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他驚詫地望着彥祖,手緊緊握住鐵欄。
“那次的事,是二哥所爲。”彥祖搖着頭:“嘖嘖,大哥,莫怪別人背後都說你蠢。”
“不可能,當時我跟他?? . , T ????”夜垣不肯相信。
“正因爲你和他結盟,所以他殺了你的妻兒,好嫁禍於我,讓你更死心塌地的信他,恨我。”彥祖的話,讓夜垣臉色慘白如紙。果真,最蠢的人,始終是他。
“不過你現在反省也已經來不及了。”彥祖殘酷地笑:“我對你說過,凡是動了我妻子的人,我會讓他恨自己此生爲人。”言畢,他狂笑離開,身後很快想起,夜垣撕心裂肺的慘叫??????
當彥祖走出那座陰森的地獄,看着外面明朗的天,他忽然有些後怕。他手上沾了太多的血,已經洗不乾淨。這樣的他,真的能逆天而行,卻永遠不遭報應嗎?
他曾經毫不畏懼,覺得就算下地獄,又何妨。可如今,心中有了牽念,他卻再也做不到那般灑脫。彥祖你完了,你也有了掙不開的鎖,他苦笑,快步離開。
暗處,有雙盯着他的眼睛,眸底蘊藏着血光??????
彥祖離開之後,還沒來得及回太子府,卻有宮中的人來尋,說皇帝宣召。
他隨之進宮,見皇帝今日又是獨子一人,在春暖殿等他。“父皇找我,是爲大哥的事麼?”他微微一下,開門見山地問道。
皇帝擡了擡手:“坐。”
“蒙父皇賜座,兒臣真是受寵若驚。”彥祖欠了欠身,語氣中諸多諷刺。
皇帝倒也不以爲意,倒像是真的極寵愛他,親切地如同拉家常:“你打算將你大哥如何處置?”
“處置他是禁衛的事,與我無關。”彥祖微笑,講責任推了個乾淨。
皇帝呵呵輕笑了兩聲:“你想說自己是秉公辦事,不是挾私報復?”
彥祖直視於他,目光坦然:“父皇認爲我有何緣由,要挾私報復?”
“也是。”皇帝點了點頭,表情瞭然:“你殺人,從不需要緣由。”
彥祖的眼底深處,流動着暗幽的光:“不,父皇你做了,我殺過的每一個人,都有他該死的理由。”
“包括她?”皇帝的眼神詭譎,期間,又似乎滲着某種其他的情緒。
彥祖卻沒有再答,放在身側的手,指尖曲向掌心。
室內一片默然,半晌,皇帝的笑聲,打破了這僵持:“有人從天明國,給朕送來些雪玉棗,帶些回去給琴雅吃吧。”
彥祖的睫毛微顫了一下,笑笑:“多些父皇。”
“你可不要太多心,朕只是看她待你極好,倍覺欣慰。”皇帝眼眸一轉,似真誠在給彥祖解釋。
“父皇的心意,兒臣明白,也代琴雅緻謝。”彥祖起身,接過宮人拿來的食盒。
“以後得空,帶着琴雅多來宮中走動,聯也老啦,你們做兒女的,得多陪着朕嘛。”皇帝半靠在金絲墊上,眼神慈愛,好像還真的希望兒女承歡膝下。
彥祖垂首行禮,告退而出。回到太子府,彥祖將那食盒丟給魑魅,讓他驗看是否有毒。
魑魅連續檢查了幾顆,回報無毒,彥祖卻冷哼:“全部驗一遍,他要下毒,必定是其中隨機的某一顆,叫人死的不明不白。”
可是全部的棗都試過一遍,未發現有毒,彥祖挑挑眉:“這倒奇了,難不成他還真是一片好心?又在玩什麼花樣?”
正巧這時,席容到大廳中來,瞟見盒中的果子,不由奇怪:“這不是天明國的雪玉棗嗎?哪來的?”
這種棗,乃是天明國特產,色澤如玉,乾脆可心,而且頗爲稀罕,尋常百姓家,都是吃不到的。
“父皇賞賜給你的。”彥祖淡淡地一撇嘴。
“哦?”席容訝然,走近來看,卻發現每顆棗子上都有銀針試毒的細孔,不禁無語。這對父子究竟相互戒備算計到何等地步?
