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界, 碧空如洗,遍地奇花異草,罕有人跡。天河中游, 百步之外, 有一高臺, 高臺之上放置一口方鼎, 鼎身有兩人高, 其上懸着一把劍,劍身不住抖動,似乎想要逃離, 卻被牢牢束縛。這劍還朝外散發着魔氣,明顯是一件仙器。
“再有三年時間, 魔氣便可被徹底清除。待到那時, 它就不過是一把尋常仙器。”玉華真人飛昇後, 就又恢復到原來的樣子,一頭花白的頭髮。他的容貌在修真界時就是極其平凡, 到了仙界對比更加強烈。
“總算了卻我一樁心事。”雲淵真人在飛昇後已經不是掌門,而是真真實實的晚輩,所以不敢託大,還是一副青年容貌,看久了, 也就習慣了。
魔劍這個燙手山芋是聞鶴扔給雲淵真人, 後來因爲路書鳴的緣故才攪得大荒不得安生的。然而往年所見之人, 飛昇的不過寥寥數個, 雲淵真人與聞鶴此生也無再見之日, 計較之心也就早沒了。
“仙界只能可解大荒之圍,卻不知何種世界只能, 可解仙界之圍。”玉華真人輕聲嘆道,雲淵真人只是不語,他二人不過剛飛昇的小仙,恐怕招惹禍事,然而心中鬱悶沉積,也不好受。
二人御風歸去,途徑之處大半都是空曠的,只有些仙草仙獸在期間。仙界本來無人居住,當初是誰第一個飛昇,也無從考據。各個大世界中飛昇上來的人總共就那些,本來因仙人壽數綿長,仙界應當越來越繁盛。然而仙界也不免爭鬥頗多,有時修煉出了岔子,也會使仙人隕落。
飛昇雖難,在仙界佔個地方是極其簡單的,仙界最缺的就是仙人。
修士飛行要有憑藉,飛昇後便可馮虛御風,速度極快,因此不到一個時辰,玉華和雲淵真人就回到了歸元宗。
不過他們終究還是慢了一點,正好錯過了方纔剛剛進來的人。
那人一身白衣,進宗門之後,便往離峰而去。仙界的歸元宗構造和大荒差不多,衆位仙人懷念故鄉,便在仙界營造出一個故鄉聊以慰藉。
白衣修士飛行於熟悉而陌生的景色之間,終於在一座高峰之前停下來。
離峰在大荒時體量不大,不如其他各峰熱鬧,現在到了仙界,人數在歸元宗反倒是數一數二的。離峰終年被圍繞在火幕結界之中,遠遠望去,就見一片沖天的火光,大多數修士都不敢去招惹歸元宗的那羣火系修士。
白衣修士看着火幕結界,舉劍浮空畫出一道陣法。這陣法並未向結界攻擊,然而結界卻一直動盪。原來是陣法中蘊含木系靈氣,吸引着結界之內的樹木仙草。離峰所栽種的花草樹木大多也屬火,因此不怕結界,於是便將結界衝開一道口子。
白衣修士勾起嘴角,從從容容地從這道口子走入結界之中。
外面這般動靜,裡面的人早有感應。白衣修士才進來,就看到有幾個修士在此迎接。走在最前的就是雲嵐真人,他難掩自己的激動。白衣修士收回陣法,植物們便餮足地縮了回去,都長大了不少。
白衣修士衝着雲嵐真人行禮,又對其他幾位修士行過禮,卻不說話。
這白衣修士不是旁人,正是林暮言。
“小徒孫方纔飛昇來,想來有很多話要和師父說,我們這羣老傢伙就不要打擾人家了。雲嵐你先去陪他休息,你們師徒有什麼體己話也回去說。”一個身着翠色長裙的女修說道。離峰還是有過幾個女修的。今日來的女修道號青許,看出林暮言是要和雲嵐說些什麼,就讓大家都散了。
“你飛昇時間比我估算的早了很多,可是有何奇遇?”雲嵐和林暮言一道回到他房裡去,在路上便開口問道。林暮言仍舊不說話,他從儲物空間之中拿出一塊玉簡,用靈力在其上書寫。
“徒兒暫時不能說話,此時也無從解釋。”
“確有一些奇遇,我得到了天海秘境傳承……”
第一句時,雲嵐便十分驚訝。本來,飛昇時幾乎將仙人的□□重塑,所以有何病痛都會痊癒。而如今林暮言口不能言,必然有蹊蹺,他又說自己不能說,那便更加蹊蹺了。
林暮言將雲嵐發生後的事情細細與雲嵐說來,就連上官雲齊的事也提了一些。雲嵐飛昇之前,林暮言還存着對於師父的敬畏,偶爾還會生出和師父撒嬌的心思。而在自己收徒之後,他的心境慢慢改變,如今的他還是雲嵐的徒弟,但本身也是別人的師父,能夠和師父在一個平等的位置上交流。
