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室的門毫無徵兆的打開了,從裡面走出兩位全身籠罩在無菌衣下的醫生,中年男士走上前去,擋在兩位醫生眼前,用英語着急地問道:“醫生,手術怎麼樣了?”
走在最前面的那位醫生摘下口罩,露出他原本的真面目,原來是威廉醫生,他搖頭嘆息了一聲,然後帶着歉意的低聲說道:“對不起,我們盡力了!”
雖然有想過這樣的後果,而且幾乎肯定是這樣的結局,但中年男士這時聽了威廉醫生的話卻傻住了,大概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他是多麼想威廉醫生那是在忽悠他,可是他也知道,今天不是愚人節,像威廉醫生這樣的知名專家也不會拿他的名譽開玩笑,手術失敗多少還是對醫生的未來有所影響的,所以中年男士不再多問,如今他只有照實告訴他的少爺了,希望少爺不會衝到他頭上,不然就有他受的了。
想到杜文波對符飛的在意程度,中年男士用來撥號的手有點顫抖不止,剛接通了杜文波的手機就被對方很生氣的質問,嚇得他拿手機的手抖了厲害,差點沒把手機給抖落掉。
中年男子知道這事早晚杜文波會知道的,此時好象少爺在爲什麼事生氣呢,要不要現在告訴他呢,如果不告訴他,後果也許更嚴重,還是說吧,少爺說要得到符飛的第一手消息的,中年男子深深呼吸了下,緩緩的說道:“少爺,符先生的手術失敗了!”
“什麼?你再說一遍!”
中年男子覺得突然打了個雷霹靂似的,耳邊傳來的怒吼纏繞不去,中年男子打了個羅嗦,竟然不由心生一股寒意,強行鎮定了下,答道:“符先生的手術失敗了!”聲音比起第一句話來還更小聲,好象未老先衰中氣不足的樣子。呃,估計是那個多了導致腎虛了吧。
中年男子說完就在等杜文波的下一聲咆哮了,可是事情嚴重到他沒想到的地步,只聽到對方的手機啪的一聲就再也沒聲響了,中年男子再對着手機喊了幾聲也未見對方有反應,他遲疑了一陣才掛上了電話,望着手術室那方向顯得心事重重。
與此同時,南海市咖啡廳裡,杜文波一下子倒在背後的椅子上,心力憔悴完全失神,嘴裡顫抖着,好半響楞是沒說出一句話。
杜天豪也楞住了,杜文波是他唯一的一個兒子,他已經多久沒見過自己的兒子出現這樣的失態,除了他母親去世的那一天見過外,他再也沒見過自己的兒子這樣的失態,反而從那失去母親的第二天開始,他就變了,在外面跟別人嘻哈打鬧無不歡樂,面對他卻是冷漠寡言,就好象他不是兒子的父親一樣,哦,不,自從他母親去世以後,兒子早就不把那裡當成自己的家了,要不是家裡還有個疼愛他的爺爺,想必兒子不再回那個家了吧。
也是,杜文波每次回到家也就陪陪他爺爺而已,其他什麼事情都故意跟他唱反調,杜文波高考時他就曾經要求杜文波報考商業管理以便好接手他的產業,杜文波一樣跟他作對選了報考醫學,氣得他好死,如不是有着杜文波的爺爺護着,他早就利用關係讓杜文波就讀商業管理了。
本來符飛的事情,杜文波是去求他爺爺幫忙的,但如今他爺爺年事已高,早已不問世事,不得以杜文波纔要求杜天豪幫忙,兒子有事杜天豪當然不會不幫忙,如今他好不容易等到杜文波有事求於他,他更要加緊利用這個機會,讓杜文波回頭接手他一手創下來的龐大產業爲條件,不過杜文波也不是好相處的,在條件方面,兩人互不相讓,最後各退一步,條件才得以談攏,以現在那個狀態來看,杜天豪不用想也知道是誰會讓他兒子這樣失態的了。
杜天豪一點也不明白爲什麼杜文波會這麼在意符飛,符飛不過是他纔剛認識的一位舍友罷了,爲了杜文波求他的那事,他還特意去調查了符飛的底,得來的資料不過是一位孤兒罷了,沒錢沒勢,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符飛接觸的幾個女人倒都是有姿色的女孩子,具體原因他還不清楚。
