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穎疏一聽不對勁,她彎下身來,“微微,色眯眯不是這麼形容的。”
“那是怎麼形容?”
微微問的很認真,彷彿在她的世界裡,祁允樂就是覬覦司慕川寵愛的一個威脅者,或者是一個壞女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
白穎疏不多說,她不能和司慕川在一起,也不會那麼無私地把司慕川奉送到其他女人的身上,她自問自己的思想還沒有能達到如此高尚的地步。
“你瞧,爸爸回來了!”微微興奮地說道。
白穎疏有些訝異,他那麼快就把祁允樂送到醫院了嗎?
“爸爸,媽媽剛剛在擔心你被壞阿姨騙走了?”微微說的有模有樣,似真似假的。
司慕川聽了,心中頓時一片柔軟,他擡起頭朝面色潮紅的白穎疏撇了一眼,幽藍的眸中透着一些別樣的意味。白穎疏尷尬地咳了兩聲,“我沒擔心。”說完後連她自己都覺得有點欲蓋彌彰的嫌疑,微微這孩子怎麼說起謊來連眼睛都不眨,不知道遺傳了誰的基因,她嗔怪地瞟了一眼微微。
微微則調皮地朝她吐了吐舌頭,白穎疏真是有些無奈卻又無法苛責。
“微微不要調皮,因爲爸爸是不會被其他女人騙走的,爸爸只喜歡媽媽一個。”微微和白穎疏母女之間的互動,讓司慕川不禁心生感慨,情話不知不覺就吐了出來。
“真的嗎?”微微張大了眼睛,又朝白穎疏眨了眨,“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
“微微,你說什麼——”
白穎疏一臉無可奈何,卻見司慕川嘴角噙着一抹揶揄的笑容,繼而輕輕地笑出了聲,不禁雙頰染上了一層嫣紅。
“媽媽臉紅了!”
微微揚着小臉開始起鬨,完全和司慕川統一戰線,勢要把白穎疏調侃得面紅心跳。
司慕川看着一大一小兩張相似的臉,她們此刻最真實的喜怒哀樂和歡笑,不由心頭浮上一抹酸苦味。
司慕川把祁允樂抱到幼兒園門口,直接就擱在車上,打了電話叫了司機,當時,他完全忽視了祁允樂近乎哀求和楚楚可憐的目光,轉頭就走。
雖然有點兒不近人情,司慕川覺得最起碼將不要給她有幻想的餘地,否則最終只會害了她。早一日斷了念想,早一日便可開始一段新的感情。
……
“媽媽我們去哪兒?”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原本白穎疏有許多話要對微微解釋,可微微似乎比同齡人更懂事接受能力比較強,她忽然覺得有些事情是多餘的。
天色陰沉,秋日裡涼風襲襲,分外涼爽。
白穎疏一身縞素手捧着一束鮮花,微微亦是黑白條紋的裙子,兩人來到S市第一公墓。
“媽媽,他是誰呀?”
微微小聲地湊到白穎疏耳邊問,畢竟是小孩子,第一次到公墓裡來,會心生害怕是再正常不過的。
白穎疏牽過她的小手,在她的發頂輕輕地婆娑了一下,“那是媽媽的爸爸,是你的外公。”在她的頭頂緩緩地說道,帶着淺淺的鼻音,眸光中流淌着細碎的晶瑩和濃濃的感傷。
微微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外公住在這裡嗎?我怎麼沒見過他?”
望着石碑上白景瑞的照片,白穎疏滿含深意地道:“外公去了很遙遠的地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回來,你當然見不到。”
“把花放在外公的照片前面好嗎?”