加上雲嵐素日裡對他溺愛,所以也就沒有隱瞞那些事。
雲嵐知曉他與上官雲齊的關係後,短暫地陷入沉默。一時間室內靜謐無聲,片刻後,還是雲嵐真人擡起手來,摸了摸林暮言的頭髮。自己的徒弟已經長大了,成爲了別人的師父。如果林暮言往日便是個離經叛道的,他這會兒應該要生氣,可是他一向都懂事又勤奮,說的少做的多,顯得有些孤僻,從前雲嵐就擔心林暮言自己過得好不好。
而如今他終於能夠找到一個和自己相伴一生的人,想來也能彌補自己不能夠給林暮言的陪伴,說起來也是好事。而且就他看來,師門之中,會反對他們兩個關係的人應當也是沒有的,火系修士性情如同火焰,對於世俗看法在乎的也不多,不至於爲這個就怎樣。
就是不知道徒孫何時能夠飛昇。
關於林暮言不能說話的情況,在離峰祖師回來後,也給林暮言親自看了,他似乎是猜到了什麼,可仍舊是束手無策。好在林暮言平日裡說話就不多,這會兒徒弟不在身邊就愈發沉默,對生活妨礙倒不多。
來到仙界後,林暮言除了見各位師祖,外出看看仙界情況外,便是修煉,他偶爾也會去下界飛昇來的入口看看,上官雲齊有沒有來。
仙界歲月更是流逝飛快,在萬年的壽數中,十年,二十年,三十年都不過彈指一揮間。林暮言心焦,下界的上官雲齊也心焦。
路書鳴已死,柳夢溪同楊昊同歸於盡。上官雲齊在塵世無牽無掛,終於心境突破而飛昇。
在天河之水中泡了六個月,洗精伐髓,上官雲齊到仙界之時,入口處只有兩個小仙守着。
“仙界就是這樣麼?”生滅來回看了看,說道。飛昇之時,上官雲齊和生滅之間的契約自動解除,生滅本可與上官雲齊分道揚鑣,不做這什麼靈火,但他還是選擇繼續留在上官雲齊身邊。
“看起來也沒什麼特別的。”生滅語氣中帶着一些蔑視,兩個守衛看到他口出狂言,就要上來教訓他幾句,卻被上官雲齊擋住。
“我們從下界來,也沒什麼好東西,只有這兩件天級法器,給二位兄弟玩玩,還有一些丹藥,效果都寫在瓶子上。”上官雲齊從儲物空間拿出兩件法器和一些丹藥給了他們。守衛見上官雲齊笑眯眯的,遠不像那個瘦削的青年那般咄咄逼人,雖說這法器丹藥對他們來說作用也不大,但也和顏悅色起來。
“你們來自於哪個大世界,是哪個宗門的?”守衛問道。仙人不知下界人飛昇時日,他們也是有人飛昇纔會在天書之中看到姓名。守衛入口的雖是小仙,但若是遇見了大宗門的弟子飛昇,給他們指指路,都能得不少好處,是個仙界的肥差。
“大荒,歸元宗。”上官雲齊答道。
“這位呢?”因爲大荒多年來妖修都不能飛昇,守衛只是驚訝於竟然還有兩人一起來,並沒有想到生滅是靈火,不是人。
“它乃靈火化形。”上官雲齊道,生滅瞪了他一眼,人修還是這樣多嘴多舌。
守衛默默記下來,靈火化形,必定不是凡俗之輩,所以也就更加客氣。
“有沒有一位木系修士來過這裡?”上官雲齊問道。
“好像是有,之前來過幾次,聽說是在等人。”守衛道。
上官雲齊笑笑。
“還請二位陪我回師門一次,也好給你們多些報酬。”守入口的守衛有好幾波,平日也管送人回宗門的事,他們當下就應了。上官雲齊簡單學習了御風口訣,生滅懶得動,又化爲靈火回到上官雲齊丹田。既然木系修士在,那麼金光應該也在他,他們這些年未見,生滅如今近鄉情怯。
分離是何種光景,而見面又是何種光景呢?
到歸元宗後,兩個守衛被請去會客廳小坐,宗門有報酬給他們。上官雲齊走向離峰,他是火系修士,想要破開火幕結界更是簡單。不過他無意破壞,只是將滅世之火遍佈全身,滅世之火雖然修爲不足,其天賦能力卻比這結界的火高了許多,因此上官雲齊不費吹灰之力便進了結界。
“師尊。”他進來時,並無旁人,只有那人一身白衣,坐在樹下看書,看起來,就是在等他。
林暮言不說話,只回首看他,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