杜天豪看了會失態中的兒子,忍不住上前拾起杜文波掉在地上的手機,按着那邊的來電顯示撥打了過去。
杜天豪跟對方几句話下來,他已經很確定那邊傳來的消息了,這樣也好,兒子,那個符飛不過是個孤兒嗎,等你接掌了我的產業,要什麼樣的朋友會沒有嗎,何必在意這個符飛呢,我知道你肯定是故意跟我慪氣的,醒來吧,跟我回去,以後爸爸的一切都是你的了,到時你要什麼還沒有。
“起來了,我們回家吧。”杜天豪的語氣輕了許多,可能是因爲不願再刺激杜文波的原因吧,至少在這個時候來軟的更容易讓杜文波就範。
“……”杜文波看了杜天豪,默默的站了起來,抓過杜天豪手上的手機,理也不理杜天豪便向外走去。
“你要去哪裡?別忘了我們的條件!跟我回家!”眼見杜文波不是要跟着自己回家,杜天豪追了上來,喊道。
“沒條件!我們沒什麼條件!”杜文波回過頭來,冷漠的眼神不帶一點生氣,好象已完全死去的人。
“哼,沒條件,你是要毀約了?”杜文波走得不快,杜天豪趕上擋住了他的去路。
“不,我們的條件是爲老大手術和打壓東海藥業集團,現在手術失敗,也就是說我們的條件完全失效了,讓開,別擋我的路!”不管對方是否是他的親生父親,杜文波毫不客氣的撥開杜天豪。
“你……你這小子,我們明明說只要手術就行,無論手術是否成功失敗,你都得回來的!”杜天豪氣急敗壞的說道,衆橫商場多年的他何時這樣被逼無奈過,可惜對方是他的親生兒子,而且他還曾經有愧於他,現在他還指望兒子好好繼承他的產業呢,兒子心裡不同意,他又能拿他有什麼辦法。
“不,我的條件是手術成功,就是老大沒事我們談的條件才生效!”杜文波跨過杜天豪的身邊,沒有一絲遲鈍直直向前走去。
“你……你……”杜天豪指着杜文波只會說你你的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忽然,他哈哈大笑起來,道:“不愧是我杜天豪的兒子,好!好!”
等杜天豪走遠,杜天豪向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那位冷酷男子道:“冷風,從今天開始就斷了少爺的資金來源,公司裡的人無論是誰,都不能再給他一點幫助,看你怎麼打壓東海藥業集團!”
“是,可是老太爺那邊……”
“老太爺那邊由我來,小子長大了,翅膀更加硬了,我就看看你幾個兄弟怎麼幫你報仇。”杜天豪望着杜文波走進網城裡,心中卻暗道:也許這樣更好,外面的磨練也不錯,以後對管理自己的產業肯定有所幫助。
三兄弟看到杜文波如此低落的回來,還以爲是他們家庭出了什麼問題,真的多事之秋啊,老大手術纔剛開始,杜文波家裡又好象有重要的事情了,三人你推我推你的,最後還是倒黴鬼陳康詩這個最小的老幺出來當炮灰了。
“四哥,你怎麼了?”陳康詩也不是傻子,他可不會直接問杜文波是不是家裡出什麼事了,這樣的話,杜文波馬上會知道他們去咖啡廳偷看的事,那到時候不僅僅杜文波給他好看,連累了其他兩位,想必那兩位也不會輕易放過他。
“失敗了,已經回不來了……”杜文波好似沒聽到陳康詩的問話,心不在焉的自言自語。
“什麼失敗了?什麼回不來了?不明白?”難道四哥的家裡做什麼失敗了,還是出了什麼問題,陳康詩摸摸自己的頭,疑惑的問道。
“老大的手術失敗了,你知不知道,老大騙了我們,他不會回來了,他跟我們說好一定會回來的,他說從美國一回來就要和我們大幹一場的,可現在什麼都沒有了,他不會再回來的……沒了……”杜文波忽然情緒激動的抓住陳康詩的衣領,大聲的吼道。
“不可能……”
“怎麼會?”
