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司,面對一大堆需要處理的文件,葉千玹又想起了梅若昕。不知道她是真的已經死了,還是失蹤?或者,因車禍死亡只是她隱遁的藉口?葉千玹腦子裡亂亂的,怎麼也想不清楚。
她覺得自己的能力與梅若昕比起來,也許欠缺的只是霸氣和一些管理方面的知識。現在的她,對這個公司已經基本瞭解,對梅若昕每天要做的事情也駕輕就熟。如果梅若昕再也不會出現,她應該可以成功地替代這個位置。可是,爲什麼她的心裡總是惴惴不安?
喝完一杯咖啡後,葉千玹的心才稍微平靜了一些。她給梅成吾打電話,說她已經到公司了,問他在哪裡。
梅成吾說:“哦,我在辦公室,你過來吧。”
葉千玹答應着掛斷電話,朝梅成吾的辦公室走去。這還是她第一次去他的辦公室,但卻不能表現出迷惑和驚奇,因爲雖然梅成吾知道她不是梅若昕,其他人卻都以爲她是。她如果表現得迷惑,驚奇,呆傻,那就說明她根本連自己父親的辦公室都不知道!而對於梅若昕這個身份來說,這是絕不可能的。
還好,她之前已經研究過公司的佈局,知道梅成吾的辦公室在哪裡。而且,即使一不小心走錯,她也可以假裝在視察其他部門的工作。演戲這種事情,有時候並沒那麼難。
梅成吾的辦公室在上一樓,葉千玹交代秘書有什麼事等她回來再說,然後就從樓梯上去。她一邊走一邊想事情,連有人跟她打招呼都沒聽見。不過,梅若昕的傲慢是有目共睹的,她偶爾不理人也是正常現象。所以,其他人見她愁眉緊鎖,神情凝重,也知道她心裡有事,跟她打了招呼以後就各自去做事了。
來到辦公室門口,葉千玹擡起手去敲門,忽然聽到裡面傳出說話聲,就又把手放下了。
說話的是兩個男人,葉千玹聽出其中一個是梅成吾,而另一個是她不熟悉的聲音,暫時叫某男吧。他們的聲音應該很大,好像在爭吵,否則,站在門外的葉千玹是不可能聽到的。辦公室的門雖然不是完全隔音,但也不至於輕聲說話時外面都能聽見。她把耳朵貼在門上凝神細聽,心裡的不安更重了。
某男好像很氣憤,大聲地說:“我看你就是太嬌慣她了!事實上誰都清楚,她根本就沒有這樣的能力!要不然,怎麼會連一點小事都要你親自出馬?”
梅成吾答道:“能力並非全是天賦,你也不是一出孃胎就能掌管一個公司的。若昕她在國外生活的時間久了,習慣和思想都和咱們不一樣。再說,她一畢業就回來,完全是在工作中現學做管理,肯定會遇到許多問題。我們在工作上是她的前輩,在年紀上是她的長輩,難道就不能寬容一點,幫幫她,教教她,帶帶她?讓她在這條路上走得更順一點嗎?”
“哼,那是因爲她是你的女兒!”某男更大聲地說,“你這樣任人唯親,是會出大事的!她沒有這個能力,卻讓她挑這個擔子,你這是要把公司毀在自己手裡!”
梅成吾不高興了:“能力可以培養,這是我開的私營企業,不是官家的機構!要誰來做繼承人,由我來決定,還輪不到你說話!”
聽到這裡,葉千玹似乎明白了一半。看來是公司裡的元老看不慣梅若昕這麼年輕,一來就做總經理。哼,他又有什麼本事,敢跟老總叫板?
她再也聽不下去,門也不敲就直接推開進去了。
聽到門響,梅成吾和那個男人都轉過頭來看。這是個大概不到五十歲的男人,比梅成吾高一點,也瘦一些。在這個年紀的男人裡,他算是比較帥的了,申字臉,一字眉,不太明顯的鷹鉤鼻,薄嘴脣。又黑又濃密的頭髮略卷,全部梳朝後,看上去很有風度。他穿着一套深灰色西服,白襯衣,右手背上有一顆豆大的黑痣。
梅成吾看到是葉千玹來,馬上對她綻開笑臉說:“若昕,你來了?”
葉千玹嗯了一聲走過去說:“是啊爸爸,您叫我過來,我就馬上過來了。”
說完,她看了一眼那個男人,又看看梅成吾。
他馬上就明白了,葉千玹不認識這個男人,他若不介紹,她就不知道該怎麼喊。因爲葉千玹代替梅若昕來公司工作時間不久,有些長老級的人物還沒見過。要是他不說,她就不知道,那就會露出馬腳了。
於是,梅成吾微微一笑說:“怎麼,誰惹你了?見到江總也不打招呼。”
葉千玹馬上嫵媚地一笑,對江總說:“喲,江總呀,您今天的嗓門真大,我剛纔在外面都聽到您說話了呢!”
