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矮子

【驪瑤 咸陽?天牢】秦王政卅五年二月廿九雞鳴

今日便是行刑之日,驪瑤整晚未眠,只道大限將至,盼能見扶蘇最後一面。

正黯然落淚之時,卻聽牢房另一邊來一陣咯咯的笑聲,聲音似夜鴞叫聲般尖利,讓她只覺得四肢百骸有股說不出的難受。只聽那聲音道:“明日便處斬了,心中是否還有許多疑問?”聽聲音,竟又從牢房另一邊,踱到了牢房的窗外。

驪瑤大着膽子問道:“你是何人?三更半夜,爲何能在牢中閒逛!”

那聲音嘿嘿一笑,道“想活下去就跟我走,相信‘廻魂罍’的事情,姑娘你還想多瞭解一二罷?”

驪瑤一聽便站起身來,行了一個大禮:“那便勞煩前輩!”

話音剛落,牢房下方的青石板竟鬆動開來,從裡面探出一個人來——竟是一具女屍!驪瑤被嚇得向後跌坐在地面上。女屍身上蒙着塊布,仔細一瞧,只見那女屍後面還有一人!那人個子奇矮,生得獐頭鼠目,邊笑邊道:“什麼前輩不前輩!快幫我將屍體拉上去!”

驪瑤與那矮子將屍體拖到牢房一角,矮子從背上解下一個背囊,扔到驪瑤面前,隨後轉過身去道:“快把你自己身上衣物給屍體換上!”

驪瑤知道矮子是想將自己掉包,便趕緊照辦。誰料剛除下女屍身上裹着的布,卻突然發現,這具女屍竟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她嚇得差點叫出來,卻被矮子一把捂住嘴:“莫要驚慌!趕緊換好衣服,天就要亮了!”

來不及細問,驪瑤趕緊給女屍換了衣服,同矮子一道從地下的密道逃離了大牢。出了密道便是大牢前的一條兵道,密道,竟是這矮子連夜挖出來的!天色已明,矮子爲驪瑤蒙上了一層面紗,在城內兜了一大圈,這才鑽入路邊一架馬車內,向城外疾馳而去。

“我們這是要去哪?那具女屍又是怎麼回事?爲何會與我容貌毫無二致?”驪瑤問矮子。

矮子擺手:“其中緣由我也不甚瞭解。姑娘不是想知道更多‘廻魂罍’的事情嗎?只管跟着走便是,到地方了你自然便知道!”

驪瑤坐在車裡,這纔將矮子打量得清楚。矮子皮膚黝黑光亮,頭上密密地扎着一圈頭巾,顯得腦袋很大。身上穿着十分奇特的無袖服裝。下半身卻穿着拖地的長裙,看不見腳,完全不似中原地區的打扮。驪瑤一時間不知道這矮子到底有何企圖,可既然他救了自己的性命,應當沒有惡意,於是便只好不再多問。

二人出城之時,太陽已經落山。驪瑤似乎在城門旁看見了一個人影,突然從馬上摔了下來。可惜車速太快,又隔了一道面紗,沒有瞧真切,只是覺得這個人影自己十分熟悉。

【驪瑤 象郡?臨塵】秦王政卅五年三月十七隅中

驪瑤與矮子駕車一路飛馳,直奔出咸陽城數十里。矮子告訴驪瑤,自己要帶她去遠離中原的世外桃源見一個人,那人算出驪瑤有難,奉命特地來救驪瑤的。用來替換驪瑤的那具屍體,也是那個人交給矮子的,他也不清楚這女屍是怎麼回事的,看到的時候自己也嚇了一跳。

二人駕車一路向西南前行,趨行半月有餘,終於抵達了帝國最南邊的象郡。這裡遠離帝國的行政中心,仍保留着當地的許多民風民俗,市場上更是擺放着琳琅滿目的各種奇珍異品,而象牙、犀角、珍珠、瑪瑙這等帝國內陸視爲珍寶的物品,也均是象郡這裡的特產。

驪瑤新奇地看着周圍的一切,一掃心中原本的擔憂。她沒想到一直以來認爲是蠻荒之地的南疆,竟會有如此繁華之地。雖然仍不知道矮子究竟帶她去向何處,可一路上風光秀麗,此時不如在這遠離亂世紛擾的地方盤桓幾日,整理一下心情。

