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出來了,不是還有一節課嗎。”我看了看懷錶,發現才四點多。
“我請假了,因爲聽關海法說你來了。”悠久坐到我的對面。
“嗯……”看了一眼隔着玻璃窗對着我招手的關海法我笑了笑:“對了,文幼晴呢。”
“晴姐感冒了,她今天請假。”接過自己點的綠茶,悠久等到店長回到櫃檯裡,纔對着我說出另一個話題:“晴姐的治療方案被爺爺否決了。”
“爲什麼。”
“他說他不能容忍我爲自己樹立一生的敵人。”
“那麼……”我看着悠久……沒錯,那位老人又怎麼會同意呢。
“沒問題的,雖然不能得到高級治療方案,但是我們還是可以推動地球醫療方面的革命來拯救晴姐的生命。”悠久的臉上多了一份笑容:“如果還是不能夠拯救晴姐的生命,我可以讓晴姐寄宿在我的這個生物義體裡……在我的母艦上,爲了保證安全,大腦取出與機關植入的特殊裝備還是有的。”
“……你真的願意爲文幼晴這麼做嗎。”
“晴姐能夠爲了姐妹情份那麼做,爲什麼我不能這麼做。”悠久低着腦袋說道。
“……謝謝。”我想了想,發現自己能夠說的,也只有這兩個字而已。
“謝什麼……”伸出手,悠久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我只是不想看到一個女孩只能默默的看着自己喜歡的男孩卻無法開口……”“可是……”
“可是什麼,你在擔心什麼,你難道就忍心看着晴姐一直這麼強顏歡笑下去嗎。”
“不,你不會明白,在我的記憶裡,愛情這種事物只能點對點……你明白嗎。”撫摸着悠久因爲生氣而漲紅的小臉,我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
“……難道說關海法與傑海因他們沒有告訴你,與我擁有的後代將無法繼承你的姓氏嗎。”悠久一臉無法置信的看着我。
“不,他們告訴過我了。”我繼續着自己的平靜。
“那你爲什麼還要這麼說。”悠久的聲音裡帶上了許多的疑問。
“這世上也許什麼東西都能夠改變,但是一個人總會有無法改變的信仰……或者說底線,也許就是因爲這樣,我可以感激你對於文幼晴的救治,但是我到現在……我現在還是無法接受自己愛着一個人的同時還能去愛着另一個人……那樣的生活太累了,相同的甜言蜜語要對着不同的人訴說。”
悠久的臉上多了一份緋紅,她伸手拉住我的衣領:“傻瓜,你的甜言蜜語還真是**裸呢……不過呢,我很喜歡聽,就像我不介意晴姐的身份一樣。”
“悠久……”我乾笑着,心想自己果然就是情場白癡,這輩子也沒救了。
“對了,這個月的二十四號是我的生日,來我的房間與晴姐一道爲我慶生,好嗎。”
“這個當然沒問題,如果你沒有邀請,我想我也會想法設法的厚着臉皮來你的房間的。”
“……真的嗎。”悠久的臉上掛起了一絲笑意。
“真的。”我也是笑着點頭。
“那可真是了不起,我想你得先學會在不使用任何保護裝置的情況下穿躍同溫層,然後還得在強烈的太陽風的眼皮底下飛躍萬米真空才能碰到母艦的外壁。”悠久臉上的笑意更盛了。
“呃……你是說我們去你在近地軌道的母艦。”我這下楞住了。
“是啊,從我們見面開始到現在,我還是第一次這麼長時間的遠程使用義體,關海法建議我結束遠程操作,本體的一些機能太久不使用,也會退化的。”說到這兒,悠久眯起眼:“不過這段時間不長,也就是幾天而已。”
“嗯,既然這樣的話學校方面也沒問題……只不過星守爺同意嗎,我聽說你們文明女孩子的房間可不是一般人都能進的。”我歪着腦袋問道。
