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
陸夢歪頭吐出幾口水,遊離的意識跟着回籠,她費勁的想要睜開眼睛,幾縷光亮躥進眼中,她又用力閉了閉眼睛,再睜開,視線裡看到了一片純粹的天空藍。
“姑娘,你可算是醒啦!”
婦人淳樸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陸夢扭頭,入眼的是一張膚色偏黑卻很顯健康的臉,看到她醒了,婦人淳樸的臉上露出憨厚的笑,疊聲說着,“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她……沒死?
陸夢有片刻怔忡,脣角咧開,微微綻出一個笑容來,又突然僵住,驀地抓住婦人的手腕,力氣很大,那婦人疼的皺起眉頭,陸夢已經借力坐起來,聲音又急又慌的問,“周寧遠呢,他怎麼樣?”
婦人困惑的眨着眼睛,陸夢被嚇的不輕,乾脆兩隻手抓緊她,呼吸漏了一拍,似乎察覺到她的緊張,婦人先是愣了愣,神色有些不自然,“你是說那個和你一起落水的男人吧,他的情況……不大好!”
“他在哪?”陸夢過分緊張的聲音變了形,尖利刺耳,推開婦人就要站起身,婦人忙扶着她,“姑娘,你才醒,先冷靜!”
陸夢腦子裡嗡嗡的響,哪裡還顧得了這些,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拔腿就往前面走,婦人忙跑過來扶她,“姑娘,你彆着急……”
怎麼不急,那是周寧遠啊,讓她怎麼能不急?
滿目蒼翠的青山之中搭着一間樣式古樸的木屋,陸夢在婦人的攙扶下進了屋裡,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屋裡唯一一張木牀上的人,周寧遠高大的身體靜靜的躺在小木牀,安靜的過了頭,似乎就連胸口的起伏也變得那麼不明顯。
她在門口僵了幾秒鐘,飛撲過去。
婦人忙也跟過去,口中說着,“他流了好多的血,我家老頭子先幫他把血止住了,現在到山上採藥去咧,老頭子說他斷了腿,得趕快接起來,要不然可能就要殘廢咧!”
看着周寧遠白的完全看不到一絲血色的脣,陸夢覺得心口似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住,疼的喘不上氣來,身形一晃,險些就要摔倒,幸虧那婦人眼疾手快,及時伸手扶着她。
陸夢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沒有醫生嗎,我們送他去醫院,這樣拖下去我怕他會……”
婦人連連搖頭,“這裡只有我和老頭子兩個人,醫院還在老遠的鎮子上,下山之後還要走幾十里路,去不了啦!”
“那,”陸夢的腦子亂成一團,痛苦的擰着眉頭,終於是控制不住的低吼,“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着他,他……”
“姑娘,你先冷靜,我家老頭子跟我說咧,他就是右腿斷了,又流血太多才會昏迷,只要止住了血,等我家老頭子採了草藥回來替他把腿接上,他就沒事咧!”
“你家老頭子是醫生?”陸夢緊緊抓着她的手,此時此刻,身處大山裡,除了身邊這個看上很淳樸的婦人,她根本也沒有其他可以信任的人。
“差不多咧,不過他不是替人看病,是替家裡的牲口看病來的!”婦人一口家鄉味很重的普通話,聽的陸夢心裡一緊。
牲口……那不就是……
“不行,我要想辦法把他送到醫院去!”說着話,陸夢撒腿就朝外面跑,然而,看着茫茫的大山,她邁出去的腿又收住了,這個淳樸的婦人沒有騙她,羣山環繞之間,她既沒有通天的本領,又如何將周寧遠帶出這片大山?
失望,懊惱,鋪天蓋地而來。
陸家是醫藥世家,而她偏偏對於醫理一竅不通,以至於現在只能把周寧遠的命交到一個半吊子的獸醫手裡。
“姑娘,你頭也受了傷,先坐下休息,我家老頭子很快就回來咧!”婦人過來將她拉回屋裡,拿出一個土碗倒了杯水遞給她,似乎是看到陸夢擔心的樣子很不捨,把碗放下了就朝外面跑,“我去門口探探我家老頭子……”
陸夢沒搭話,拿着土碗的手顫抖的厲害,竟似拿不穩那輕輕的一碗水,哐啷噹,土碗最後還是掉在地上,水灑了一地,而那隻青褐色的碗轉了幾個咕嚕之後並沒有碎掉!
婦人聽到動靜朝屋裡望了眼,皺緊了臉,沒說話。
陸夢來到木牀旁,手指輕輕貼在周寧遠蒼白的臉頰,眼中淚意滾滾,她承認她一度恨極了這個男人,可現在,看到他安安靜靜的躺在眼前,爲什麼她的心會那麼疼,那麼的疼,好似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塊肉!
她默默垂下眼簾,晶瑩的淚珠一滴落在男人發白的嘴脣,昏迷中的周寧遠似乎有了感觸,皺着劍眉發出一聲似有若無的呢喃,陸夢激動的擡眸去看他的臉,“你醒了嗎,周寧遠,快答應我,你快答應我一聲啊!”
