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1
茫茫大海，蔚藍無邊。
滔滔巨浪，沖天而來。
浪滔盡千古風流人物，波也能捲走一切。
海岸，藍色，沙灘，皙白。
“你聞到什麼氣味了？”這裡是東海里的銀灘，有一個女孩的聲音好甜，有一個女孩的衣袂好飄然。
“鹹味！”念玖嗅了嗅吹過的海風，帶來不盡的腥氣。
“錯了。”秀髮飄飄，聲音卻沒有飄颻。
“哪？”他轉了轉英俊的大眼，望着含睇一笑。“香味！”
“更錯了！”她不禁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哪是什麼？”這一回，他是真正地聞着大海的氣味陷入了思考的沉思。
“那是腥味，是大海最原始的氣息。”含睇衝着他甜甜地一笑。
“唔！”念玖的心重重地一動，“不錯！”他看到了一雙眼睛，似一片蔚藍的大海。
大海的藍色不醉人，大海的氣息不醉人，大海那閃閃的波光卻是那樣醉人的靈魂。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2
“你看，海水中那麼多人？”有一隻纖手指着了海水，藍色上橫過一截白。
“那是海里游泳的人。”念玖淺顯而言。
“錯了！”有一隻手收回，有一個聲音卻收不回。
“怎麼？”他在疑惑中看了一眼清美。
“那是滔浪的人！”清美的眼睛盯得好專。
“唔！”他的心不由深深地一沉，看着遠處滔浪的人，一會波峰，一會浪谷。
浪滔盡一切，浪也滔出一切。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3
“咱們住的小樓好優美！”回過身來，含睇指了指鬆影中的青翠。
“當然很美，”清美回了一眼，“那裡有看海的窗口。”瞬間，還真不忍離開。
“那邊的山崖也很美！”念玖指着了靠着海岸的山石，水擊出的巨浪都是堅強和柔弱相對。
“眺望大海，就能將眼光放得更遠。”清美甜甜一笑，又帶了他們一眼。
“大海遠眺，確是很美。”念玖有點沉吟於大海的思緒。
“水波澹澹，銀花閃閃。”含睇說的是詩句一樣的語言。
“想不到這裡這樣美！”近岸一碧，遠海蔚藍，清美未免有一點點陶醉。
“要是天天能看多好？”含睇也陷入了呢喃。
“那就移回去！”念玖看了看兩個醉心又醉人的女孩。
“你移得回去？”清美譏諷地吐出一笑。
“只怕連帶一點海水回去也難。”含睇笑笑地透來一眼。
“那就搬過來吧！”念玖看着她們的可愛，心裡想得甜蜜蜜。
“你對那裡討厭啊？”無心中清美存着一份試探。
“哪裡？”念玖的心竟很坦然。“是爲了追求更美好的人間。”
水向低處流，人向高處走。
他的心境覺得：
只要生活得舒心舒意的幸福，管它哪一個地方，都可能是水能聚集的地方，人能立足的天堂。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4
“家鄉可不能亂遷，”含睇偏偏嬌靨。“尤其不可隨意亂遷。”
“那豈不坐井觀天啊！”念玖畫了個圓，又指了指天。
“我說不能亂遷，也不是永遠不能離開。”含睇連忙糾偏，覺得說出的語言，終不盡自己要急於表述的意味。
“這還差不多！”念玖卻有着可會心的稽首。
“你能搬走，”清美閃亮着明眸。“你能將根也搬走嗎？”
“我說時常出去看看！”驟然一驚，念玖立刻明白葉落也要歸根，人生怎可以一去不復返。“根怎麼可能全部地搬走呢？”
“其實你搬到這裡來，”清美悠悠一嘆。“還是一樣坐井觀天。”
“怎麼？”含睇閃了閃靈動的眼睛。
“不能奪破自我接觸的空間，”清美的眼睛注向了遠方、更遠方的大海。“不論搬到那裡，都是一口寂寞的井。”隨同她明麗眼睛的方向，他倆都彷彿看見：
海上片片聚集的白雲，山一樣，塬一般，到處都是流動的家園，到處都是能立足建設得富饒的鄉關。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5
“所以我不搬過來。”含睇笑笑。
“我只出來。”念玖瀟瀟。