面對我的問題,這位公主殿下驕傲的看着我:“我,纔是房間的主人。”
既然都這樣了,我還有什麼話好說的,兩人找了一家店買了一堆零食,就去諸葛家看文幼晴去了。
說起來自從我被諸葛爺以師傅帶進門,修行靠個人的破理由趕出師門之後還是第一次回去,師孃見我拿着兩大袋的東西自然知道我來看誰,笑着指了指西院就繼續剝着籃子裡的豆莢。
我跟悠久推開門,正好看見文幼晴賴在牀上玩着筆記本電腦,看到我來了,這丫頭立即來了精神召呼我們坐下。
我伸手往他額頭一抹:“這次只是低燒呢。”
“是啊,只是外公不放心,所以才讓我請假。”
這倒是,發燒對於文幼晴來說還是太過危險。
接下來就是兩個女孩聊天的時間,我正準備坐到窗邊看熱鬧,口袋裡的手機又響了起來。
退出房間,我接通了來自外公家的電話,不過電話裡傳來的倒是前些天剛見過的王老的聲音。
“小陸啊,我是王東方啊,前些日子剛見過的。”
“喔,原來是王老,您老身體好啊。”
帶着一絲怨念與惡意的問候通過電波,然後我普清楚的聽到對面傳來的咳嗽聲。
“小陸啊,我現在在你外公家,有空的話過來坐坐啊。”咳完了,王老的聲音裡透着一股開朗的氣息。
“……好吧。”我想了想,決定還是走這麼一趟。
進房間跟兩個丫頭道過別,我轉頭出了院子,師孃看到我出來也只是對着淡淡的笑了笑。
“師孃,我有事先走一步,師傅回來了,代我向他問聲好。”
“你這孩子,什麼師傅師孃的,叫的這麼生份,有事的話,快去吧。”
“哎。”恭敬過後,我離開了諸葛家。
一個人趕到外公家,剛進門我就看到王老爺子跟外公坐在一起下棋,張曉桐同學坐在王老爺子的身邊,一付爺慈孫孝的華美場面。既然如此我也免不了俗,拉過一張小椅子坐到外公身邊表兄身前。
等到一局終了,兩位老人這才擡起頭來,王老爺子看到我一臉似夢似醒的樣子,一下子就樂了起來:“小陸啊,看起來你最近很累啊。”
“那當然,一天到晚就忙着賺錢了。”張開嘴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我搖了搖腦袋回答道。
外公聽到這個,笑着拍了拍我的後腦勺:“沒大沒小。”
“沒,老張啊,你這外孫可不簡單,說到做到可是一點也不含糊,不愧是老十三的種。”
“不好意思,我爸現在姓陸。”對於這種禍水東引的手段,我早就看透了:“您今天來我外公這兒,還帶了我表哥,到底想做什麼。”
“陸仁醫!你別太囂張了!”我表哥在我的冷嘲熱諷中終於成功暴種……當然,他削不了人棍。
“其實我是帶我外孫來道歉的。”
“道歉,就他這張嘴臉,您老沒搞錯吧。”我看他戰意濃重,很顯然讓他做六毛錢董事長他還有一些不太滿意。
“你!”“曉桐,閉嘴。”
王老爺一聲令下,我那表哥果然閉上了嘴,雖然他的眼光還是一如既往的彪悍。
王老爺讓我的表哥閉嘴之後轉過腦袋看着我笑了笑:“老張家認輸了,你在曉桐公司裡的股份可以繼續持有,也可以用原價兩倍的價格賣還給我們,這件事就此揭過,怎麼樣。”
“就此揭過?您老的意思是我們就玩到這兒?”我歪着腦袋,心想上次不是說給我難看嗎,怎麼態度一下子就軟了。
“你們集團西院寺一個星期前剛剛離開北京,他在北京的幾天裡還跟我談過話,”王老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搖了搖腦袋:“年輕人有朝氣有實力,見過你,又見過他,我這糟老頭子發現自己真的是老了啊。曉桐,你看看你的表弟!”說到這兒,王老指着我教訓起自己的孫子:“他手下的西院寺萬安有多少的本事,你知道嗎?”
“那個日本人有什麼本事!?”
