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幕直把所有人都給看呆了。
棋莊的風大師竟然給一個老頭兒跪下了?
顧嬌歪頭看向孟老。
誒?
慕如心的臉色大變,她心底漸漸涌上了一層不妙。
風大師是既孟老之後棋莊第一人,能讓他下跪的,難道是——
“老、老師!”風大師顫聲行跪禮。
這句老師宛若一記棒槌,敲碎了慕如心因風大師而建立起來的所有底氣與囂張。
她看着跪在地上連頭也不敢擡的風大師,心靈受到了巨大的衝擊。
原來,這就是六國棋聖的強大嗎?
堂堂風家嫡子,竟然跪在一個下國人面前,恭恭敬敬,虔誠謙遜,不敢有絲毫不敬。
那可風家啊,排行第九的世家!
孟老先生原是趙國人,得了國君特赦才入落戶盛都,成爲一個上國人。
慕如心感覺自己的心底升起了一簇灼熱的火苗,燒心灼肺,令她疼痛又激動。
等她成了上國人,她也不必再看任何人臉色!
孟老先生氣場全開,冷冷地看着地上的不孝徒兒,譏諷地說道:“我竟不知你何時成了棋莊的主人。”
風月華身子一抖,趕忙解釋:“老師,那是她胡亂說的,棋莊是老師的,大堂至今掛着國君陛下御賜的匾額——第一棋莊,贈孟老。學生怎敢以棋莊主人自居?”
他這會兒真是怨死慕如心了。
有些話心裡想想就好,怎可當衆宣之於口?
這不是落人口實嗎?
孟老先生接着質問道:“你方纔說誰偷令牌了?”
“學生……學生……”風月華再傻也看出那小子的令牌是棋聖親手贈予的了,他就不明白了,那塊令牌他垂涎了那麼多年,看一眼棋聖都不讓,如今怎的竟還大大方方給了人?
孟老先生心道,我自己都捨不得欺負的娃娃,輪得到你們一個二個來潑髒水?
孟老先生從風月華手裡奪過令牌,拿袖子仔細擦了擦,才遞給顧嬌:“娃娃,拿好了。”
顧嬌:“哦。”
風月華整個人都不好,您老把令牌拿回去就拿回去,還擦?
孟老先生對風月華:“你,給你小師妹……咳,弟……小師弟道歉!”
風月華狠狠一驚。
顧嬌一臉懵逼看着孟老,我什麼時候成你徒弟了?
孟老先生輕咳一聲,小聲哄道:“給點面子,給點面子。”
顧嬌:“……”
風月華萬萬沒料到棋聖出去一趟,回來他就多了個小師弟!
上哪兒說理去?
孟老先生點點頭:“好,連爲師的話也不聽了,看來爲師已經使喚不動你了。”
哎呀不行啊,這個老頭兒趕走過五十八個弟子!自己是唯一堅持下來的那個!熬了十幾年,眼看着就要熬出頭,這個節骨眼兒被逐出師門就太不划算了!
他唰的站起身,衝顧嬌拱手作揖:“小師弟,師兄錯了!師兄向你賠罪!”
突然就被多了個師兄的顧嬌:“……”
“行了,你先進去吧,不是找國師有急事嗎?”孟老先生是絕不會給顧嬌機會反悔的!收個徒弟容易嗎!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機會!
天時地利人和!
我不管你承不承認,反正我認了你就是!
顧嬌皺着小眉頭,總覺得老頭兒在算計她。
但她也確實沒時間在這裡耗。
她與國師殿弟子進去了。
慕如心看着顧嬌離去的背影,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爲什麼同爲下國人,這小子的運氣就那麼好!
先是結識了輕塵公子,後又結交了蘇家三小姐,如今就連六國棋聖竟然也收他爲徒!
明明就是個一無是處的傢伙!
“孟老先生,我能不能問您……”
“不能。”孟老先生毫不客氣地打斷慕如心的話,他又不聾,適才這個陳國人詆譭顧嬌的話他可是一字不漏地聽進去了。
他冷聲道,“你不是棋莊的人,我沒資格去管教你。”
這話表面上是說自己沒資格,實際卻是徹底與慕如心撇清關係。
不論慕如心與他的大弟子有何交情,到他這兒都統統不作數,休要越級碰瓷。
孟老先生指了指慕如心,叫來值守的兩名國師殿弟子,正色道:“你們國師曾允諾我三件事,說我可以對你們國師殿提出任意三個要求,現在,我的第一個要求就是這個陳國人,永遠不得踏進國師殿半步!”
