄杆,面色如霜。
就這樣站了許久,她才返回臥室換衣洗漱,拎着手包,踩過滿地紙鈔,不帶一絲遲疑的出了門。
周峰的住處門鈴響起前,他正與一大早就跑來的孫迪談話。
孫迪面色不善,進門就將單肩包重重甩上了沙發,抱着胳膊轉身質問周峰:“你這是給我驚喜呢,出獄了連個招呼也不打?”
昨天梅亭山接孫迪前去晚餐,孫迪還當是兩人約會,到了酒店停車場才見到周峰,梅亭山還打趣道:“這時間可真巧,還想進包廂再給孫迪驚喜,沒想到就在這兒碰上了!”
孫迪沒有任何驚喜,驚嚇倒是不少,好半天才維持住儀態,沒在梅亭山面前失禮。
周峰漫不經心道:“有必要跟你打招呼?”
孫迪一愣,漲紅着臉道:“周峰,你給我搞搞清楚,我現在這樣都是你害的,你要是想跳過我跟梅亭山合作,休想!”
“啊,我倒是忘了你現在的身份——”周峰嘲諷道,“梅董事長的緋聞女友,能耐見長啊!”
孫迪面色微變,忍不住道:“你少說風涼話,當初要不是你,我現在還是譚太太,犯不着大老遠躲來海州市,連家都不敢回!”
“那是你沒用,兩年時間屁都沒撈着,蠢事做盡,要不是我給你指了出路,你現在指不定就埋在了荒山野嶺!”
孫迪瞠了瞠目,雙手不禁顫抖。
她還記得與周峰最後一次見面是在省第四監獄,她告訴周峰,譚東年已經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包括身在監獄裡的這人究竟是誰,周峰立刻罵了她一頓,兩人爭吵不休,直到周峰冷冷道:“知不知道幾個人爲這事兒死了?兩個,一個被車撞死,家破人亡,一個從窗戶裡跳了下來,你猜他是自己跳的還是有人幫他的?”
孫迪終於安靜下來,按照周峰的指示,急急忙忙地飛來海州,找到了他口中的那個海山集團董事長梅亭山,而一切都在周峰的預料之內,梅亭山只簡短地問了幾句,便將她留了下來。
孫迪疲憊地坐上沙發,兩手抵着額頭,垂眸說:“現在怎麼辦,我總不能一輩子都呆在這兒,你無非就是要錢,你把梅亭山想要的東西賣給他不就行了,拿了錢一了百了!”
“你當事情這麼簡單?”周峰瞥了她一眼,“別多問,不跟你說全也是爲你好,我有自己的打算,你照樣呆在梅亭山身邊就行。”頓了頓,他想起母親墳頭的那兩個小花盆,又問,“對了,回回畢業了沒有,還在你們那破家呆着?”
孫迪愣了愣,她這一年半在梅亭山身邊提心吊膽,在海州市裡戰戰兢兢,根本無暇去掛念那個妹妹,好半天她才吞吞吐吐道:“哦,還沒……還好……”
周峰也不過就隨口一問,又說起了接下去一段時間的安排。他沒打算爲海山集團賣命,但在他的事情辦成前,他必須要留在海山集團,而他還要爲日後謀出路,不能完全依靠那隻老狐狸梅亭山。
“我這兩天要出趟門,過段時間可能回南江,梅亭山請的保鏢是個麻煩,我做什麼事兒都要束手束腳!”不知想到了什麼,他又突然道,“其實譚東年倒是個好的,居然就這樣放過你,你猜你現在能平平安安,有沒有他的功勞?”
孫迪心跳如鼓,將視線瞥向陽臺,沒有回答,恰在這時,門鈴便響了,她立刻轉頭看向周峰,周峰擡了擡手讓她別緊張,走到門口看了一眼可視對講電話,回頭對孫迪道:“梅瑾安!”
梅瑾安以東道主的身份來帶周峰熟悉海州市的環境,這幾年海州市變化很大,海山集團的大樓都是新蓋的,好幾處建築都以海山集團冠名,比如酒店和會所,還有一個購物廣場,昨晚吃飯時梅亭山便將這個任務交給了梅瑾安。
大門一開,梅瑾安挑了挑眉:“孫經理也在?”
孫迪笑道:“這麼早就來了,我今天還是第一次上這兒來!”