“其實你們這樣還是錯了。”清美閃過慧潔的靈眼。
“錯了？”兩顆對自己相當滿意的心頓霎驚愕。
爲什麼呢？
他倆都相對地孤疑着，將有些探索的目光，不停地交集於清美的靈眼。
果然。
清美的話是這樣的：
“人生，就是要走出一口又一口深井，一個又一個有形無形的空間。”
她的話，好令人驚愕啊！清美令人驚愕的聲音，在他倆的耳中，竟彷彿傳遍了大海，透在了一切的蔚藍。
仿似，她的語言，就同每一個人的人生一樣，只有超越了一口又一口深井，纔有更大更多更有作爲的空間。
假如，一個人總是坐在一口寂寞的枯井裡面，永遠地只有那麼一點點活動的地盤。你能說，這樣的生活很美嗎？
幸福，肯定不是這樣被約束住、充分約束住的天堂。人類的伊甸園，真正的伊甸園，絕不是上帝哪裡只要偷食了一個蘋果，就得遭到被驅逐、被剝奪的美好生活。
呵呵！爲了一隻蘋果而發怒，是不是也太邪門了呢？這樣食不裹腹的生活，真的就是天堂嗎？如果是，你會喜歡這個樣子的天堂嗎？
均貧窮，不均富貴。只有領導的一方，沒有被領導的一方。你說，這樣沒有止境的生活，是一個什麼樣的枯井？這樣一個天空，又是哪一個廣闊的天空呢？
“哪我們滔浪去！”念玖頓時一悟，拉着了她們的手，奔跑於浪花之中。
惟見：
沙灘細膩而柔軟，有一連串優美的足跡。
海水波濤且洶涌，有一連串浪花的曲線。
“怎麼樣？”大海中又多了一位滔浪的人。
“很好玩！”歷史又要改寫一筆。
“人生真的好渺少！”直到此，有個人纔在真正的感觸和哀嘆。
似同所有滔浪的人都在經歷浪谷和波峰，一切趕海的人都想收穫海里的巨瀾。
或許：
浪谷裡反思，纔有波峰上閃現，波峰和浪谷竟是這樣緊密相間，巨濤和海浪同時連環。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6
海灘上有一頂太陽傘。
七彩、美麗、鮮豔。
“剛纔真過癮！”念玖用手淘着一些沙，掘出一個坑。
“你做什麼？”含睇望着有些不解。
“他要將你埋起來。”清美望着她微微一笑。
“你也一樣。”念玖看了清美一眼。
“我自己埋。”清美笑着也在刨銀白色的沙灘。
“這些砂真好！”念玖揚了揚手中的銀沙，抖向一個坑。坑中有位可愛的人，比海水還要柔，比銀沙還要白。
“慢點，別亂蓋！”她望着他微笑。
“很慢的！”他的心中不禁一跳，忙收攝了一些不敢再想的心情。
一個美麗的身軀在一個銀色的坑中好優美。
一把銀沙，又一把銀沙揚起，終於掩蓋了一切的美麗。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7
銀色的海灘上，有三張臉。
他們仨的身體都已化成沙，化成水，化成了同島嶼連着海岸的一切。
太陽傘的影子，漸漸拉長。
鮮豔和美麗的多彩終於伸到很遠、很遠的海天。
遠處，波光瑟瑟、灩灩。
一天又到了夕照時間。
夕陽臨着了海，臨着了山，臨着了島嶼的鬆巒，也臨着了他們年輕燦爛的臉在於銀色的海灘。
“再遊一次大海！”一個人破沙而出，渾身的銀沙抖落，勁健的肌膚在七色的夕陽中顯得最俊美。
“還不起來！”一靜不如一動，他已伸手去掏沙中的兩個女孩。
“別動！”兩個女孩‘格’的一笑，遍體的銀沙躍上了夕陽的光線，海岸竟是七色的光彩。
“快，最後一刻了。”他已拉住了兩個女孩纖靈的手，做着最美麗的追求。“夕陽裡面游泳哇！”三個腳步飛越，早已撲進了洶洶的大海。
霞光一片，水波的灩光也是一片。
海水早已不再蔚藍，滔浪的健兒滔進了最光輝。
此剎，初升的太陽不如夕陽美，蔚藍的海水竟披夕陽燦爛的光輝。
有個人已從海水裡走出來，披盡夕光裡最美的精彩。
那個身影好朦朧，會使多少顆心驚歎的思念？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8
“你看，她好美！”含睇指着了走向海岸的清美，一步步都是海水的依戀，一雙腿都是七色的鮮豔，彷彿每一腳步都是海水泊着海岸的想念。
“你也很美！”念玖在海水中攬住了她的腰，嘴角都透海水般的微笑。
