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着百花會原本的進程安排,中午在含清殿設宴,下午便要在清音閣聽戲,到了晚上,若有被留宿的女眷,少不得也有一番宴飲,卻都是各位妃嬪在各自的住處開小宴,規矩也沒那麼繁瑣了。
但是宴席結束後,順昌帝卻突然來了上林苑,只說在宮裡悶,要看看年輕人玩鬧,如此一來,趙皇后和馮貴妃等人要伴隨聖駕,這聽戲一事就耽擱了。
恰逢上林苑中蓬萊湖荷花盛開,趙皇后便叫人安排了船隻,讓諸位夫人小姐或是遊湖或是遊園賞花,自然要比聚在一起聽戲要自在隨意多了。
薛子楨便跟着崔玉娘,秦若梅,秦若蘭,趙冰,趙雪幾個素日玩得好的在一處,聽她們商議着遊湖的事。
這時,馮家三姐妹馮玉夷、馮愛蓮和馮惜秀過來了,馮玉夷出言邀請道:“我們在那邊豎了靶子,要射箭玩呢,幾位姐姐要不要一起?人多也熱鬧些。”
薛子楨遠遠一看,不遠處果然聚集了不少姑娘,其中還有霍曉清並霍曉泠姐妹,只是她到底與馮玉夷不熟悉,正猶豫着要不要拒絕,趙冰卻笑道:“射箭好玩!不如咱們先去射箭,左右現在也熱,不如等太陽下山再來遊湖。”
趙雪拍手贊同,秦家姐妹也說好,連崔玉娘也點頭了,薛子楨也只好隨大流,跟着去了那邊。
場地中間豎着三個硃紅色的靶子,旁邊也有宮女捧來了弓箭,卻做得極爲精緻,弓身甚至還垂着五彩流蘇,那木頭削成的短箭在箭頭處鑲着一個大紅色的絨球,上面沾着石灰粉,只要碰上硃紅色的靶子,便可留下痕跡,其心思靈巧,卻正適合女子玩耍。
十數個姑娘圍着這靶子站成了一圈,薛子楨一眼看過去,除了霍家姐妹,還有程綠汀,程青波,莊之韻,聞珊,董曲音,馮玉夷,馮愛蓮,馮惜秀,蔡芬,蔡盈,個個出身不凡,如今她們幾個又參與進來,可以說,整個京城數得着的名媛都在這兒了。
程家姐妹乃是太后的侄孫女,在一羣姑娘裡自然地位超然,就是不看着程太后的面子,這兩姐妹一個溫柔似水,一個燦若雲霞,也是十分出衆的。
當初太子選妃,若不是這對姐妹花年紀太小,指不定這太子妃的位子就要換人坐了,如今她們到了適婚的年紀,依舊炙手可熱,連莊淑妃也求到了太后那裡去,想定下這一門婚事,可惜的是太后一直沒鬆口。
莊之韻和聞珊是表姐妹,關係自然比旁人親密,不過莊之韻酷似莊淑妃,溫柔嫺靜,聞珊卻活潑愛笑,在場的姑娘好像沒有她不熟悉的,就是見了她們這羣不熟悉的人,也是笑眯眯的,好似認識很多年似的,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單這份親和力就難得。
董曲音是太子妃的親妹妹,又比太子妃小了許多,小時候,也時常被接到宮裡小住,因此和宮裡的幾位公主十分熟悉,不過她也只是與惠安公主交好罷了,也是個愛玩愛笑的。
至於蔡芬和蔡盈,她們是堂姐妹,蔡芬是出自長房,她的父親正是承襲了定西侯爵位的蔡家大老爺,而蔡盈出自五房,是蔡閣老的嫡長女,死去的蔡通正是她的親弟弟。
最後是馮家三姐妹,跟蔡家姐妹一樣,薛子楨從來沒見過,也從來沒聽說過,倒是不知道其性格品行,不過觀其言行舉止,馮玉夷要比馮愛蓮更柔婉些,馮愛蓮就多了幾分急躁,至於馮惜秀,因爲最小,便有些嬌縱,倒也看不出其他的來。