微微依言做了,動作神情嚴肅異常。
有時候白穎疏分明覺得這孩子是知道的,不過不說而已。遠處青鴉色的一片天,沒有盡頭的暗沉,正如她的心,低壓壓的沉在谷底。
一個星期的時間過得既短暫又充實。
時光就在司慕川的陪伴中悄悄溜走,晚上的時候,白穎疏把微微安置好了歇下,在一旁收拾行李,其實也沒有什麼行李,來的時候帶了幾身換洗的衣服,其餘的都留在M市,因爲她們原本就沒有打算在S市久留。
她慢慢地退出房門,輕輕地關上門,感覺到身後有人,她轉過身去,司慕川插着口袋,似醒非睡地倚靠在牆面上。
沉寂的夜晚,走廊上燈光微弱,他的身影顯得幽暗而模糊。他的狀態與白天的時候相差甚遠,濃密的劉海此刻盡數擋在光潔的額頭之上,看不見他的眼睛,更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一股淡淡的哀愁和陰鬱自他身邊蔓延開來。
“怎麼還沒睡?”不知道爲什麼,白穎疏看着他,眼眶不由得酸澀起來。她掩下面上的一抹不自然,裝作若無其事地問。
這幾天他們並沒有睡在同一個房間,雙方極有默契的閉口不提,其實他們彼此之間非常清楚白穎疏所做的決定,根本是毫無懸念的。她知道司慕川把這些日子以來的每一天都當做他們即將分離的最後一天,每日陪伴,倍感珍惜。
微微還矇在鼓裡,或許她的決定有點兒殘酷,但這麼做如果能夠減輕她心中的愧疚,也能做到各自安心了。
“不要走,好嗎?”他低沉的聲音中夾雜着無限的壓抑。
在白穎疏聽來分明是如上次他生病時暴露出的脆弱和卑微的懇求,卻又不盡然。白穎疏最怕司慕川的示弱,如果他強勢地命令她或者是威脅她,那麼她會切斷一絲一毫的情絲,走個乾脆利落。偏偏是這般,她反倒心軟起來,愈加地捨不得。
“忘了那些,我們重新開始,你、我和微微到新的地方過新的生活。”司慕川第一次出現如此天真的想法。
“你還不明白麼,不是換一個地方就能改變的。”白穎疏淡淡的道。
“穎疏,我錯了,請你原諒我好嗎?對於曾經傷害過你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不成熟和不理智所造成的,我們還有很長的大半輩子,不要用這種極端的方式相互懲罰,如果你父親知道了,也會無法安心。”
她承認,司慕川說的都對。如果她再自私一點,或許就心軟了。
她放不下微微和司慕川,正如同放不下死去的父親一般。
“做回從前的司慕川吧,你是無所無懼目空一切的司慕川,忘了白穎疏吧!”
司慕川幽藍的眸子深深地凝望着她,白穎疏看到好象有無數顆星星隕落,心念一動,她快步上前,張開雙臂,一瞬間將他緊緊地抱住。
司慕川的腦海裡仍然重複着她剛纔說的那句話,忘記一個深愛過的女人談何容易?若是能夠遺忘,那麼五年杳無音訊的時間裡早就可以另結新歡。
是她不夠愛他嗎?
否則爲什麼讓理性思想佔了上風?
他緩緩地鬆開白穎疏的手指,用的力量超脫了白穎疏的反彈,手中的溫度一點一點的失去,白穎疏感覺好像她的世界正在逐漸消失,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涼意自心靈深處竄了上來。
白穎疏,你這是何苦呢?拿不起也放不下,不如不要放下?
司慕川狠心地將最後一寸相觸的肌膚剝離,這個女人不會是他的了!他司慕川終將失去她!
他按住心房的位置,那處像是被生生地刨去了一塊,空蕩蕩的,只剩下無窮無盡的死寂。
“原來這就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懲罰呵呵……”他忽然笑出了聲,尤其是在深夜,混合着狂風敲擊着走廊盡頭的窗,“哐當”作響,透着一股悲涼的詭異。
“司慕川,不要這樣好嘛?”
爲什麼這樣的司慕川讓她心碎,疼痛得無法呼吸一般。指尖的溫度消失了,他的腳步聲沉重的響起,白穎疏忽然意識到什麼,匆匆忙忙的追了上去……
司慕川必須讓自己冷靜下來,她的哪怕是一點點的溫存他都堅決不要,也許明天過後,便會成爲他記憶之中最可悲的回憶。每當他想起時,便會覺得心痛難當。
他從來沒有這麼放下身段並且全心全意地對待一個女人,他司慕川要的,從來沒有一樣能夠逃脫,獨獨是她,他不是得不到,而是捨不得,捨不得她難過,成全她的忠孝兩全!
驀地,一雙纖細的藕臂從身後牢牢的圈了上來。
緊接着,白穎疏的臉靠在了他厚實的背脊上。她一遍一遍地呼吸着他身上淡淡的菸草氣味,恨不得將他融入她的血脈之中。
何苦呢?
司慕川表情痛苦,無聲的說道。
不過是加重了他的不捨罷了!
“陪陪我,好嗎?”感覺到他再一次掙開自己的手臂,白穎疏慌忙說道,死一般的靜寂之中,她的聲音暗啞而帶着一絲繾綣。
司慕川聞言,沒有了下一步的動作,任由她吸附在身後。
他們就像兩具雕像一般在走廊裡依偎着,窗外呼呼的風不斷灌入,燈光昏暗,是令人迷離的桔紅色。就這樣,如果時間就這樣停止了,或許下一刻就是天荒地老……
“我們做吧!”
良久,風聲歇了,傳來了白穎疏清淡的聲音。雖然看不清她的臉,卻可以感覺到她此刻她沉重的壓抑。
司慕川當然知道這是什麼暗示,如果是平常的他,或許早就把她壓在身下,狠狠地疼愛,只不過,他不想讓這場歡愛成爲最後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