“誰跟你開玩笑。”她向海波中一浮，身子如游魚般迅滑的迅速。
“我說的都是真的。”他一個跳躍，身影似飛魚般在海浪裡騰躍。
此時：
浪花好閃。
海面的聲音好驚嚇。
有如颶風颳過了了無消息的水面。
一個人躍出海水，嗆入海面，都使水珠濺上了巨大的藍天。
“他們怎麼了？”海岸上，清美一個回頭，瞥見的都是海水的波濤，白沫的巨浪，飛翔的水串，笑笑中，搖了搖頭。
惟在最後的眸落裡窺見：
洶涌的海水裡。
有一張臉擡起。
微微一笑，有着多少朦朧的水串，有着多少溫柔的水溼，有着多少愉悅的開心的水汗。
乘勢一浮。
哪個她已離念玖僅差最後一絲水線，擡頭，便看見他無盡的剛健。
這個海灘。
誰也不同於她這樣幸福的遊弋，他那樣高興的守候。
“不！”誰知，就在幸福即要碰上高興的一霎，海中的魚美人卻乘着海浪來的水勢一推，似一條美人魚一樣跳上了海灘。而海水中，只留下念玖一個人還在回想着她的眼神，還在詫異地衝着海水，忘了有活力的浮立起來。
好美麗的機會，竟因此損失。
好銘唸的背影，竟因此看見。
損失和看見，竟一樣在莫名的心情裡面，不知道是值得珍惜呢還是收藏？
惟記得：
一個背影走近夕陽，一個人影融進夕日的圓輝，一個纖秀的身影竟是夕色裡最美麗的虹彩。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9
晚霓，薄霧，窗口。
有着青藤的窗口，兩個女孩看着藍藍的海。
海風陣陣，鬆影搖動。
這裡竟沒有夏天，火熱的夏天。
“多像一幅畫啊？”含睇指了指青松、翠柏，近處的青藤和遠處的山巒、海灣。
“是啊，多美的圖畫呵！”清美笑着用手點着了窗簾。“你看它們不也像站立的模特嗎？”
“原來這也是模特啊！”含睇顧視着整個海灣和島嶼外的大海。“站或臥，都是最自然的神態。”
“呵呵！這就叫生活無處不可以參觀。”清美用心思想得好遠。
“就在於自己裁剪的取材。”含睇的拱托，卻更似構思着一幅美圖的完整。
“不，不在於手，而在於心！”清美細攬着美麗的一切，卻極沉靜。
“心於取捨嗎？”含睇不禁看着了清美。
“心於感覺！”清美卻盯住了含睇。
兩個看風景的人，互相看住了對方的眼睛。看着眼睛的人，彷彿看住了優美的風景。她們兩個人都似發現對方的心裡有一幅完整的畫，如海濤，如山巒，如風雲不續的變幻……
也許：
她們的畫，就在心裡。
真的就在心裡。
每一個人，都可以構思出好多理想的藍圖，塗鴉出驚世的奇作。
惟因：
每個人，都有一顆獨特的心。
絕妙的畫，每一次着墨，都是人生的時間，生活的經過。
有可能是草稿，也有可能是成熟的鉅作。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10
“喂！”窗外有個人呼喚。“看看大海去哦！”
“不是剛回來嗎？”含睇朝着綠蔭叢中的念玖搖了搖手。
“這不同，”念玖徑直向窗口走，“這一回是好好地去欣賞它！”遠處海岸、沙灘、海灣，近處青松、翠柏、黝巖。
“去不去？”含睇回過了頭。
“你去吧！”清美望着了藍色的海岸，白色的沙灘。
“我們不去了。”面對如此的優美，含睇微微咬住了美麗的貝齒。
“怎麼不去呢？”念玖望着不高的窗口，真想攀着峭石的藤蔓爬上來。
“她不願去！”含睇偏回了首，看了清美一眼。
“那麼，你下來好了。”念玖不知怎麼的更有喜悅的色彩，脣角上有笑意涎綿。
“我也不去了。”含睇望着他甜甜一笑，拒絕也極嬌人。
“下來吧！”聞聽這樣的語言，念玖可真的有些着急了，“我等你哩！”東張西望，似在急着尋找一條上樓的捷徑。“你等着，我就來！”他似是真的發現了另外一條可急於上樓的小徑。
“喂！喂！”含睇急忙再喊時，哪裡還來得及，只見到念玖的腳步匆匆，幾個迅疾的拐彎，立馬消隱於青松翠柏的怪石裡面。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11
夜色中，迷幻的海灘上，有一串足跡。
沿着靜靜的海灣有弧度地排列。
汩岸的海水上，有一對戀人，踩着柔軟的沙灘。
