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終於停歇了它綿綿不休的腳步,雨後初晴的天空,像一朵明媚的盛開着的矢車菊,盡情地舒展着那湛藍如洗的顏色。

“青兒,宇來了……”遊廊上正忙着吃食的鸚哥擡頭看見了剛跨出房門的嶽振宇。

“你這個多嘴的傢伙。”嶽振宇彈了彈它的籠子,倏地又轉了回去。

“要出去嗎?”青姬睜開了眼睛。

“醒啦,我可沒想吵醒你。”嶽振宇彎下腰,輕輕地在她的額上印上了個吻。“還早呢,睡吧,我辦完了差事就回來 ,嗯,青兒?”看着青姬粉**白的睡臉,嶽振宇忍不住像只小狗一樣聞着她的臉說道:“青兒……好香,乖點,等我回來我要看你畫畫,要麼,就一起下棋噢。”

“嶽大人,你要遲了。”

“青兒,壞丫頭,真沒良心!夫君出門,連句貼心的話也沒有。”嶽振宇向她伸出了手,不過只是摸了摸她的臉笑道“我出去了,再睡會兒吧!”

“早點回來。”聽到嶽振宇走出了房門,青姬對着他的枕頭輕輕說道。她閉上了眼睛聽憑自己沉溺在嶽振宇溫泉般包圍着她的氣息之中……

“噯,謝天謝地!紫生,新夫人總算有了笑臉了。瞧我們家大人,出門的時候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

“水柔,你沒見大人對夫人多好?真個是如珍似寶!成天捧在手心裡怕摔了,含到嘴裡怕化了,回府來形影不離地跟着她,噓寒問暖,關懷備至,恨不得疼到了骨子裡,夫人就是個石頭人兒,也會回心轉意的。”同是家生丫頭的紫生想到大人受到的無數次愛理不理的冷臉,不禁爲大人舒了口氣。

“新夫人長得可真是好看,人也隨和,大人豈有不喜歡她的道理?比起從前,我們的日子也好過多了,真不曉得先前的那位爲什麼讓老爺那麼地不開心?”水柔想起被老爺逐出大門的冰夫人的那張看不出是高興還是生氣的臉。

“誰叫她做人失敗,那麼囂張,誰受得了啊!”

“是啊,老爺板着臉不待見她,衝着我們莫名其妙地大發雷霆有什麼用呢?”

“大人如今是真的高興耶!看起來和從前簡直判若兩人。”

“水柔姐,紫生姐,這是嶽大人託人帶給新夫人的玉華花粉和一封書信。”

“噢,小笙,送進去吧。”水柔和紫生相視一笑,才說曹操,曹操人沒到,信就到了,這天天見面的人,幹嗎還要寫信?

“喲,夫人好像又在發呆唉!”小笙剛邁進門的腿又退了回來。

“大人對她這麼好,發什麼呆耶!要是我高興都高興不過來,還有什麼不稱心的呢?”紫生還是替大人有些不服。

“紫生,你這丫頭,說什麼呢!”

“我是實話實說!”紅了臉的紫生衝着水柔做了個怪樣。

“兩位姐姐,夫人是不是有什麼不開心吧,我這個時候進去,合適嗎?”

“也是,瞧她那個樣子,大概連叫十聲也不會聽見吧!”

“不會的,最多三聲就能聽到了。”

“真的?”

“不信,我倆和你打賭!”

“賭什麼呢?”

“大人新賞給我們的香粉和香囊!”水柔和小笙一齊向紫生伸出了拉鉤的小指。

“夫人……”紫生伸長脖子,連着叫了七聲了,發呆的夫人就是沒有聽見。

“這下你們輸定了吧?”紫生掩着嘴偷笑了一下,回過頭來朝着她倆露出了得意的笑臉。

水柔打量了一眼久久地坐在窗前的夫人,心想,只有不幸的女人才會時不時地露出不安的掙扎的顏色,如此幸福的被大人愛着,爲什麼不可以發呆呢!

青姬歪着腦袋,一隻胳膊耷拉在窗邊,呆呆地望着藍天白雲的晴空,雨後的清風吹拂着她的鬢髮,她伸出手攏了攏滑到臉上的頭髮,輕輕地閉上了眼睛。此刻的她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想不起,被痛苦囚禁了太久的心彷彿就像那天邊的雲彩一般,正輕飄飄地,呼啦啦地隨風起舞。真相大白,讓她感覺重見天日的同時,青姬有時竟會懷疑自己還在昔日陰影的雲山霧罩之中,眼前的一切不過又是個幸福的夢幻。

聽到紫生 “夫人夫人”的叫了幾聲,青姬回過頭來,方纔想起這是在叫自己,真是奇怪,明明在——柳府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稱呼,可是在振宇身邊,竟不適應了,或者說壓根兒她沒把自己當成振宇的夫人,可不是他的夫人,那又是他的什麼人呢?

“夫人,這是大人剛派人送來的玉華花粉和書信。”

“哦,擱在梳妝檯上吧。”

嶽振宇的信只有龍飛鳳舞的三個字:乖,等我。青姬淡淡的一笑,他是在讓她一點一點走回從前麼,在他的記憶中,她還是那個總被他取笑爲醜人多作怪,愛抹胭脂的黃毛丫頭嗎?

前嫌盡釋真的就能回到從前麼?儘管他灼熱的愛,無邊的寵溺讓她幸福得……想哭,儘管她竭力想忘了另一個人的身影,可是每當被嶽振宇緊緊地擁抱在懷裡,她就會想起另一個輕輕柔柔的擁抱,那個形影相弔的孤影,讓她的心糾結在一起,不能盡情回覆嶽振宇的深情。

當嶽振宇向她和盤托出的時候,她的世界真的只剩下他一個人,她也終於明白他在自己心中無可取代的地位。可是,……這些天來她想到嶽振宇的時候幾乎同時會想起救她於水火之中又守候了她三年的子興,這又是爲什麼呢?

不知何時,一朵紅豔豔的玫瑰出現在她的眼前。

“在想什麼?”一隻大手輕而易舉地將她梳好的髮髻弄成了鳥窩。“只准想我哦。”

青姬白了他一眼:“真是本性難移,你這個壞習慣就不能改一改麼?”

“不管是好習慣還是壞習慣,我愛你,你也愛我不是嗎?”

青姬感覺到身後那炙熱的氣息,昨夜的瘋狂不由得又一一在腦中閃現,她微微紅了臉,卻又放任自己依靠在那個寬闊的胸懷之中。

嶽振宇目光深邃地俯視着青姬的面容,那張美麗的臉上既寫着沉溺又有些心事重重,是不是還在想那個男人?他沒有問她,他相信時光會沖淡一切,只需一些耐心和等待,他有自信她可以將柳子興忘記,因爲青姬至始至終最愛的人是他。

“振宇……”青姬欲言又止。

“嗯。想要什麼,我的小丫頭。”

“我……”

“青兒,放心吧,過去的決不會重來。我早就說過,你想要的,這世上只有我能夠給你,你已經知道了你愛的人是我,難道還不明白真正懂你的人還是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