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的的確確是做了一頓素齋菜,只是這滿桌子的菜樣讓鐘行儼覺得很受傷。
酸甜花菜、青松豆沙球、蜜汁豆乾條、芝麻豆腐餅、甜山藥,炸豆腐,雖說都是素齋菜,卻沒有一道是素肉類的。
看着梵音在那裡津津有味兒的介紹着素齋菜樣,方夫人臉上的喜意甚濃,目光看向鐘行儼,顯然是希望他能領自己這一份情,她讓楊懷柳來做的素齋,不正是他一直提的?
鐘行儼的笑容很虛僞,梵音能夠看到他目光中閃過的那股子“你等着瞧”的氣憤。
梵音很高興,因爲鐘行儼沒有得逞,她這一頓飯吃的可謂是相當舒坦。
方夫人只知道鐘行儼提素齋,卻並不知道這一桌子菜都沒有他想要的口味,反而還不停的讓常媽媽爲他夾菜盛飯,鐘行儼倒是氣的把菜都吃了,反而大呼一聲舒坦。
方夫人很開心,只有方靜之一直都在沉默,他自當明白鐘行儼在這一場對局上又輸了,可是他卻沒有開心的感覺。
爲何懷柳不做兩道素齋菜讓他如願就好,往後也不會再被他纏着?
雖說自己在她們家吃過不知多少回飯,可如今醋瓶子一翻,方靜之只覺得她親手所做的飯菜入得鐘行儼之口實在糟蹋……
他那種人吃什麼都與吞一樣,又是何必呢?難不成他也喜歡懷柳妹妹嗎?
方靜之在獨自臆想,思緒已經飛出了天邊,這一頓素齋也很快便用完了,天色已暗,梵音不能在此久留太晚,與方夫人寒暄幾句便帶着青苗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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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夫人也派了家丁護送,畢竟楊懷柳是楊志遠的女兒,她於情於禮都應該這般做。
送走楊懷柳,方夫人一轉身就見身後只剩下方靜之一人,“鍾公子呢?”
“走了。”方靜之臉上很苦,因爲剛剛楊懷柳帶着丫鬟出了門,鐘行儼便立即從另外一個方向離去,他一定是去找懷柳了!
方夫人微怔,她本還想與鐘行儼再親近的聊上一次,可人就這樣的沒了?
方靜之也沒什麼心情,儘管他的內心很想也跟着跑出去,可往日的禮規束縛着他的腳遲遲動不得,渾渾噩噩的回了自己的院子躺在牀上也睡不着。
懷柳,她到底是喜歡誰呢?
這一個問題,方靜之琢磨了一宿,而此時此刻,梵音正看着鐘行儼在怒目相瞪,因爲他居然要跟到自己家去!
“鍾公子,您懂不懂什麼叫男女有別?”梵音叉腰看着他,倒是把鐘行儼給逗樂了,“行了,看你一副小草人似的身板,還講究男女大防?何況你家裡不是還有爹麼?我又不在你們家住,我只要去吃上一頓素鴨肉,你做完,我吃完,兩不相欠!”
“做夢!”
梵音儘管自認自己的身材沒有曼妙曲線,可她才十一歲的小丫頭,這時候就豐胸碩乳的豈不成了妖精?可這話從鐘行儼的口中說出來,讓她的手心又開始發癢。
“喂,你這個丫頭真小氣。”鐘行儼看她找路要走,橫上一步就將她給擋的嚴嚴實實,“不答應休想走,小爺就在這裡陪着你!”
梵音冷哼一聲,“好歹是懷遠大將軍之子,說出來這等話也不嫌臊的慌!”
“我不嫌。”
“無恥!”
鐘行儼忽然目光貼着梵音的耳邊朝遠處望去……
梵音見他視線離開,低頭便往一旁跑,可還沒等跑出去一步,就被鐘行儼一把拉回當即摁在地上!
“流氓!”
“嗖!嗖!”
數十根箭飛射而來,擦着二人的衣襟閃過,直直射在側旁的一架木梯上,崩開的木屑正落在梵音的眼前,她驚呆了,腦子裡僵成一團,連發生了什麼事都無心去想,因爲她整個人已經嚇傻了!
青苗起身要來找梵音,孰料周邊百姓如鳥獸散,倉皇逃竄,連着兩個跟頭將青苗撞到在地,還踩在她的身上幾腳。
梵音想要喊她躲開,可不知爲何,話噎在嗓子裡就是說不出來,她已經被嚇啞了,因爲舌頭都在跟着發顫。
十幾個人從角落中出來,舉着刀將梵音與鐘行儼圍上,縣令府的家丁早已嚇的哆哆嗦嗦,終歸還有兩個清醒的,立即撒腿就跑,“來人啊,殺人啦,縣令大人救命啊!”
“找老爺沒用,張縣尉!”
“張縣尉救命啊!”
衆人四散,而這些殺手也沒有管,亮出的刀芒在夜色中顯得更加鋒銳清冷,梵音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儘管渾身冰冷,卻已經被冷汗溼透了!