“……”
杜文波的話如晴天霹靂般劈在三人的心頭上,他們完全呆住了,自從得知符飛即將手術了,他們刻意不去想美國那邊到底怎麼樣了,一定成功,老大的承諾支持着他們,但事情一旦來臨時卻擋也擋不住,刻意壓抑的情緒一下子全部爆發了出來。
“我不相信!”石頭要比人肉硬得多了,這個是世人皆知的道理,以人之軀撞碰石頭,無疑是雞蛋碰石頭那樣的不可取,蘇情也明知不可爲,卻偏偏要去做,拳頭狠狠的撞在旁邊的牆上,一個迴音在客廳裡迴盪着。
“老大不會死的,四哥,你跟我們說,那個手術還沒完,老大這麼強悍的人這麼會死,老大還沒死……你說啊,說啊……”完全不理對方就是他敬畏的四哥,陳康詩反手抓住杜文波是肩膀用力搖啊搖,他那嘶啞的聲音帶着一絲哭腔。
“莉姐!”
忽然,與此同時,樓梯口傳來一聲驚叫聲,何世強緩緩轉過身,一看之下臉色大變,只見闞莉和藍亦晨同時出現在樓梯上,闞莉整個人倒在藍亦晨的懷中,面色蒼白,兩眼緊閉,胸前上下大幅度的起伏,很明顯她是聽到符飛的消息受不了刺激暈倒了,不過還好有藍亦晨扶着她,不然她估計要從這三樓的樓梯口滾到二樓去了。
“闞……嫂子!”
何世強動容了,他連忙走過去,幫助藍亦晨扶闞莉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杜文波和陳康詩在何世強扶上闞莉的時候也清醒過來了,看到闞莉這個樣子,兩個人也慌了手腳,七手八腳的幫忙讓闞莉平擋了下來,大家都是明白人,不用問肯定他們在說話時,沒注意闞莉上來,不小心被闞莉聽到了不該聽到的消息,闞莉受到刺激了,休息下就好的。
杜文波好象恢復到他平時精明的樣子,從衛生間拿條溼毛巾出來敷在闞莉的額頭上,直到闞莉呼吸漸漸平穩下來,不緊不慢的對着一直在觀望着他們的藍亦晨問道:“你們都聽到了吧。”
“嗯!你們說的是真的?還是你們知道我們過來才故意開玩笑的?”其實藍亦晨心裡已經百分九十九相信了杜文波他們說的是個事實,但她還存着一點點的希望,不知道爲什麼,她總感覺到那個可恨的流氓並沒像他們說的那樣死了,上次見到他,不是已經平安出院了嗎?難道上次受傷有了什麼後遺症。
“……”杜文波昂頭看着天花板,平靜得像一具死屍,動也不動了。
藍亦晨見杜文波竟然不回答自己的話,天生傲慢的她哪容忍別人在她面前無視她,她氣着說道:“幹什麼,別誤會,你當我關心那個流氓死活啊,我是爲莉姐問的。”
“你……”蘇情和杜文波同時動起氣來,老大都走了,竟然還有人在這個時候這麼不尊重他,但對方是個女的,揚起的手不甘的放了下來。
“表妹……你別問了,二哥、四哥,對不起,我表妹這個人是這樣,你們別怪她!”陳康詩連忙拉開藍亦晨,這裡除了暈迷中的闞莉,藍亦晨會給面子的人也就陳康詩一個人了,藍亦晨好象也意識到自己好象在這個時候不應該說這些話,乖乖的給陳康詩拉到了一邊,這也是下臺階的好辦法,說實話,藍亦晨跟其他人都不是很熟,她能把蘇情和杜文波怎麼樣。
“表哥,那你說,他剛纔說的是不是真的?”藍亦晨指着杜文波說道,看起來她們好象來了很久了,不僅僅是聽到他們的說話,而是全部的聽到了。
“四哥不會拿這個開玩笑的,老大是得了腦血瘤,所以才瞞着大家去美國動手術的。”陳康詩幽幽的說道。