驪瑤便試着向矮子提出自己的計劃。誰料矮子竟一口答應下來,並道此處稱爲臨塵,離他們目的地還有百餘里。接下來他們要穿過一片一望無際的原始森林,他也需要在城內休整些時日,置辦一些物品輜重。

除了派遣移民而來的中原人士,臨塵街頭看到的平民大多數仍是南疆的原住民,即便是移民的中原人,也入鄉隨俗地換上了當地的服飾:一來是爲了不讓自己太過突兀,而來也是爲了通風透氣,不致中暑。南疆炎熱,雖然只是初春,可驪瑤此時卻穿着襦裙曲裾已覺燥熱,衣服早已被汗浸溼,貼在背上。而這典型的中原打扮,也讓她在一羣短衣短裙的南民之中,顯得十分扎眼。

剛下車走了幾步,矮子便覺得不對,打量了驪瑤一番,道:“我們趕緊找個地方,得給姑娘你弄幾件衣服換上。”說罷矮子拉過驪瑤,順着青石板的街道七繞八拐。沿途給驪瑤購置了幾件衣物,接着便來到了一間驛站。

驛站不大,大堂裡坐了幾個客人正在飲酒。驪瑤一進門,幾個人便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色眯眯地打量起她來。矮子瞪了那幾個人一眼,讓店家準備了兩間上房,拉着驪瑤便上了樓。安置好驪瑤後,他道:“千萬不要出門,我出去置辦些行禮乾糧,很快便回來。”

驪瑤不知爲何矮子突然變得如此緊張,問道:“怎麼了?難道有追兵?”。

矮子擺了擺手:“可能是我的錯覺,不過你我二人在城中,切不可惹人耳目。我的身高已不可彌補,姑娘儘快換了衣服,我去取便回。”

矮子將驪瑤安排妥當便離開了。驪瑤從裡將房門反鎖起來,換好了衣服,如此一等便是兩個時辰,矮子卻仍不見回來。她心中隱約感到有些不妙,卻又不敢輕易出門,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四處亂走。如此一直等到了日薄西山,四處飄起了飯香,驪瑤終於按捺不住,推開房門下了樓。

誰料到大堂,便見到之前遇到的那幾個飲酒的客人,竟將自己圍了起來。驪瑤身材姣好,此時又換上了南民無袖的短裙服飾,顯得無比嬌嬈。她下意識地舉手護在身前,緊張地盯着那些人的眼睛。

誰料那幾個人卻面露誠恐,用當地的蠻語對驪瑤說着什麼。驪瑤搖了搖頭,表示自己聽不懂。正當她不知所措之時,店家突然用不太純正的官話道:“他們說,你的那個朋友出事了,有人看到他被抓走了。”

驪瑤心道不好,急忙奔出店門。誰料剛出門,頭上便落下一張大網,將她牢牢罩在其中。方纔店內的幾個人都走了出來,店家盯着網內的她笑道:“素問有氐人之國,國內之人下半身爲魚尾,可上路,幻化雙足,混跡於世。其肉鮮美,其油可點燈,經久不熄。我做夢都沒有想過,自己竟會撿到如此的便宜!”

“我不是——”驪瑤剛要辯解,那店家卻突然掏出一柄長刀:“是不是,待會放進水裡就知道了!”說着一揮手,幾個人便將驪瑤扛起來,擡入了後堂。

驪瑤在網中尚未掙扎幾下,只聽噗通一聲,自己竟已被丟進了一口大缸。她水性不好,一下便嗆了好幾口水。後堂內光線昏暗,她雙手只顧四處亂劃,剛把頭露出水面,身邊卻突然傳來一陣水聲,似有什麼動物在水中掙扎。她不敢再亂動,只得將頭露在水面上。

驪瑤藉着昏暗的光線,終於看清自己的這口大缸擺邊上,竟還有一口一模一樣的缸。方纔的那一番撲騰,便是從這口缸內傳出來的。突然,缸裡又向外泛起大片的水花,一條粗壯的尾巴從缸內甩了起來,隨後驪瑤便看到矮子從水中鑽了出來,面容憔悴。

驪瑤驚道:“你怎麼也被他們捉來了?!你的缸裡怎麼會有條大魚?!”

矮子苦笑道:“可惜,居然提前被人發現了。姑娘莫要害怕,他們想要的是我,你既不會幻化出魚尾,他們也就不會對你怎麼樣的。”

“難道他們說的什麼氐人之國是真的?!”驪瑤不禁驚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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