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什麼人最多?皇親國戚?達官貴人?紈絝子弟?都對!但除了那些之外,還有一樣也比別的地方多,那就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
天子腳下也會有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當然有,而且還不少!不過,這些土包子可不是京城人,而是剛剛到京城的外鄉人,他們剛剛到京城,被京城的繁華耀花了眼,看什麼都稀奇,那種傻傻愣愣的樣子,落在生活在天子腳下,自覺的高人一等的京城百姓眼中,就是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更有那種家有餘產,衣食無憂的閒人專門以捉弄這些外鄉人逗趣。
但是,哪一天的土包子都沒有八月初八這一天來的這一羣土包子好玩!
“大爺,從這裡一直走,到第一個十字路口右轉,直行三個路口在左轉,再直行兩個路口左轉,然後再到第一個路口右轉……”一臉老實相,一口外鄉音的小夥子一臉的老實的重複着,忽然一頓,故作精明的道:“怎麼這麼複雜,你沒有騙我吧!”
“我怎麼會騙你呢?騙你有什麼好處?”男人沒有想到眼前的小夥子忽然精明起來,反駁了一句之後,又好奇地問道:“你被人騙了嗎?”
“可不是?”小夥子老實的點點頭,道:“我之前問過路了,那人告訴我第一個路口左轉,直行兩個路口左轉,直行一個路口再左轉,再直行兩個路口左轉,然後再直行……結果我早上就在這裡的,轉來轉去還回到了這裡。”
左轉,左轉,左轉,再左轉,不就是繞了一個圈嗎?男人感到肚子發疼,那是憋笑憋的,他終於明白眼前的小夥子有多傻了。怪不得哥們特意叫他過來看笑話,還真是……這麼一溜的七八輛馬車被忽悠着轉圈圈,還真是很有成就感啊!
憋笑憋得都快成內傷,但男人臉上卻還是一本正經。看着小夥子質問道:“你看我像是騙人的嗎?“
“這個……不像!”小夥子還真認真的看了看男人的樣子,然後得出了一個結論,之後又難爲情的撓了撓頭,道:“這位大哥,我人笨,都記不住您說的話了,您能不能再給我說一遍?”
“沒關係。沒關係,我再給你說一遍。”男人臉上帶着戲謔的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故意把原本簡單的路指點的特別複雜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比起那個左轉,左轉再左轉的傢伙,他已經很厚道了,不管怎麼說,他沒有讓這個傻小子再去繞圈子。而是讓他繞點路達到目的地。他又重複了一邊自己的話,小夥子特別老實的又重複了一邊,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重複了。好在這一次總算是記住了。
“我記得沒錯了吧!”唸完一邊,心裡已經將眼前的男人罵了個半死,但是臉上卻還是一副老實憨厚的樣子,當然,也因爲終於記住那那複雜的左轉右轉而帶了幾分得意。
“嗯,就是這樣!”男人一本正經的點點頭,肚子都已經笑破了,很佩服自己把直行過去第五個路口右轉,然後再直行一個路口就能找到的的地方說的那麼七拐八拐的,還沒有出錯。然後順口問道:“小兄弟,是從哪裡來京城的啊?去梧桐衚衕是去找什麼貴人啊?”
“我是從望遠城來的,這是第一次到京城!京城可真大啊,比望遠城大了不知道多少倍!”感嘆了一句之後,小夥子又笑呵呵的道:“我可不是來找什麼人的,我是回家的。我家大少爺在梧桐衚衕有宅子,只是我是第一次進京城,沒有去過,這纔要問路的。”
“望遠城我聽說過,今年的新科狀元就是望遠城人氏,他可是本朝第一位三元及第的狀元公,是你們望遠城的驕傲啊!”順着小夥子的話感嘆了一聲,表示自己也不是孤陋寡聞之輩之後,男人又好奇地問道:“你們少爺是誰啊?難不成是今年的新科進士?”
家在梧桐衚衕,下人卻又不識路,極有可能是剛剛住進了梧桐衚衕的那幾個新科進士家的下人。要是那樣的話,戲弄了眼前的小夥子可比戲弄一般的土包子更有成就感,男人滿是期望的看着眼前的小夥子。
小夥子,或者應該稱他爲董凱威,再一次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笑呵呵的道:“我家少爺就是今年的新科狀元,梧桐衚衕的那宅子還是皇上欽賜的呢?我這是陪我家大少奶奶進京,和我家大少爺團聚呢!”