晚風在吹，充滿了大海的氣息，衣服在飄，吹拂着愛情的甜蜜。
遠方，連綿的羣山在海水中。
近處，住宅的燈火在港灣裡。
足踏着柔軟的沙灘，耳聽着海濤的呼喊，再挾雜些松柏的滔聲，風境如詩如畫，令人心曠神怡，心癡神醉。
“很醉人吧！”念玖攬着含睇纖綿的腰，看着一對海一樣深情的眼睛，感覺所有醉人的氣息。
“不！”長長的睫毛跳動，心都被不知名地長提。“應該如夢！”
“如夢？”他看住了她如夢一樣的眼睛，心中已有夢中的一片奇景。“我們如夢一般！”
“我們不是如夢一般！”她如夢一樣的臉笑得特別的媚而豔、美而甜。“我們是走在夢樣的海邊！”
真是：
此景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全惘然。
他惟記得：
那一刻，可以用這樣的文字撰寫出來。
沒有花，可以相對，筆，可以描繪。
唯見着：
夢一樣的腳印，都踩在海水廣闊的邊緣，夢一般的髮飾和衣服，都飄在海風的柔情裡面。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12
“你不是一個人間的女孩！”如夢一般的人，如夢一般的心，如夢一般的風景，念玖忽然覺得心中喜歡的女孩，似是一個女神的精靈。
“我不是人間的女孩？”她喃喃地盯了他一會，終於凝注於一笑的避開。“哪我是什麼呢？”
“你是？”他微微一驚，摟着她的身體都不覺緊了一緊。
身邊的她竟是這樣的倩人，而心裡的她卻是：
“你應是海里的精靈。”
“胡說，”她看着他那極認真的眼神，不自覺地一驚，“我哪是什麼精靈了？”似是夢囈般發出的聲音。
“你絕對是、絕對是海里的精靈-哦！”念玖不自覺地將她揪得緊緊，“而且，而且是海里的女神，海神哩！”在聲音緊張的緊張裡雙手抖動得抖動的控制不住的神經。
“女神，海神？”她偏了偏臉，嗆出的氣，都有半邊最皙的側影。“我要做，也只做你心中的女神，不，心裡的精靈！”聲音淡淡，輕輕，如深山空谷裡的佛聲道音，有一半低沉得純淨空靈，根本就沒打算讓人聽清。
“精靈，我心裡的精靈？”可是他已在心裡的至純，彷彿能不辯聲音，就能察清一切呢喃的靈魂。“那我既有女神，又有精靈哦！”一剎之間，他彷彿有一聲奮喊。腦海中不續地閃過娟妙的身影，不可自主地被她的美麗迷住了所有的靈魂。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13
此刻，他竟忘了身邊還有這樣一個至真，心裡一樣重視的靈魂。
他竟高興得跳了起來，仰聲呼嘯，卻忘記了將她抱在一塊，一起跳躍奔叫。
開心，彷彿就是一個人的事。兩個人在一塊，無法將最好的在誰給予誰的傳染。
真是：
糊塗得可親又可愛。
可親又可愛的人，總是忘得了自己，卻忘不了最關心、關懷的人，在遠方，還是身邊。
“你怎麼了？”好久、好久之後，大海不知飄泊了多少的波濤，她在他的身邊回過了臉時，他還在手舞足蹈。
“我？”很低的聲音猶如雷鳴，他終於從至純的糊塗中清醒，“我太高興了！”傾刻來到她身邊，低下臉時，他已偷着笑，看見的都是白皙中詫詫的眼睛和紅色的康乃馨。
“好臭！”有一隻錦貓從他懷中脫身，輕輕笑音裡竟是漫漫雲層，柔柔的身軀猶如飄飄之風。
“你？”他竟凝住了，一霎時噙住的人竟是風一樣柔情，而剎那逸出的身體如雲一樣無形，一瞬之中的驚詫，竟使他忘掉了一切的追尋。
追尋什麼呢？
整個島嶼的天地間，唯有他的一雙眼睛在隨着她跑在海灘上的身影旋轉。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14
“咦！”最後的時間，他看見一個仙子般的身影在海灘上的一堆巖塊上飄回一眼，而整個人卻駕着層雲奔向赭色、更赭色的海巖。
他的臉上不由有一份笑，浮上開始的迷惘，最後在她的倩影奔上鹿也不能回頭的海崖時，他終於在這一剎明白了。
哪是一份怎樣的情思呢？
他沒有多想，就在流星一樣的追趕，疾如泠風逾過海面。
極快速的時間，彷彿是一眨眼，他就追上了。
海隅的一角，黝黑的巨巖上。