慕如心花容失色!
進不了國師殿不可怕,可怕的是一旦這個消息傳出去,全盛都都會知道她得罪國師殿了。
國師殿是什麼?
是連十大世家都不敢輕易招惹的存在!
被國師殿厭惡了,她還有機會成爲上國人嗎?
慕如心咬牙道:“孟老先生,我治好了你的大弟子,你不能恩將仇報!”
話音剛落,便見風月華無比誇張地掐住喉嚨,倒在地上,猛烈咳嗽,兩眼翻白,抽搐不止。
慕如心:“……!!”
……
顧嬌並不知孟老頭兒還留下來收拾慕如心替她出氣了,她被國師殿的那位弟子帶往了國師大人的別院。
顧嬌問道:“所以你們國師殿的人都認識孟老先生?”
弟子笑了笑:“是的,除了幾位最近新來的弟子。”
“我是你們國師殿尊貴的上賓,國師大人最真摯的朋友,偉大的六國棋聖,孟老。”
想到自己給老頭兒寫的羞恥臺詞,顧嬌默默地拽了拽拳頭。
沒事。
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
……
國師大人居住的地方在一片竹林之中,要走過一座小拱橋,景緻宜人,曲徑深幽。
這裡與國師殿的整體風格似乎有些出入,別有一種意境深遠之感。
“國師大人就住在那邊。”弟子指了指不遠處的紫竹林。
“原來是紫竹林。”顧嬌下意識地以爲是翠竹林,“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於禾。”弟子說。
談話間,二人進入了紫竹林。
林子裡清風陣陣,紫竹的香氣令人心曠神怡。
想到顧琰很快就能手術,顧嬌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來。
“到了。”弟子說,“我們在這裡等裡頭的人出來。”
二人站在一片木柵欄外。
木柵欄裡是一個光禿禿的大院子,往裡是三間小竹屋。
最中間的竹屋大門敞着,但垂下了竹簾,因此也很難看清裡邊。
顧嬌無意偷聽國師大人與那位客人的談話,奈何她耳力太好了,還是聽到裡面有人說:“真的只能如此了嗎?”
是一道年輕的男子聲音。
顧嬌沒聽見國師大人的回話,倒是又聽見那位年輕的男子便說:“我知道了,不論怎樣,多謝您的接見。”
須臾,竹簾被一隻骨節分明的玉手挑開,一個身穿深藍色道袍的年輕道長邁步走了出來。
他在臺階上穿好鞋子,神色清冷地出了院子。
顧嬌定定地看着他,心道這個道長的顏值也太高了,這年頭,不僅和尚長得好看,道士也這麼俊嗎?
“清風道長。”於禾拱手,與對方打了招呼。
清風道長微微回了一禮。
顧嬌眨眨眼,近看顏值更高啊。
美和尚不像和尚,這個道長倒的確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場。
清風道長也與顧嬌見了一禮,隨後也不管顧嬌究竟有沒有回禮,便轉身離開了。
於禾爲顧嬌介紹道:“他是清風道長,出家前曾是迦南書院的學生,迦南書院是國師大人當初一手創立的書院。”
“於禾,是最後一位客人到了嗎?”
竹屋裡傳來一道低沉醇厚的嗓音,在這茫然天地間,聽得人心頭一震,仿若靈魂都受到了敲擊。
於禾對着竹屋作揖行禮:“是的,國師大人,是孟老先生的小徒弟。”
“哦?”屋內之人儼然感到一絲訝異。
“進來吧。”他說道。
於禾將顧嬌帶進院子,他是不能進去的,只得目送走上臺階,脫下鞋履,穿着白色的足衣進了簾子。
光線微暗的陋室,唯一小桌,兩墊子並個香爐而已。
小桌是側對着門口的。
桌後之人身着玄色長袍,袖口上繡着金光閃耀的麒麟,頭戴一頂烏帽,容顏籠在暗處。
他脊背挺直,身形如鬆如竹。
到了他這樣的境界,已不是要散發什麼氣場,一切皆內沉內斂,返璞歸真,九九歸一。
這就是被奉爲神祗的大燕國師嗎?
顧嬌來到他對面坐下。
光影變化,顧嬌終於看清了他的臉。
顧嬌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