新科狀元家的下人?車上還坐着新科狀元傳說中堪比夜叉的糠糟之妻?男人的眼睛亮了起來,京城最近的熱門話題就是一表人才,玉樹臨風又滿腹詩書的新科狀元公有一個出身卑微,貌若夜叉的糠糟之妻,比這個更熱門的是醴陵王府的庶出姑娘和新科狀元邂逅,而後一見鍾情,訂下鴛盟,有人有鼻子有眼的傳着兩個人如何私會,如何的山盟海誓,甚至還有人信誓旦旦的說看到醴陵王府的那位庶出姑娘在新科狀元家出入……
甚至有好事者設了賭局,賭這新科狀元是富貴不忘糠糟之妻呢還是學着有些沒有良心的休妻另娶,來一出貴易友富易妻的好戲?目前爲止,賠率是一比一,這個賠率很合理——守着無鹽女的糠糟之妻不但會錯過據說貌若天仙的王府庶女,還會錯過攀上高枝的機會,但是休妻另娶卻有可能招來御史大夫的彈劾,品德上也會有抹不去的污點,這可是兩難的選擇啊!
“小兄弟,聽說你家少夫人長得其醜無比不說,出身也不好,還是個十分難纏的,可有這回事?”男人聲音放低了些,一邊說着眼睛一邊控制不住的往董凱威身後的車隊瞟,心裡猜測着那位董家少夫人坐在那一輛馬車上。
“誰那麼缺德,胡說八道!”董凱威漲紅了臉,臉上的憤怒有三成是裝出來的,他昨日進來找許進勳,順便熟悉京城大概道路的時候,就聽許進勳說過這件事情了,第二次聽自然沒有咋一聽聞之下那麼吃驚。
“那麼說那些傳言都是假的了?”男人眼睛閃了閃,要是能夠從眼前這個傻小子嘴裡套到些信息,說不定還能去賭上一把,小賺一筆,他也不厚心,只要能賺幾天的酒錢也就滿足了。
“我又不知道是些什麼傳言,怎麼知道是真是假!不過,我們大少奶奶是好人!”董凱威梗着脖子說了一聲,大有一言不合就要鬧將起來的架勢。
“二子,你不快點趕車,在那裡磨蹭什麼呢?”董凱威身後的馬車簾子掀起一角,一個媳婦子揚聲呵斥了一聲,董凱威唯唯諾諾的應了一聲,立刻跳上馬車坐定,作勢就要趕車,那男人不願錯失機會,又低聲問道:“兄弟,你說你家少爺會休妻嗎?”
“我家大少奶奶進門三年,給大少爺生了兩兒一女,你說我家大少爺可能休妻嗎?”董凱威白了那男人一眼,示意他讓開,這才趕着馬車照着男人說的七拐八拐開始趕路。
這倒是個新消息!三年抱兩已經不容易了,這個董家的少夫人居然能生三個,更不得了,就衝這個,休妻再娶的可能就又小了幾分,只是這話是真是假可得驗證一下。男人目光閃了閃,決定抄近路到董府門前候着看看,要是真有三個孩子的話,那倒是可以去押注,就押董狀元不會休妻。
在一旁看熱鬧的人不少,男人和董凱威的後面的幾句話都壓低了聲音,聽見的人不多,但之前的那些話聽見的人卻不少,都看笑話似的看着董凱威,想看看這個新科狀元家的下人拐了多少彎之後纔會發現自己被人給糊弄了。
董凱威似乎一點都沒有發現那些看好戲的眼神,還是一臉憨厚的趕着馬車,唯一不同的是剛剛是一臉的笑,現在臉上的笑容卻是沒有了。
馬車隊緩緩地走動起來,照着男人的指引,前行到了第一個十字路口右轉,直行到第二個路口的時候,第二輛馬車上一個俏丫鬟探出頭來,朝着前面叫道:“二哥,停下車!”
等整個車隊停下來之後,那個俏丫鬟則拿了幾個銅板,給了第二輛車的車伕,往路邊某個小店指了指,交代了一聲,那車伕便棄下馬車,在衆目睽睽之下,買了兩隻糖猴,遞進馬車,然後纔有緩緩的駛動起來……
但是沒出去多久,相同的事情又再度發生,又爲了街邊某個小店看起來比較新穎好玩的東西停了車,然後買了東西之後又再緩緩出發……
土包子!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看熱鬧的人最後都發出這樣的嘲笑,原本只要半個時辰就能走完的路,硬是被這一羣沒有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花了一個多時辰,一會兒下來買個糖猴,一會兒買兩塊點心,一會兒是看中了街邊小店的小飾品……
沒等車隊到了董編撰府大門口,新科狀元的正室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野村姑,見什麼都好奇,見什麼都想買的傳聞已經傳開了,等他們到了董府,一臉憨相的董凱威敲開門,滿臉歡喜的丫鬟婆子迎出來的時候,但凡是耳目靈通一些的人都知道,傳說中新科狀元的那個無鹽正室已經到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