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十萬年 四十七章 葬禮
白墨身上的新生絨毛是白色的,而且是雪白的,看上去就像一截截比毫毛還細的蠶絲,又像有腮紅的姑娘臉上的小雪花。
白墨搖了搖光桿的尾巴,眨眨大眼看着張凡虎,清澈純淨的眼睛如水波,張凡虎不由得一愣。白墨是明白他的話的,而且它很調皮,以前張凡虎這樣嬉笑它,它絕對會不滿地和張凡虎打鬧,但是現在它沒有,如同一個高貴的草原精靈。
“噗!”白墨突然轉頭看向深潭方向,鼻中發出不滿的哼聲。
“走!”張凡虎當然也發現了什麼不對勁,一拍白墨臀部率先衝了過去。
“噠噠……”白墨的蹄聲居然比起以前小了很多,但是速度卻快了近一倍!在它體重達到一噸、能與兩頭非洲象抗衡的時候它的速度就超過了草原上的獵豹,這草原飛翔精靈被它奪取了。就在半小時之前白墨的速度幾乎達到了時速兩百公里,但是現在它的速度絕對超過了四百公里!
張凡虎原本擔心它的安危,所以沒有全速前進,但是現在他可以放心了。
“吱~”空氣中傳來聲音的摩擦聲,張凡虎消失在白墨身前,白墨再快還是沒有張凡虎全速的一半。
當白墨十餘秒跑過數公里後,它看到蹲在地上閉目的張凡虎,只見他一手摸着地上,而另一手捻着地上的一點石頭粉末。
這兒前後五百米都有一個拳印,但是這兒的地上卻沒有!這是一條直線。張凡虎不可能判斷有偏差,以他的精神力在數百米之內更是能精確到釐米,所以前後也不可能有誤差——這個拳頭印就像無緣無故消失了似的。
不是印記消失了,而是因爲被替換了。有拳頭印的石頭被另一塊直徑兩米的圓型石頭替換了!替換得是如此巧妙,如此完美,幾乎是嚴實合縫,就連相接邊緣的細縫也被石粉塗抹,根本看不出與原來有什麼不同。
這絕對是一個強大的敵人,而且極爲精明,如果不是張凡虎和白墨發現得快,對方替換十數塊之後。就連張凡虎也很有可能在這漆黑的深洞中迷路。所以照此推斷,對方的目的也很明顯:不讓張凡虎和白墨離開,或者是他們之中的一個離開;也有可能是完全相反的原因,對方希望張凡虎和白墨離開。以此警告他們。
張凡虎皺了皺眉,他和白墨本就要離開了,對方卻來這麼一手,讓他有些不滿。不過對方的實力真的很強,張凡虎承認。他自己也沒有把握在距離現在的白墨數千米外挖出這麼一大塊岩石,並用另一塊替換掉它之後還不讓白墨發現。對方的實力很有可能比他強,而且不歡迎他們!
張凡虎和白墨走了,他不是畏懼。而是尊敬對方,而且他本來就要離開了。這一兩天會有大雨,如果此時再不離開之後大量污濁的河水溜進來離開就很麻煩了。
外邊陽光依舊。張凡虎原本還擔心在黑暗的地方呆久了,一下來到陽光下會對白墨的視力造成傷害,但是看着它泰然自若的樣子又釋然了,白墨真的變強了,綜合實力相當於他九宮八卦修成時期,即使是帝鱷等在它面前也只是一盤菜。
脫胎換骨的白墨與以前有些不一樣了,在它被智月餵食海蠍子硬殼之後,它就很少馱張凡虎了,雖然有張凡虎不願意騎它的原因,但更有一種倔強高傲的心理在作祟。但是現在它主動靠在張凡虎面前,偏頭看着他,意思很明顯。
“哈哈,好!”張凡虎一躍而上,翻身跨坐在白墨寬大的脊背上,即沒有馬嚼子、馬鞭,甚至連馬鞍、馬鐙也沒有,直接“裸”騎在上面,而且直挺挺地坐着,絲毫不擔心白墨的高速會將他顛落下來。
非洲的乾溼兩季涇渭分明,這四天,張凡虎剛扛着烏拉帶着白墨到神樹族巨型猴麪包樹的北部數十公里,天空上就聚集起了大量的烏雲,而且風加大、變涼,雖然現在的張凡虎是寒暑不侵,但還是能感覺到這種暴風雨來臨前風的清涼。
張凡虎將拉烏放下,手上重新舉起老族長人形棺、智靈的冰雪棺,他要與自己的親人一起回家。
離開整整五年,巨型猴麪包樹依舊沒有什麼變化,只不過包圍它的那棵直徑兩米多的猴麪包樹卻長壯了,至於邊上那些直徑只有三十餘釐米的幼樹更是發生了大變化,幾乎增粗了一倍,當然,還是隻有十來米高。
這個猴麪包樹大家族更加繁茂了,聚居地除了這十餘棵樹之外,還有衆多的小猴麪包樹,最大的五歲,直徑有成年人大腿粗細,小的只有胳膊粗,那是去年新生的。
上百棵樹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而外邊原本神樹族獵手們的集訓場地上也長滿了野草,絲毫沒有昔日神樹族鼎盛時期的跡象。似乎神樹族沒有留下過什麼,如果神樹族人一直不回來,別說十萬年之後了,就是數十年之後,又有誰會記得?
時間是所有生命最大的敵人,也是最大的朋友。它給了芸芸衆生生命,但是最後又毫不猶豫地奪回了,甚至世間萬物,宇宙衆星也不例外。
我們失去了多少曾經得到過的?