他攬住了她的肩和胳膊，還有飄飄於海風中不斷飛揚的衣服。
“你的心好跳？”大海衝擊着礁石，海水滔泊着銀灘，他竟能在那澎湃的聲響中，將她聽得那樣的仔細和真切。
“纔不呢？”海風和夜色，掩蓋得掉一切，卻掩蓋不掉海岸上最令人親近的甜蜜。
【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22-15
世上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礁石上還有一對相偎遠眺大海的人。他們的身影竟如礁岩屹立於大海，松柏長在青山，他們的手相攜，竟是海水泊着沙灘，海浪衝着礁岩。
“你說，這是不是另一個人間？”眼中有多少的詩和畫，含睇正在構劃一幅流暢的書法，要將人生寫得沒有遺憾。
“我們正在另一個星球，經歷又一個人間。”心裡有多少的感慨，念玖正以宇宙人的身份話着地球，從紅塵內觀看紅塵外。
“我們要是真能生活在另一個星球，”有一個聲音喃喃，“不，生活在那些星星裡面不知有多好？”含睇的手指着海上的羣星，幽曠裡的空遠。
“我們現在就生活在那些星星裡面啊！”有一個聲音好醉人，念玖的手就依着她的手指指點點。
“你說，我們在這裡望星星，星星中有沒有人也在望着我們呢？”含睇的聲音好純正，稚雅得令每一個聽見的人忘心。
“星星好多，說不定真有。”念玖環掃着羣星，羣星也用每一隻眼睛和他注視着眼睛。
“應該有，怎麼說不定呢？”含睇回過了眼睛，有一對星離他好近。“我們不是就住在星星裡嗎？”
“你說有，就？”他實在不忍拒絕那雙眼睛，離得好近的好近的心和星。
“我們也在星上，不是嗎？”含睇摸了摸坐着的礁石，黝黑，光滑，結實，雖是大地之上山體崩裂出的一塊，亦是大海里環繞出的一個起點。
“我知道。”念玖微微有一點心跳，腳下的每一粒、每一絲、每一寸土地和海岸都是這個星體的一部分，自己的身體時時刻刻都在整個宇宙中。
“我們在宇宙中望星，宇宙中的星星，也有人望着我們。”含睇的手在黝石上不自覺地畫圈，畫出的每一圈都有星體環環復環環的流連。
“這麼肯定？”他的聲音很輕、很輕，極怕因此而觸傷了她那純純的心。
“海中有魚，空氣中有人，”她指了指廣博的大海，又指了指廣袤的天空。“這些星星就是空氣裡的島，人就是空氣裡的魚。”
“這？”他竟怔住了，無言以答，被她的話將所有的思維堵塞。
星星竟是空氣中的島，人竟是空氣裡的魚，我們生活的地球就是星星中的一顆星星——閃着無限星光和星塵的宇宙孤島。
這種獨致的語言，也不知她是怎樣思考出來的？如果你不可相信，就聽她繼續發言。
“你捧起一捧海水，發現沒魚，你說那海里就真的沒魚了嗎？”她一指巖下咆哮的大海，竟是問得那樣有闡悟的真切。
“這？”他又僵住了，往日的能言善辯，聰明敏慧都融在了大智若愚的一個字裡面。
“從前地球是方的，直到百年前才圓，”她的臉枕在他的肩膀上，“你可知道哪原因？”吹氣如蘭，吐氣更是芳菲，恐怕連深谷幽蘭也沒有她這一份傾人的心肝。
“嗯！”這一次是大辯若訥，他僅應了一聲。
地球不是百年前才變圓的，而是一直都是圓的，只不過是因爲沒有科學的工具，由利益體的認知和需要造成的。
“有了科學的工具，”她望着天空中的繁星。“還需要不斷探索冒險的人。”
“有科學的工具才能到達彼岸，有探索的人才能探明一切。”他的額已抵着了她的額，兩兩相抵竟然無言。
有多少激動，有多少感觸，有多少……此時此刻，無聲勝有聲，一切都在沉默中。
他們眺着遠方，看着大海，話着宇宙，在一起不知耽過了多久的時光。
也許，像他們這樣，是不能計算時間的。坐在海邊這樣的黝石上，坐過一個世紀，也不算長久，耽上一個千古，也是心甘情願。
你說是不？
只要有人能這樣相伴，有心能如此感悟，有身體能如此依傍……即使坐個一萬年，又有何駭惶？
（欲知詳情如何，且聽下回分解，請看【梧桐坡】卷一鳳凰梧桐第23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