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頭,你已經走投無路,還不速速束手就擒!”一羣修士將一個黑衣魔修圍在中間,爲首的是一個年輕人。這人看皮相不過二十來歲,脣紅齒白,褐色眼眸波光閃閃,一看便讓人覺得親切,對他生不出惡意。
而被圍住的那魔修卻與他截然相反,眉眼鋒利,薄脣猶如刀削,眼神冷厲,渾身散發着讓人難以接近的氣質。
這魔修便是上官雲齊。
上官雲齊被正道修士所設的天羅地網層層困住,這羣修士趁他渡劫偷襲他,他雖捱過了劫雷,卻受了重傷。手下也死的死,散的散,魔修聯盟分崩離析,上官雲齊獨木難支。
上官雲齊自認接任魔尊之位以來,未曾侵擾正道修士。他不過是向魔修傳授了飛昇功法而已,本來井水不犯河水,這會兒正道修士竟來加害於他。
怕是懷璧其罪。
還有人想要和上官雲齊講講道理,沒看到爲首那年輕人微微笑了笑,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塊紅色的石頭,在其上凌空畫上陣法……
上官雲齊看他動作,勾起嘴角冷笑一聲。
他們是不是把自己這個已經渡過雷劫,離飛昇只差臨門一腳的魔尊看得太簡單了?
* * *
“咚,咚咚……”
“詐詐……詐屍了!”
義莊中,排在末尾的小棺材突然動了起來。
林暮言走過去,拆去棺材上的長釘,打開棺蓋,抱出裡面的小孩子。這孩子四五歲的樣子,臉憋得紫紅。
“別怕。”林暮言用尖點了下孩子的額頭,孩子順過氣了,睜着淚眼看着林暮言。
“把上官家的人都安葬吧,請個法師替他們超度。”林暮言對看守義莊的老者說道,給了他一錠金子。
他師父飛昇前說,今日下山向南,便能找到命定的弟子。
山下方圓十幾裡,便只有這一座義莊,林暮言進了義莊,看到這個小棺材,福至心靈,便知這是他要找的弟子。
上官家慘遭滅門,就剩這一個孩子還活着。林暮言讓人給他們超度,了斷這孩子在塵世間的因果,從此後,他便和俗世之中的人沒有關係了。
這孩子便是上官雲齊。
上官雲齊自爆元嬰,爲的就是同歸於盡,他不好過,他們也不得好過。然而他剛自爆,就發現時間突然停滯,他失去意識,醒來過時,便躺在一方漆黑的空間中。
關於同樣場景的記憶很是久遠,在他上輩子五歲的時候,便是被人從這口棺材裡救出來。那人是通天魔尊,他的師父。現在這人,他不認識。
“爲師叫林暮言,我方纔看到了你的姓名,你叫雲齊。”林暮言怕這孩子被嚇破了膽,特意提了一句。
“雲齊,我以後就是你師父了。”林暮言捏捏上官雲齊的小嫩臉蛋,上官雲齊無意間發出奶奶的一聲啊。
林暮言忍不住又捏了捏上官雲齊的臉蛋,這讓魔尊十分懊惱,可是開口也只能發出萌萌的奶音,他乾脆閉口不理林暮言了。
縱然徒弟不想被佔便宜,師父考慮到徒弟太小承受不住御劍飛行,乾脆一路抱着他回昆吾山,一路上,通過餵飯,洗澡等各種方式,便宜佔了個夠。
到山下時,上官雲齊已經麻木了。
“拜入歸元宗,便要斬斷塵緣,與人間再無糾葛。修仙之路漫漫,莫怕,爲師陪你。”高聳入雲的昆吾山下,林暮言抱着上官雲齊,收去法力,一步一步地登上昆吾山的萬級長階。
歸元宗並無大門,只有仙霧繚繞。林暮言抱着上官雲齊穿過護山大陣,便看到羣山林立,比之山下所見,更爲巍峨。
“暮言。”一長鬚老者向他們走來。
“見過掌門師伯。”林暮言行禮,“這是弟子新收的徒弟。”
“五行靈根?”歸元宗掌門雲淵真人知道林暮言收徒之事,特意在此等他,卻不想他收的徒弟竟是五行靈根。
五行靈根俗稱廢靈根。只有小門小派才飢不擇食地什麼靈根都要,大宗門三靈根是外門弟子的標準,內門弟子最多雙靈根。而林暮言師門一脈單傳,都是天靈根或變異靈根的天才。
不是他看不起五行靈根,只是五行靈根得道者寥寥無幾。林暮言這番收徒實在是荒謬了些。
“此乃天道指引,若天要亡我離峰,弟子也無可奈何。”林暮言把天道拿來做擋箭牌。
“也罷,一年後是開山收徒之日,到時會有不少好苗子來拜師,到時我陪你去看。”雲淵真人說道,林暮言不置可否。
林暮言是木系靈根,百多年前被離峰長老雲嵐真人收做徒弟,此後離峰在宗門之中的存在感就越來越弱。
離峰本是火系靈根傳承,到林暮言這裡成了沒什麼攻擊力的木系靈根。他又極少參加宗門大比,即便是參加也因爲木系靈根修士不善於攻擊而拿不到好的名次,旁人都道離峰怕是會在林暮言這一代衰落。
若是他能收到火系或者雷系這種攻擊力強的弟子傳承,或許還能挽回,結果他找了個五行靈根的。
若說這是天道指引,天道還真的要亡了離峰?
