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極寒之域的風雪停息之日只有那僅僅的幾個空窗期,風起雲涌的天空彷彿一隻巨大的眼睛,靜靜看着兩個世人眼中無可非議的弱者————一個剛入鬥境,一個連鬥境都未入,在這個將人的生命視如草芥之地苦苦掙扎。

養傷不過一星期,便再戰。一次又一次,重傷而歸,傷愈而出。漸漸的,竇傾塵意識到時間所剩無幾,雪王口中的一年期限並非人爲規定,而是真真切切的極寒之域的開放時間,時間一到,兩人就會被困死在裡面,絕無生還可能。

於是,到後來養傷的時間都沒了,拖着一身血漬與傷口,凍瘡連日與怪物纏鬥。痛感漸漸麻痹,流出的血瞬間凝固,黏在衣服上。竇傾塵每每幫燚處理傷口都心疼地要命,眼淚刷刷往下掉,本應該喊疼的人卻只是靜靜望着她,不言語,就像傷本來不長在他身上一樣。

儘管時常被怪物打得找不着北,竇傾塵卻發現自己的靈力潛滋暗長,慢慢變強。

一日,她再冥想時,感受到一股強力打通了渾身脈絡,冷冽的氣息比上次更甚。額印似被拂去了一層灰,強烈的冰藍色光芒刷的照亮了小小的雪洞。

燚詫異地擡起頭,隨即驚呼:“你破鬥境了!”那是竇傾塵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那樣無法掩飾的狂喜。

明明是自己靈力進階,爲什麼他會這麼高興……

不禁莞爾:這恐怕就是這麼長時間以來患難與共的感情吧。自己在這個世界,還算找到了個不錯的朋友。

燚底子比她好,進階卻比她慢,混血的身份給了他兩種天賦,卻也相互壓制,因而難以更進一步。

看着這個俊秀的少年垂下的長長眼睫,竇傾塵不明有些揪心:自己破鬥境只花了這麼長時間,而他呢,在被這般壓制的情況下,他到底又花了多長時間啊……

時間長了,也磨出了經驗,要想對付比自己強大的敵人,正面攻擊無異於以卵擊石,必須得智取。第一次怪物發狂是因爲燚刺中了它的眼睛。

眼睛……弱點?!

竇傾塵繞到怪物身後,空手劈出一道靈光刃直擊它後腦,怪物猛地轉頭,便覺一陣刺目的灼燒感。怪物吃痛怒吼,便想猛撲上前咬死這個不知好歹的小妞,卻意外地發現自己動彈不得,項上一道火鏈死死纏着,燚在另一邊拼盡全力控制住它的動向,抓着火鏈的手心血流如注,骨節發出脫節的“咔咔”聲。

他咬牙擡起頭,向竇傾塵微微頷首。竇傾塵一個彈跳,半空中召出雪王殘存的靈力,一掌劈下,“轟”一聲暴響,兩人皆被反衝力炸出幾十米開外。

煙霧消散,怪物終於躺倒在地一動不動了,龐大的身軀漸漸虛化,最終化爲一縷冰藍色的殘光消散在空氣中。

竇傾塵怔怔地擡起頭。

這是……成功了?!

遠處的燚冰山般的臉上綻出一個欣慰的笑容,望向竇傾塵的眼神中滿是溫柔。

纏鬥了整整半年,終於破了這一關……

然而,兩人皆清楚,這不過是這個魔鬼之地設置的小小絆腳石罷了,後面的只會更可怕。

“走吧。”

“嗯”

兩人的目光落向前方,迷霧漸漸消散,兩側枯枝包裹下,一條小路蜿蜿蜒蜒伸向前方。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卻沒出現炎神山的輪廓,而是一座小木屋。在風雪中一眼看上去有種搖搖欲倒的趨勢。

竇傾塵大步上前,在屋前站定,伸出手剛欲叩門,手腕就被握住了。

燚站在她身後,仍是不言語,只是搖了搖頭。

看見他眼中快溢出的擔憂,竇傾塵不禁輕笑:“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麼,這種地方出現的屋子, 十有八九有古怪對吧?”

“不過……我想你應該也注意到了。這間屋子背後……是結界。”

竇傾塵望向隱隱泛着紅光的路盡頭,嘆了一口氣:“到這個地方的人,可以說無路可走。萬一真的遇到什麼,隨機應變吧。”

手腕上的力鬆了鬆,她抽出手,扣了扣門:“請問,有人在嗎?”

半晌無人迴應,竇傾塵剛準備想想其他辦法,誰知旁邊那個一直悶不做聲的人很沒禮貌地一腳把門踹開了。

老舊的木門“吱呀呀”地開啓,門內居然亮堂得很,像是一家小店,各種各樣的貨物琳琅滿目。櫃檯上一個少女,支着頭,好整以暇地望着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