這次提議射箭的是董曲音,程家姐妹跟她玩得好,自然不會拒絕,再加上霍曉清那麼個武將世家出身的火辣性子,也是寧願射箭也不願呆呆坐着的,又有聞珊和馮愛蓮擁護,這才湊在一處。
邀請薛子楨這一羣人,正是霍曉清的主意,只因霍曉泠跟着薛子楨學棋,有個師徒名分,當着大家的面,她總要擡舉薛子楨幾分。
不得不說,霍曉清雖然脾氣跋扈了些,但在這人情世故上還是頗通的。
衆人一見素來眼高於頂的霍曉清客客氣氣的與薛子楨打招呼,霍曉泠更是抱着薛子楨的胳膊親親熱熱的喊師傅,便都有些瞭然,再加上今日薛子楨實實在在出了風頭,大家雖然羨慕嫉妒,還是忍不住想和她套個近乎。
崔玉娘見程青波親暱的與薛子楨打招呼,並提出與她一組射箭時,與秦若梅對視一眼,忍不住捂嘴笑了起來。
早先就說過,薛子楨對於這些需要身體力行的遊戲最不擅長的,踢毽子算一個,這射箭也算一個,你給她十支箭,她未必能射中一支,遂在心裡暗笑,等着看薛子楨的笑話。
薛子楨也是尷尬的要命,程青波如此的熱情,當真是盛情難卻了,可就她那個水平,還真不想拿出來丟人現眼,可到了這個時候,再推辭也不合適了,只好硬着頭皮上。
一局十支箭,三支擦着邊飛過了靶子,三支還未飛到靶子跟前就落地了,還剩四支箭,衆人已經是不忍直視了,都目瞪口呆看着薛子楨。
本朝尚武,即便是閨中女子,懂武藝,會騎馬射箭的也有不少,像這種遊戲,又是簡單化了的,就連弱不禁風的崔玉娘也十分拿手,可偏偏在衆人眼中完美無瑕的薛子楨卻一竅不通!不得不說這是個笑話!
像程綠汀這樣厚道的只是善解人意的笑笑,像董曲音這樣心直口快的就直接開口笑道:“薛姑娘,這靶子難不成與你沾親帶故?怎麼一箭都捨不得射過去啊?”
大家哄得一聲笑起來,薛子楨也訕訕的,面如火燒,覺得丟臉死了,索性放下弓箭道:“我本來不擅長往這個,倒是讓大家見笑了。”
話音未落,便聽到由遠及近傳來一個帶着諷刺的聲音:“是真的不擅長?還是在戲弄我們?”
大家回頭一看,卻是惠嘉公主,身後跟着惠平公主並惠宜公主。
原來順昌帝到了上林苑,惠嘉公主也想去御前奉承的,可偏偏順昌帝只傳召了嫡出的惠安公主,惠嘉公主自然又是嫉妒又是憤怒,這纔到了這園子裡來,看到了薛子楨,又不由想起早上的事,暗恨薛子楨搶了她的風頭,此刻卻是有意奚落她,讓她沒臉罷了。
惠嘉公主畢竟是公主,又來意不善,大家都噤了聲,不敢說話,生怕引火燒身,霍曉泠倒是想開口,卻被霍曉清狠狠掐了一下。
薛子楨知道惠嘉公主氣量小,早上搶了她的風頭,如今卻是來算賬了,遂笑道:“回公主的話,是真的不擅長,我怎麼敢戲弄諸位姐妹呢?”
惠嘉公主一見薛子楨這副從容不迫的樣子就恨得牙根癢癢,明明只是個閨閣女子罷了,卻偏偏一副什麼事都在她掌握中的樣子,得了讚揚也是淡淡的,如今奚落她仍是淡淡的!
薛子楨越是如此,她越有一股撓花她的臉的衝動!
惠嘉公主冷冷道:“我可不信這話!想是你早上出了風頭,如今怕鋒芒畢露惹得人嫉妒你,這才露拙!你不敢贏別人,那我與你比試比試!拿出真本事來,倘若贏了,我就服你!倘若輸了,哼!我叫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反之,你若是贏了,也可任意指使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