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區各戰區接受命令,重複,24區各戰區接受命令”
已經快一年沒有響起的接收器突然發出聲音,240027忙回身關上了門。
他不喜歡這個喇叭,一年前,這東西響起後帶來的一場戰鬥讓近百人的特戰小隊只剩下兩人,在往前想,但凡這東西響起的時候,最後帶走的,都是無數戰友的鮮血和生命。
“請各個特戰小隊隊長迴應!重複,請各個特戰小隊隊長迴應!”
因爲電流的不穩,接受器的聲音帶着雜音,嗤嗤的電流聲顯得特別刺耳。
取下傳音器,240027沒有回話,00站隊只有他一個了,他不願意去送死,在一年前,他就不想去送死,但他想保護親如兄弟的戰友,所以,他和隊伍出去了。現在,唯一的戰友也不需要他來守護了,那麼在戰鬥還有什麼意義?
爲家?
家在哪裡?
爲國?
國早沒了。
爲了人類?
去他媽的吧,人都快死光了。
“03戰隊還有6人,6人可以參與任務。”
“21小隊還有12人,12人可以參與任務。”
聲音雜亂響起,沒有秩序,也沒有人斥責,那幾乎都爲個位數的人數,在向總部述說這些戰士所經歷的鏖戰。
每個隊伍裡至今仍在的人幾乎都能參加戰鬥,隊伍裡基本沒有重傷員,沒有醫療器械的情況下,重傷員根本無法活下來,即便身體頑強的挺了下來,不少也都爲了不拖累兄弟死在了自己手中。
“我們64小隊還有兩個,1人可以參與任務。”
“你他媽的再亂說,老子還有一隻手可以端槍,你憑什麼說我不能出去找那些金屬玩意來事?”
這在雜亂的彙報聲中唯一的異樣,讓240027心中一動,不由開口彙報了一句:“00特戰小隊尚餘一人,1人可以參與任務。”
240027和那靜靜躺着的戰友一年來最多做的事是回憶,長時間的缺乏交流對象,讓這一句簡單的話,在他口中,變得無比艱澀。
這樣的雜亂的彙報在兩分鐘內完成了,剩下的時間裡,久不見面的各個戰士互相慰問起來,最讓戰士們高興的是,當問到一年前所編排的某一號碼時,發現那戰友依舊活着。
“各位,”在這樣的混亂中,區總部的一個聲音大聲打斷了大家的調侃和問候:“我很抱歉打斷大家的談話,時間緊急,我必須向各位簡單說明一下兩小時後的任務。”
“亞洲區總部聯合各大洲進行了一次關於……”
“這些我們不感興趣。”一個沙啞的聲音打斷了總部通訊員的話,這樣的舉動,在此之前從未發生過,可並沒有人覺得意外。
總部的人員沉默了片刻,興許是爲了總結一下繁瑣的通告:“那就說一下各位的任務吧,有攜帶重要資料的人員從24區A號通道經過,望諸君盡力在其他路線吸引火力。任務關係重大,拜託各位了。”
這樣的話說得有點苦澀,總部的人幾乎是在向各個戰隊乞求幫助,而在接收器一邊的人們卻並沒有馬上給予回覆。
等待的時間長久得讓人心慌,那第一個在話筒中彙報情況的03小隊傳來了並腳立正的聲音和鏗鏘有力的第一句迴應:“03戰隊領命。”
並腳聲相繼響起,那絕決的回答將軍人的風貌頓顯無疑。
這次240027沒有回答。
聲音恢復平靜,一個猶豫的聲音傳進接收器:“我們……我們死了以後……可以進英雄……”
“啪”
一聲巴掌聲打斷了後面的話,那聲音變成了低沉的抽泣,像是那捱打的人被掩住了嘴巴發出的聲音,這樣的哭泣聲240027已經有好一陣子沒有聽過了。
240027知道那人想問什麼——英雄冢。
那是幾年前大家還可以在地下隨意走動時,亞洲區總部修建的龐大墓地,當時是說讓每一個爲國盡忠的戰士都有一個歸宿,收忠骨納英魂。
這一明智的決策,在很長一段時間一直激勵着絕大部分人奮勇獻身。
現而今,提出這樣的請求,無疑是一種奢望,英雄冢離這裡何其遙遠,昔日飛車穿梭的通途今日已經不再歸人類擁有,就算是地下,大多數地方也不再是安全之地,沒有人會爲了屍體犧牲更多人的性命。
在這壓抑的沉悶中,一個老人的聲音從接受器裡傳來:“我很抱歉,孩子,你們把姓名留下來吧,我們目前能做到的,只是在今後妥善包管好記着你們姓名的本子,至於剛纔那位閣下提出的,我們實在無法完成,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我們能把先前爲了任務犧牲的戰友名字都報上來嗎?”一個聲音問出了大家最想問的問題。
“…….我們的時間不夠。”沉默之後,是老人無奈的回答,無名的戰士去得太多,往日通道尚且能夠運作的時候,就有無數人連名字都沒留下,就化作了漫天灰飛,此刻一一登記,哪是幾個小時就可以完成的工作。
“那麼,我想……我們不用了。”那聲音代所有人做出了回答。
推杯盞酒,我們曾經說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這樣千年以前義結金蘭的說辭,是那麼不切實際,你去了,我卻留了下來。既然曾經共生死的兄弟,連留下一個姓名都成了奢望,那麼苟且偷生的我們還能要求什麼呢?
“對不起!”老人的道歉包含得太多,深沉的聲音讓在無數年月中還能幸運至今的老戰士們覺得心在顫抖,這道歉的,是24區的元帥啊,。
“現在請覈對時間,現在時刻,21時29分,行動在23時7分發動,各位要注意的是……”
240027在收到行動時間後,就輕輕放下了話筒,用棉被包裹住這無法關閉的接收器,因爲那沙沙的異動聲在耳邊更響了些,應該是靠得更近了。
五穀道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