“他與希臘華裔鉅商杜銘義一起出資兩億美元建立全國性的助學基金會。”
“小六,這事是真的。”外公先是倒吸了一口氣,然後不可置信的看着我問道。
“嗯,真的……外公您也許不知道,夏天的時候季家的季常做過西部教育調查,那兒的孩子爲了讀書去背礦石,幾十斤的礦石要從地下背到地上,幾百米啊……那些孩子背這麼一次,只能拿幾毛錢。”看着在坐的各位,我搖了搖自己的腦袋:“再說了,之前我們說過岐路集團會出資建立一個助學基金,年底到了,我們也該用行動來表示了。”
“這……”外公看了一眼王老。
“王老,有很多事情不是我這種年紀這種身份的人應該管的,可是看着那些貧困縣能建上百萬的政府大樓,學校卻都是危樓老房的時候我不得不管一管,做人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我知道他們也應該早就注意到我支持季常在西部的一系列調查,這件事情從根本上來說也是在打有些人的耳光,但是不能不管:“人生來本應平等,雖然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爲有人生來耳聾目瞎,有人生來智弱失聰,但是我覺得在後天應該可以改變一些,縮短一下人與人之間本來遙不可及的距離。”
“這個問題……”王老嘆了一聲,這位老人像是突然老了十幾歲一般對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這種事情我管不了,也不是我這種人能夠管的。”
“對,我知道,不止是您老人家,有很多東西很多事情全天下有心管的人都管不了……但是一個人管不了的事情不代表一羣人也管不了,世界總是在改變,爲什麼就不能變的更好一些。”
“……哎,你這孩子,我看走眼了。”王老看着我一聲嘆息:“我聽別人說你本事,沒想到你比他們說的還利害。”
“那裡……”跟王老客氣過後我看着自己的表哥:“曉桐表哥,你這次做的事情其實並不怎麼嚴重,這一切也勉強算的上是商業方面的競爭,但是你讓我的外公太過難堪,你知道我問我外公怎麼辦的時候,我的外公你的二爺爺臉色有多難看嗎。”
“我……”張曉桐這個時候終於低下了腦袋,看他這個樣子似乎有了悔意,我的心又軟了起來。
“王老我今天賣您這個面子,這件事情就此揭過,股份我們也不要了,您拿現價收購就行。”
“那麼那個遊戲呢……”王老看着我。
“無所謂,到頭來反正都是中國人做的。”說完,我站了起來。
“小六,你想去哪兒。”看到我起身,外公發話了。
“晚上跟悠久在諸葛爺那兒吃飯,早說好了的,要不是您這兒有事讓我來,我就在諸葛家等飯了。”說到這兒,我轉過腦袋繼續看着自己的表哥說道:“表哥,股份什麼的我都可以讓給你,但是有些東西是無價的,比如說自尊,又比如說愛情……希望你能明白,同時也不要讓我後悔今天的決定。”
說完這句,我也懶得等待自己這位表哥回答,拍拍屁股走人。
外公親自送我到公車站,老人家牽着我的手,就像當年送年幼的我去上小學一樣。
“小六啊,你越來越讓外公琢磨不透了。”
“外公,我……”我低着腦袋,我能怎麼說,難道我要告訴他老人家,您真正的外孫已經在車禍中死了,我是您在另一個平行空間裡的外孫……不,不可能,我這麼說的話家裡人送我去瘋人院的機率遠遠大過相信我的機率。我可不想被醫生們強制打針吃藥,最後送回來的時候還免費送我一大串糖葫蘆。
“也對,你從小就自己給自己做主,是外公的眼界太淺,一直都把你當成一般的孩子,都沒想過我的小外孫其實是個神童。”外公拍了拍我的手:“今天的事情,外公很高興,不是你原諒那小子,是你做的那些事說的那些話。”
“是嗎。”我有些奇怪的看着外公。
“你不像曉桐那樣,以爲有了錢就能夠了結一切。”外公看着我:“知道嗎,外公之前最怕的就是你有了錢就忘了自己是誰了。現在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所以高興。”
“外公……。”
“走吧,有空多來外公家吃飯,外公不介意多幾張嘴。”
“……哎。”
當我坐上公車,當公車啓動,當我看着站臺上對着我微笑招手的外公越來越模糊的樣子……
一陣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