彥祖將那食盒遞給魑魅,讓他拿去丟掉,又對席容說:“要是你喜歡吃,我找人給你送些來。”
“不必。”席容輕輕嘆氣,只覺得生在皇家,真是人情涼薄。
兒子那之後,皇帝竟是三天兩頭賞賜席容東西,小至果蔬點心,大至珠玉首飾,枚不勝舉。
根本摸不透,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又過了兩日,夜垣被處死,通敵叛國之罪,理應施以車裂之刑,念及他貴爲王子,所以最終留了全屍,卻不得進入皇家陵園,而是隨意丟進了埋葬死刑犯的土坑,日後只怕連祭拜都找不到確切去處。
聽聞此事,席容只覺得心裡驚駭堵悶,卻也明白,男人之間,鬥爭的殘酷,作聲不得。
而彥祖父子,夜垣之死,均無動於衷。甚至在他死後的兩天內,還大宴羣臣。
席容當時在席間,看着這一番觥籌交錯,沒人佳釀,又想起了當初自己父親逝去,馮耀威壽宴的喧囂,不禁心涼如水,這世間,永遠是弱肉強食,成王敗寇,沒有幾個人,會真正爲弱勢者鞠一捧同情淚。
她淡淡苦笑,這一瞬,卻被首座的皇帝捕獲,眼底有莫名的沉思。
酒席過半,席容藉口胸悶,跟着彥祖說要出去透透氣,他本想相陪,可今天他是主角,脫身不得,只好讓韻兒陪伴,囑咐她小心些。
她答應着離席,除了那座熱鬧的大殿,院中的清冷微寒,讓她舒暢了些許,慢慢在廊欄上坐下,看天邊那輪明月,又將圓滿,她來天楚已經數月,不知道曾經的那些人,現在過得如何。
“思鄉?”背後忽然想起聲音。
席容一怔,轉頭看見,竟是皇帝,忙站起來行禮:“臣媳不知父皇到來,請父皇恕罪。”
皇帝笑笑:“不必如此拘謹。”接下來,他再未說話,席容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相對沉默。
皇帝剛纔到來得無聲無息,連韻兒也沒察覺到,此刻站在旁邊,已經豎起戒備。
皇帝竟靠在另一邊欄杆上坐下,擡擡手,示意席容:“你也坐。”
此舉於理不合,席容尷尬地推辭:“臣媳??????”
“坐。”皇帝居然伸手,扯她的袖子,她嚇得立刻後退了半步,躲開了她的碰觸。
他微勾嘴角:“是朕平時孟浪的樣子嚇壞了你麼,好歹朕還是你的父皇,不會對你怎麼樣。”
席容難看到了極點,只想儘快脫身。
“其實朕很好奇,你究竟是什麼身份?”皇帝輕描淡寫地一瞥,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心驚。
“琴雅只是普通人家出身,無甚特別。”席容低眉斂目,保持鎮定。
“是麼?那爲何他會對你如此特別?”皇帝挑眉而笑:“他可是不特別之人。”
“許是緣分。”席容回答,縮在袖中的手握緊了帕子。
身邊的韻兒,已經有些沉不住氣,清咳了一聲:“娘娘,你最近感了風寒,不宜在外面待得過久。”
皇帝厲目一掃,卻又轉而笑道:“既然你身體不適,早些進去吧。”語畢起身,往另一個方向,信步遠去。
席容微微鬆了口氣,立刻和韻兒一起返回了宴廳,坐到彥祖身邊。彥祖側頭,看她眼中有些許慌亂,壓低了聲音問:“怎麼了?”
她輕輕 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不想在衆人面前失態。過了不久,皇帝也回來了,落座之前,有意無意地往她這邊一瞟。
彥祖頓時察覺,眼神微怔,去握席容的手,發現她手中居然有冷汗,眉更蹙緊成川。當宴會結束,彥祖帶着她離開,上了回府的馬車,立刻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席容便略略將方纔的情景,講述了一遍。
“他究竟想幹什麼?”彥祖咬牙,將席容攬在身邊:“以後你再莫要去宮中。”
翌日,彥祖進宮,在奏完正事之後,停頓了片刻,再度開口:“父皇似乎對琴雅頗爲留意?”
皇帝笑笑:“朕不過是愛惜兒女,你莫要多想。”
“那便好,琴雅膽小,經不得驚嚇。”彥祖笑了笑。
“朕與她乃翁媳,不會荒唐到那個地步。”皇帝一語點破他話中暗含的意思。
彥祖不答,心中卻冷嗤,這皇宮中,何等荒唐齷齪之事,不曾發生過,何況,席容??????
他控制自己,不往深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