兩人寒暄幾句,孫迪也不打算與他們一道上街,客套了一陣便走了,梅瑾安與周峰一起坐上車,前座坐着一個保鏢,後頭還跟着一輛車,繞着市區轉了一圈,又來到海山堆場,裡頭的集裝箱浩浩蕩蕩地堆滿兩層,周峰不由眼睛一亮。
梅亭山將周峰留下,好處有很多,最直接的一點便是能讓中廣集團給足梅亭山面子,而梅瑾安並不願意在這種事情上拖泥帶水,如今何洲這頭狼已經無法控制,這已是她犯得最大的錯,但也不失爲一個漏洞,當她掌握了這頭狼的軟肋,她還有什麼可以擔心?
梅瑾安與周峰相談甚歡,她並不拐彎抹角,也不虛以委蛇,留下足夠的空間讓周峰盡情想象,誰的耐性都有極限,他已經消耗了太多太多人的耐性,指不定哪一天,再也沒有人願意與他玩兒這個遊戲,而等待他的結局只有一條。
周峰也知道,那結局便是上午他與孫迪所說的——埋在荒山野嶺。
因此他自己也必須要抓緊時間,與梅瑾安打完一天太極,回到公寓後他望向守在遠處的保鏢,不緊不慢的喝了一會兒啤酒,等到天色暗下,他換了一身衣服,戴上鴨舌帽,走樓梯下去,繞到了底樓的一道上了鎖的雜物間,咬着小手電對着門鎖搗鼓了一陣,幾分鐘後小門“咔嚓”一聲開了,門外是一條幽黑的小路。
何洲在家中接到李偉鵬的電話,李偉鵬在那頭道:“洲哥,他還真從你說的那個小門裡出來了!”
何洲笑了笑,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繼續叉起一塊火龍果喂到孫回嘴裡,孫回乖乖吃掉。
她今天做了許多事情,早晨做了雞蛋餅,中午做了兩葷兩素,晚上煮了麪條,似乎一整天都在下廚,她不知道還可以做什麼,總覺得有些無精打采,而何洲便一直陪着她,問她這個暑假想不想打工,隔壁樓裡的孩子是否需要家教,孫回蹙眉苦思,有氣無力道:“改天我去問問吧……”
半小時後何洲終於放開她,走進自己的臥室,關上門打開電腦,坐了十幾分鍾,終於見到屏幕裡的畫面有了變化。
筆記本電腦上的畫面,角度從上往下,整個客廳一覽無遺,廳中傢俱擺設落滿灰塵,熟悉無比,沙發邊的小茶几上還擺着一個相框,照片上是母子三人,不過從屏幕裡看,只能看見一個小小的輪廓。
這裡正是何輝買下的那處公寓,何洲和母親爲了在此照顧何輝,賣了老家的房子,在這裡曾住過兩年、被竊賊時常光顧的那間公寓。
此刻的屏幕裡,正有一個頭戴鴨舌帽的男人,舉着小手電,鬼鬼祟祟地四顧,從門口開始,將所有的櫃子和抽屜一一打開,甚至還蹲下來敲了敲瓷磚,何洲忍不住嗤笑,等他慢慢朝臥室的方向走去,他切換了一下屏幕,畫面立刻轉到了空曠的臥室。
如此過了許久,他終於重新回到客廳,舉着手電筒東張西望,最後光束突然固定在了沙發邊的小茶几上,手電筒慢慢拉近,那束光愈發清晰,而那人突然一怔,拿過相框舉在面前,何洲甚至能看到他瞪大的眼睛裡充滿震驚。
何洲勾起嘴角,手指敲着木桌,觀賞似得欣賞了一出長達一小時的默劇,直到畫面再次恢復靜止,他才擰了擰眉心,沉思片刻正要起身,突然就見還未關閉的畫面晃了一下,他將視線慢慢投過去,最後定格在了一個五六十歲的男人的身影上,畫面裡的客廳燈光大亮,將這男人照得清清楚楚,他穿着一身款式老氣的t恤和西褲,頂着一頭地中海頭髮,身材發福,站在門口四處張望。
何洲怔在原地,直到孫回敲門,他纔回了神,掰過屏幕又看了兩眼,終於將電腦用力闔上,緊抿嘴角,眼神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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