鐘行儼把她護在身後,腰間的一個關卡“嘎”的一聲,他抽出一把軟劍,吊兒郎當的模樣早已經收斂無存,眼眸中露出的兇光讓梵音不敢亂動。
對峙!
鐘行儼持劍一動不動,而那十幾個殺手也緊緊的盯着他!
梵音在強忍着鎮定,青苗在地上起了身,眼見這一幕也嚇的不敢隨意亂動,她一直都在看着自家小姐,因爲她與鍾公子一起被圍上了。
“小、小姐……”
青苗的嘴脣微動,卻不敢發出聲音,梵音感覺到有人在看她,可是她卻不敢胡亂回頭,因爲她被鐘行儼死死的摁住,連她發抖都不允。
衚衕裡一位大媽並不知道這裡發生的事,正出門來找還沒歸家的兩隻老母雞。
“誰家的狗犢子偷了俺們家的雞,尋常都按點兒回家,今兒到這時候了還沒影了,若是敢偷吃了老孃家的雞可小心爛屁眼兒!嗷!”
大媽罵着走出衚衕,擡頭就看到十幾個人舉刀,嚇的驚天怒嚎!
“殺人啦!”
大媽的一聲怒嚎成爲了開戰的鳴笛,鐘行儼一把將梵音猛的推了出去,隻身混戰在人羣之中。
梵音摔了個跟頭,趴在地上再一回頭便被崩上了一臉血。
血腥的氣味兒和血紅的顏色讓她當即腹胃翻滾,哇哇的便吐了起來!
刀光劍影,混戰一片,鐘行儼雖被十幾個人圍攻,但他手中那一柄軟劍好似繩索,揮舞在空中劃下一道又一道的光影,讓人根本沒有辦法看清情況到底怎樣。
嘰裡咕嚕……
一個圓滾的東西滾了過來,梵音下意識的看過去,卻發現是一個人頭!
恐懼感從腳跟兒直竄顱頂,梵音只覺得頭髮根兒都炸了起來,驚天怒喊:“啊!!!”
梵音的尖叫聲沖天,直至最後嗓子都喊出了血腥氣才徹底的停止!
她縮成一團只覺得眼前發黑,還沒等有什麼動作就覺得被人一把拎起帶着就跑。
一路上哇哇的吐,梵音終究是昏了過去,張縣尉得知消息早已經帶人趕到,衆人看到這一副血腥的場面也忍不住胸中作惡。
遍地殘肢屍首,血流成河,冬日裡的積雪都被濺成了紅色的雪團,讓人覺得刺目,難忍!
“他媽的,這手下的也夠黑的!”
張縣尉摁着自己的胃,他還是初次見到這種血氣的場景,可身爲縣尉,他便是這裡最應該撐得住場面的人,當即吩咐人收拾殘屍,更問道身邊呆傻的目擊者,“還有活着的嗎?”
“有,有……”
“往那裡跑了?”
“往這邊,不,往那邊。”
“到底是哪邊?”
此人左右上下前後亂指一通,呆坐一刻,瞬間的昏倒過去。
“媽的!”張縣尉吩咐人去請大夫將此人擡走,站在那裡沉思半晌,他只能先去找方縣令回稟,因爲來人告知,這件事與鐘行儼有關。
方縣令聽到這個消息早已經到了縣衙等候,所有的人都被召集齊全,只等着張縣尉來回報。
鐘行儼是什麼人?那是懷遠大將軍之子,居然……居然在慶城縣發生了這麼惡劣的事,他只覺得脖頸發涼,官帽不穩。
如今一個人都找不到,他根本都不知道誰死誰活!
這可怎麼辦?方縣令只期望鐘行儼完好無損,否則他搭上一家子的命都賠不起啊!
張縣尉一臉凝重的走了進來,方青垣本欲讓他直接說,可涉及到隱秘之事,他還是把張縣尉叫到屋中私談。
“找不到鍾公子的人了!”張縣尉眉頭皺緊,“而且連楊志遠的女兒也失蹤了。”
“他們怎麼會在一起?”
“是方夫人晚間讓楊懷柳去做素齋,吃過之後便派人送丫頭回家,孰知怎麼街上就遇上這種事。”張縣尉也着實頭疼,“楊志遠呢?”
“他回家了!”
“我這就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們的線索,聽說被十幾個人圍攻,也不知傷成了什麼樣。”張縣尉心中焦躁,方青垣囑咐道:“找到的話看一看是否受傷,此事是否能瞞住!”
張縣尉堅定的點了頭,這對慶城縣來說是一個重大的污點,可這種事能瞞得住嗎?
那些都是後話,不妨先找到鐘行儼和楊懷柳的人再說。
張縣尉疾速出門,方青垣坐在那裡思忖半晌,光在這裡傻等也着實無用,他當即派人找來了樑大山,吩咐道:“帶着一隊人去把事發地點周圍的百姓家走一遍,看有多少人見到今日的事,一家都不許落下!”
梵音被鐘行儼帶着回了家中,楊志遠早已經嚇的魂兒都沒了,今兒本是搬新家的日子,等着女兒從縣令府回來好慶賀的吃一頓,可孰料進門的就是兩個血人!
楊志遠徹底的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