智靈的冰雪棺和老族長的人形棺都被張凡虎放在草地上,讓他們再近距離親吻這故土。
張凡虎考慮了一下,最後還是沒有除掉神樹族那些“多餘”的雜草和小樹,這個地方並不是專屬神樹族的,而是屬於所有能在這片大地上生存的所有生物的;而且即使除去了這一批,數天之後的雨水中又會有更多的新草、小樹苗長起來。
這就是生命,生生不息。
這就是生命。倔強不屈。
猴麪包樹的恢復能力太強了,以前神樹族在樹幹上挖了很多洞,用以儲存比較重要的東西,但是現在大多數的孔都已經癒合了。甚至一些深兩米,寬高也在一米上下的打孔也恢復得差不多了。傷口,無論多重的傷,在時間的治療下也有恢復的那一天。當然這得是體表的傷,而心靈上的傷呢?可能需要一輩子吧?或許是不能癒合的傷?
張凡虎親手在猴麪包樹幹上挖孔,木質本就不硬的猴麪包樹在張凡虎手掌下就像豆腐似的,輕鬆地被張凡虎破開了。但張凡虎不急,慢慢地剝。小心翼翼的樣子就像一個雕刻家在完成他的最後一件作品。
按老族長的遺囑,張凡虎將幾個木盒取出來,去掉最外邊的黑黃檀盒,將猴麪包樹做的盒子直接放進了樹洞中。最後用樹皮封好樹洞。
樹木之所以能一直成長,就是因爲在樹皮與木質接觸部位有薄薄的一層叫“形成層”的物質,正是這層物質快速分裂繁殖細胞,向內形成了木質,向外形成新樹皮替換老樹皮。嫁接的原理也是這樣的。細胞活性旺盛的形成層相互接觸就很容易生長在一起,而只是與自己分開十餘分鐘的猴麪包樹更容易癒合。
“轟!”昏暗的天空終於傳來第一聲雷鳴,張凡虎封好最後一個樹洞,頂着越來越大的雨水在樹下挖着土坑。
他依舊是用手挖。而且修爲之力只是薄薄地一層覆蓋在手上不讓手受傷而已,主要還是靠身體的力量刨土坑。這是他爲老族長做的最後一件事了。他不能不用心。
大雨滂沱,土坑中很快形成了泥漿。張凡虎依舊如剛纔一樣刨着淤泥,最後泥與雨水形成了泥漿。張凡虎用一個神樹族丟棄的椰子殼舀着泥漿,雖然土坑中泥漿減少的速度還趕不上落進來的雨水的速度,但張凡虎還是慢慢舀着。
“砰!”白墨右蹄用力一踏地,泥漿飛濺,更有大量的粘在張凡虎臉上。
張凡虎仰着頭,長髮被磅礴的大雨浸泡着,一縷縷緊貼在臉上,混合着臉上、全身的泥漿,看上去狼狽不已。
張凡虎看着白墨,白墨也看着他,與他對視,眼中帶着怒氣和期待。
是啊,老族長已經死了,這種葬禮只是一個形式,而自己做這種勞什子無用功更是愚蠢無比——爲什麼要甘願被捉弄——即使對方是老天也不行!自己一步步走到這一步,不就是看着一股不服輸、奮勇向前的精神嗎?
“轟!”這一聲巨雷是張凡虎自己引來的,在這一刻他身體爆發出狂暴的氣勢,土坑中的泥漿瞬間被迸飛,化作漫天的水滴,但是它們卻不能落下來了,和大量的雨水在距離地面數十米的高空停留着,一會兒才順着一道無形的路划着弧線落在數十米外的地上,張凡虎方圓數十米形成了一道無形的牆。
“嘿!”張凡虎火屬性力量衝入泥坑中,將殘餘的泥漿烤乾,經過張凡虎再次休整之後,一個人形土坑形成了。張凡虎將老族長的人形棺放入進去,剛好合適。
張凡虎仰望着天空,這瓢潑的大雨也澆不透他心中燃燒的火,這火炙烤這他,讓他一直保持積極的心,奮勇向上。
“啊~
真的啊
天空之下、大地之上最偉大的神明天神啊
是你讓我來到這裡
給我們一個世間最偉大的部落——神樹族
這是我曾英勇守護過的山林和草原啊
真的呀…是真的!
這是我們的草喲
這是我們的溪喲
這是我們的獵物喲
我們是世間真正的強者唷
我們在草地上追獵
我們在部落裡分享
我們在溪裡取水
願我爲此付出生命
溪流啊,不要吵了
暴雨啊,繼續下吧
天神放飛的皇鳥在唱歌了
請唱首好聽的歌吧
爲我們的族人唱
來自天神領地的歌
願我也獻出生命!
巨山雷光下
暴雨出現了
一個驕傲的人將走了
又有強大的人來了
是誰啊
是你的子孫啊!”張凡虎一邊掩埋老族長的人形棺,一邊吟唱着。數月前老族長這麼唱着,將神樹族族長之位交給了他;十年前,老族長這麼唱着,將他引進了神樹族……
“叮!”張凡虎手指一彈,巨型猴麪包樹上一個猴麪包果子落下來,恰好落在老族長的於地齊平的墓上。數天後,這兒就會誕生一棵生命力強大的猴麪包樹苗,它會撐過雨季的水澇,也會頂着旱季的烈日炙烤,數年後,這兒又會有一棵頂天立地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