雲淵真人與雲嵐真人關係最好,對林暮言關照頗多,因此滿腹心事回去,特意爲他找五行靈根者的修煉功法。
先不說雲淵真人是否找到了功法,只說林暮言抱着上官雲齊御劍而行,回到離峰。上官雲齊堅持要自己下來走,林暮言便抓住了上官雲齊的小手,牽着他回到自己住的屋子。
現在令上官雲齊最爲疑惑的不是他爲何成了林暮言的弟子,他上輩子也聽說過林暮言,他是正派修士,不過早早飛昇了,並未參與到後來的事中。
他所疑惑的是,他不過是重新在自己身體裡活了一次,怎麼就從火系天靈根變成了五行靈根?當初通天魔尊曾說過,以他之資質,若是修正道進境更快。
上官雲齊心中充滿疑惑,他想要找個方法探究出他想要的答案,卻不想這小孩子的身體十分不爭氣,他不過是在牀上坐了一會兒,就睡着了。
林暮言看着坐在牀邊就低頭睡熟的徒弟,不禁失笑。他把上官雲齊抱起來放到牀上,又給他蓋上被子。
上官家被滅門之前,上官雲齊還是個父母寵愛的小少爺,被養得白白胖胖,臉蛋鼓鼓的,頭髮也又細又軟,林暮言忍不住摸了半天才放開手。
林暮言道號長清,已有一百八十歲,從小跟着師父雲嵐真人,若說是除了功法之外他還從師父那裡學到了什麼,就大概就是固執吧。
他認定了上官雲齊,那麼無論如何,上官雲齊就是他的徒弟,會被他庇護在羽翼之下。就像是他曾經被雲嵐真人庇護在羽翼下,所以如今已爲人師,還存着一分少年心性。
上官雲齊睡覺,林暮言便在他身邊打坐修煉,林暮言的房子下設置着一個特別的陣法,將離峰的靈氣聚集過來,使得修煉事半功倍。
他在宗門大比中名次不高,修爲在門中卻是極高的,已經是化神期巔峰修爲,差一步便能步入合體期。同輩之中,只有五個師兄比他境界高,他們最少也大了林暮言一百歲。
今日許是因爲林暮言收了徒弟,心境有所變化,纔打坐半個時辰,便隱隱觸及合體期的壁障。林暮言放鬆下來,嘗試去突破,突然感覺自己的腿被人拍了一下。
他也不急,直接停下來,睜開眼睛就看到上官雲齊看着他,剛睡醒的小臉蛋紅紅的。
“師父,我餓了。”魔尊大人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但他是小孩子,小孩子不吃飯是長不高的,上輩子他就因爲被師父逼着從小沒日沒夜練功,吃的都是辟穀丹,因此長得不高,這是魔尊大人一輩子的遺憾。
林暮言這纔想起小徒弟還沒辟穀,於是讓他稍等,去取了些吃的帶回來給上官雲齊。
填飽肚子之後,林暮言便讓小徒弟盤膝坐在自己對面,教他引氣入體。
上官雲齊有上輩子的經驗,很快就成功引氣入體。林暮言的眼睛亮了亮,又教他如何讓靈氣在經脈之中運行。
上官雲齊同樣掌握得很快,卻忘記了他用的方法是上輩子的,他上輩子練的是魔功。
林暮言就看着上官雲齊臉色突然變白,趕快去探他體力靈氣,只覺得這靈氣運行之法十分邪門,乾脆直接用神識探視上官雲齊的丹田,就發現他的丹田周圍被一層灰霧籠罩,神識也探不到裡面的情況。
“你先不要練了,在這裡等着我,桌上有果子,自己拿着吃。”林暮言對上官雲齊叮囑道。
上官雲齊點點頭,看林暮言出門。他竟然是忘記了這輩子他不是魔修了,再用魔修的修煉方式定然是會出問題的。等會兒,還是注意些吧,免得林暮言懷疑。
他本來以爲林暮言只是出去一時半刻,結果沒多久進來幾個小娃娃陪上官雲齊玩兒,到了吃飯時間小娃娃們就端來飯菜,過了七日,林暮言纔回來,那幾個小娃娃也走了。
林暮言看着上官雲齊的眼神充滿了愛憐,他忍不住摸摸上官雲齊的頭。
上官雲齊只覺得莫名其妙的,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林暮言的手指便點在他的額頭上。
“你這麼小,不應該承受這樣的回憶,等你大了再去想起它吧。”林暮言這幾日查閱了古書,發現上官雲齊丹田之處的灰氣是迷障,若人經歷過巨大的變故可能會產生,也是一種心魔,沒有自主意識,最後還是要上官雲齊自己化解。
林暮言在書中尋到了法子,只需暫時封印住上官雲齊的記憶,迷障就不會起作用,上官雲齊也就能正常修煉了。
其實上官雲齊不能正常修煉完全不是因爲這個,但是林暮言歪打正着,魔尊大人忘記了前世,自然就要和林暮言從頭學習功法,也恰巧解決了這個問題。
於是,再次睜眼的上官雲齊就是沒有上輩子記憶的上官雲齊,是個正常的五歲孩子了。林暮言看着自家徒弟睜着水濛濛的眼睛看着自己,實在忍不住,把他抱在懷裡揉了揉,重新教他如何修行。
五歲的上官雲齊喜歡極了師父,也喜歡他捏捏自己,甚至是親親自己的臉蛋或者額頭。想必等到林暮言的封印解開之後,想起這些的魔尊大人會非常惱火吧。
外人看來上官雲齊仍是五行靈根,但他已經可以正常修煉,修煉的速度比他上輩子稍慢一些。到一年之後,開山門收徒之時,上官雲齊已經是練氣二層。
林暮言被掌門勒令必須參加開山門,他自然要帶着上官雲齊去。林暮言想了想,還是先將上官雲齊的修爲掩藏起來。他這徒弟的悟性太高,修煉速度太快了,木秀於林,還是先藏着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