“腦血瘤在國內又不是不能治,就人民醫院的腦科在全國就很出名,怎捨近求遠跑到美國去,你們合起來騙我們的吧。”藍亦晨還不死心,追問道。
“老大得的不一般的腦血瘤,其實我們都知道的要失敗的,老大也一樣知道,大家只不過都在安慰自己而已,因爲手術成功率不超過百分之一……”陳康詩一句一停頓的陳述着,自己表妹不是很討厭老大的嗎,怎還是打聽老大這個消息,而且她的面色這麼差,也許真的如她所說,好友闞莉而去了解老大事情吧,誰讓她也聽到了不該聽到的消息。
“是嗎,那個流氓真的死了嗎?”藍亦晨低低沉語,聲音只有她自己可以聽得到,下面陳康詩講了什麼,她一句也聽不進了,過了一會,她忽然對陳康詩說道:“你們照顧下莉姐,我出去一下很快就回來。”
藍亦晨說完也不管對方有沒有聽到她的話,腳跟一轉,砰砰的跑下了樓。我到底怎麼了,怎麼聽到那個流氓死了我會有一種失落感,到底是怎麼了?他死了不就更好嗎,至少不會再出現在她和莉姐之間了,莉姐也不會因爲他而疏遠自己,可是莉姐這麼喜歡他,如果他死了莉姐豈不要傷心死,肯定是這樣的,自己太在意莉姐的感受了,才受了那個流氓的影響。藍亦晨走出網城,在一個角落蹲了下來,兩手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努力讓自己更有精神些。
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直到藍亦晨感到自己心情儘可能恢復了平靜,她又返回了網城的三樓,與一樓二樓的喧譁不同,三樓靜悄悄的,靜得讓人感到可怕,四個男人八雙無神的眼睛,立的,坐的,靠着牆的,一動也不動。
藍亦晨亦不敢去打擾到他們的沉靜,她很小心的走到闞莉躺的那座沙發,靠着闞莉俯下身子試探着闞莉的狀態,誰知她的手剛碰到闞莉的時候,闞莉醒過來了。
“小飛……”闞莉呻吟了一聲。
“莉姐……”
“嫂子……”
四個人幾乎同時圍住了闞莉,惟有何世強一人走相反的方向,回到他自己的房間去了。
“小四,你們說的都是真的嗎?”闞莉努力幾次想撐起身子,身子卻虛弱得不聽她使喚,在藍亦晨的幫助下才坐了起來。
“不是我們想瞞你們,老大吩咐我們的。”杜文波點點頭道,他低頭不敢面對闞莉那期待中帶着乞求的眼神。
“嫂子,對不起,人死不能復生,節哀順便吧!”蘇情也一樣不敢看闞莉。
“怪不得……怪不得……你們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闞莉慢慢的站了起來,醫生畢竟是醫生,見慣了生死離別,雖然這次爲當事人,但闞莉表現得並沒有他們想象的那樣弱。
“我們先下去吧。”杜文波帶頭離開了,其他人也陸續離去。
是的,人死不能復生,重要是看活着人的要怎麼樣活下去,是的,我們要把死去的人遐想成其實並沒死,他們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離我們不遠,不用多久,我們也要去那個世界和他們相見了,是的,不需要多長時間就可以到的另一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