江總當着她的面也不好發脾氣,勉強笑了笑說:“呵,若昕啊,你聽到我說你壞話了吧?其實我那都是爲你好……”
“哼,我知道,我當然知道!”葉千玹陰陽怪氣地說,又悄悄瞥了梅成吾一眼。
梅成吾用脣語說了“叔叔”這個詞,葉千玹立刻明白了,原來梅若昕以前都是喊這個江總叔叔的。
於是,她又接着說:“江叔叔,您看不慣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呢,是小輩,也不好跟您說的太沖。不過,您是不是也太小看我了?”
江總趕忙表白說:“沒有的事!我江天南爲人做事,看人看事,從來不會輕視。若昕,你誤會了。”
葉千玹不屑地說:“誤會?江叔叔,江總,您在公司這麼久,難道還不知道公司的性質嗎?這可不是您自個兒的地盤,想怎樣便怎樣!看不慣我,覺得我會毀了公司,哼,哼哼!那好啊,您自己重起爐火另開竈,我梅若昕會好好支持您的。我相信,以您的能力,是可以一來就掌控整個集團,短短几個月就能馳名海內外的吧?哎呀,這麼說來,您在我們梅氏企業,還真是屈才了。爸爸,您說是不是呀?這回您去意大利,要不要順便幫江叔叔聯絡一下,看看那邊的市場怎麼樣?說不定啊,我們還可以沾他的光呢!”
她一口氣說了這麼多,連梅成吾都暗暗佩服。梅若昕雖然脾氣大,卻不像她這般伶牙俐齒,有時候被惹急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在這一點上,她比梅若昕倒是好得多。
他悄悄朝葉千玹豎起大拇指,讚許地說:“若昕,對江叔叔別這麼無禮!他在咱們梅氏做了二十幾年,是咱們公司的元老,連我都敬他三分。”
聽到老總這麼說,江天南心裡頗有幾分得意。
他覺得梅若昕鋒芒太露,又空有其表,完全只是個千金小姐,根本不是做事業的人。所以,他才認爲梅成吾想把公司交給梅若昕實在是爲時過早,還不如讓他們這些元老來共同管理。
當然,他私心裡還是希望在梅成吾退休後,由他來做這個老總的。只不過,私營企業一般家族化都很嚴重,不可能他想做就做。因爲,當老總決定退休,都是選好自己的子女來繼承,而不會從其他管理人員裡選一個。梅成吾只有梅若昕這麼個女兒,繼承大權肯定是隻會交給她的。
葉千玹聽了梅成吾的話,心知他不是真心想誇,只是給江天南面子,同時告訴她,這是個怎樣的人物。
她走到江天南身邊,也對他誇道:“是啊,江叔叔一表人才,又精明強幹,咱們梅家怎麼少得了您呢?不過,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江叔叔是有大抱負的人,怎麼可能願意在我們這小窩裡呆一輩子。是吧,江叔叔?”
她這番話很毒,既誇了江天南,也暗示他有外心。而且,還說了他們沒有他也能行。表面上看是自我貶低,高擡了江天南,實際上是說,別以爲自己是元老就可以爲所欲爲,我們梅氏沒你照樣玩得轉!你要是有外心,想走就走,我們不會強留。既表示了梅氏的寬容大量,又體現出對人才的尊重。如此一來,江天南反而不好說什麼了。
他微微一笑說:“若昕,你這張嘴啊,是越來越厲害了!沒想到,你纔回國沒多久,進步就這麼快。看來,你爸爸沒有白栽培你啊。”
葉千玹莞爾一笑說:“謝謝誇獎!江叔叔太忙,沒時間教導若昕。若昕當然只能多多勞累老爸了。”
說着,她走到梅成吾身邊,親熱地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膀上說:“爸爸,真是辛苦你了!你放心,我會好好幹,不會讓你失望的!”
聽她這麼說,梅成吾頗感欣慰,疼愛地撫摸着她的手說:“若昕啊,你真是我的好女兒!”
江天南十分尷尬,只好推說自己還有事,告辭出去。
等他出去關好門,葉千玹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不高興地說:“爸爸,這個江天南不是什麼好人,你要提防他玩陰的!”
梅成吾嘆道:“唉,我也覺得他野心很大,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也不好說什麼。對了,我找你來,是想交代你一些事情。這有一些急需處理的文件,我走之後,你要趕快弄出來。有不懂的,可以直接打電話問我。最好不要問他們,以免讓他們覺得,我堂堂的梅家大小姐,還要靠着他們才能做事!”
葉千玹點點頭說:“爸爸,你放心吧!誰要是想跟你玩陰的,我先讓他翻了船再說。”
梅成吾滿意地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