男人依舊雙眼緊閉,呼吸輕淺。
陸夢不敢搖他,只能緊緊盯着他的臉,也不知是過去了多久,終於確定他真的沒有醒過來,失望之餘,她只能又無力的跌坐在地,沮喪的將頭埋進掌心。
周寧遠,不能死,我不許你死!
等待的時間每一秒都是煎熬,陸夢一動不動的將自己抱成一團,幾乎要僵成一座塑像,婦人口中的老頭子也是她的丈夫終於揹着揹簍回來了。
陸夢幾乎冷卻的心又再這一刻躥起了希望的火苗,猛地從地上躥起來,一把抓住來人,“快,救他,幫我救救他!”
“姑娘,你可以叫我胡叔,放心吧,我會救他,不過,你得先把我的手放開,我纔好做事!”和他的妻子不同,胡叔雖然長相粗獷,說話倒是極具幽默感,簡單的幾句話配合他和善的笑容,叫陸夢稍稍安了心。
“胡叔,他真的只是……你有把握救他嗎?”
“說來也是你們幸運,得虧車子是直接掉進了水裡,讓你們兩個都保住了命,至於他,失血過多加斷了腿,我及時幫他止住了血,等我幫他把腿接好,只要不出現其他併發症的話,就不會有事了!”胡叔將揹簍裡的草藥一樣樣拿出來,最後又拿出兩塊木板。
陸夢還是很擔心,可看胡叔似乎胸有成竹的樣子,也不好再多說什麼,何況,在這裡渺無人煙的地方,她除了相信他們,還能怎麼辦呢?
“放心吧,姑娘!”看出她的緊張,胡叔又安慰了一句。
陸夢勉強笑笑,一顆高高懸起的心怎麼也放不下,內心一再的反覆吶喊着,周寧遠,你不能死,我不許你死,你聽見了嗎?
南城。
舒曼因爲身體突感不適,在房裡休息,突然一陣腳步聲的接近,跟着房間的門就被砸的砰砰響,“媽,你別睡了,出事了,出大事了!”
舒沫然在外面急的幾乎跳腳。
“怎麼了?”
舒曼忙掀了被子下牀,剛把門打開,舒沫然就衝了進來,一把拽着她的手臂,急的語無倫次,“不好了,媽,外面都在傳寧遠哥哥在西林出事了,他和陸夢坐的車子從懸崖翻了下去,現在生死未卜!”
“什麼?”舒曼大吃一驚,反握住她的手,“消息確定嗎,你從哪裡聽說的?”
舒曼急的直跺腳,“外面都傳開了,周家的私人飛機都已經直飛去西林了,”她的聲音又尖又利,說着說着眼淚就掉了出來,緊緊拉着舒曼,“你不是讓人把陸夢殺掉的嗎,寧遠哥哥怎麼會,媽,你怎麼辦的事呀,你快打電話給你找的人啊,問問他到底出了什麼事,寧遠哥哥怎麼會……”
她的話似一記重拳砸在舒曼心頭,她驀地擡眸看着哭成淚人的女兒,眸子驚恐的一點點瞪大,周寧儒……莫非她信錯了周寧儒,他竟然……
“媽,你倒是說句話,你說話呀!”見她不說話,舒沫然急的抓緊她的手就是一陣劇烈的搖晃,舒曼整個人似呆了一般,久久沒有反應!
如果消息是真的,也就是說,周寧儒騙了她!
這樣的認知讓一向自視過高的舒曼腦子發懵,本來就有些發漲的頭腦此刻更像是要爆炸了一樣,尤其耳邊還有舒沫然哭哭啼啼的聲音,她幾乎頭痛欲裂!
一把將舒沫然推開,她直接摔上門,將舒沫然的哭鬧聲通通隔絕在門外,自己則皺緊了眉頭,抱着手臂,不安的來回在屋裡踱步。
如果周寧儒真的騙了她,如果周寧遠真的死了……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斃!
猛地衝到牀頭櫃拿起手機,她直接調出周寧儒的號碼撥了過去,當頭就是一句冷喝,“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
“哈哈,”周寧儒心情頗好的大笑,倒像是承認了她的指控。
舒曼一顆心直接墜落谷底,勉強穩住心神攥緊了手機,加重語氣說,“既然你違背了我們的約定,那3%的股權休想我會賣給你!”
“這,可就由不得你了!”周寧儒不疾不徐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慌亂,反倒胸有成竹似的。
舒曼心頭一跳,警覺的反問,“你什麼意思?”
“還能有什麼意思,我們可是一條船上的人,你可別忘了,當初是你找我做了陸夢,如果你不把股份賣給我,我就把這件事推到你身上,啊,瞧我這記性,差點給忘了,你身上背的可不只是陸夢這一條命,還有一個白冷,曼姨,我說你可真夠狠的,嘖嘖嘖,整整兩條人命啊,就算不死,你怎麼着也得把牢底坐穿了吧!”
周寧儒囂張的聲音透過手機傳出來,一點點滲進舒曼心裡,她的一顆心緊跟着一點點冷卻,面孔刷白,連退數步,手裡的手機啪嗒落在地上!
是她,錯信了周寧儒,錯信了周寧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