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針落可聞般安靜。
尚揚默不作聲,從他們上車開始,就一直轉過頭看向窗外,目光渾濁空洞,昏黃的路燈,照在一直沒閤眼的面龐上,顯現出病態的蒼白。
李龍開車,李莽坐在副駕駛。
這倆人對賈太平和齊迎雪而言都是老熟人,在衝到白雲山莊的時候就見證過李龍的威力,而在牛城夜總會,更是見證李莽的手段。
齊迎雪和賈太平坐在後排,兩人十指緊扣,流出的汗水如同膠水,把兩人手部牢牢連在一起,如果仔細看,能看見兩人都在顫抖。
車不停,以平穩速度行駛,橫穿夜幕下的牛城,走向通往潛龍潭風景區的路。
路上無人。
一側是山,另一側是密林。
如此環境,讓兩人更害怕。
“尚…尚揚!”
齊迎雪內心滿是愧疚,越來越不安,向前方看只有不見盡頭的一條路,如同末路,深不可測,她必須得開口,因爲在內心裡是自己把賈太平叫到這個地方,自己有責任對他的安全負責。
“你打算帶我們去哪裡?有什麼話,其實現在也可以說!”
此言一出,身旁的賈天平顫了顫。
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上已經被汗水浸透,在沒有面對尚揚的時候,認爲距離很遠,他根本不敢對自己怎麼樣,可現在看到,心裡沒底了,恐懼,前所未有的恐懼,這是自己之前完全沒面對過的境地。
也很好奇,尚揚究竟要怎麼樣。
然而,話音落下,猶如石沉大海,連半點波瀾都沒能引起,車上還是靜,一如既往安靜。
“尚揚…”
齊迎雪汗水順着額頭上流下,在下巴上匯聚成一小滴,然後一滴一滴向下掉,她把身體探起來一些,盯着尚揚側臉。
“你被刺殺的事情我們知道了,能理解,目前而言我們的嫌疑最大,但我能保證,這件事與賈家沒有關係,半點關係都沒有,乃至賭上我齊迎雪的性命也可以,向你保證!”
說完,還是沒有迴應。
尚揚是甚至連眼皮都沒動一下。
賈太平抓齊迎雪的手更用力一些,出門在外少惹事的道理都懂,自然知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非常清楚當下是被何雲亮給賣了,是他把自己騙來,可現在不是追究這些問題的時候,需要處理當下。
“賈家願意同你一道追查兇手,並且願意無償提供所有幫助,只爲抹平尚兄弟心中憤恨…”
他說完,尚揚仍然沒回應。
這令他很尷尬,也很無助,已經進了旅遊景區的大門,這裡沒有夜間場,兩旁都是樹林,漆黑一片,格外/陰森。
“下車吧!”
車在景區內的度假村停下。
尚揚開口。
沒有二人想象中的病態,也沒有冰冷,反倒顯得很和煦,只不過這種和煦令二人越發膽戰心驚。
好的一點是,前方有建築物,建築物裡有燈光,隱約間還能看見人影。
哪怕是尚揚的人,也勝過看不到人,與他在一起簡直如臨深淵。
幾人走下車。
“噠噠噠…”
丁小年從旁邊走過來,手中拎着一個帆布袋,走到尚揚身邊打開,尚揚從裡面抽出一柄開山刀,純鋼的,異常鋒利。
見到這慕,兩人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尚…尚揚,你別亂來,千萬別亂來!”
齊迎雪隱隱覺得自己要崩潰,恨不得現在把所有事情說出來,死個痛快,或者找塊石頭撞昏過去,能醒過來就醒過來,醒不過來也不想承受。
“別怕,我也不是壞人…”
尚揚笑了笑:“還記得前一段時間在牛城麼,你問我有野生虎跑出來,是不是環境改善了,當時說沒有,並不現實,山上還是有野雞、野兔、刺蝟之類的,如果運氣好還能看到傻狍子,這次請你們過來,也是看看風土人情,打打獵,白天打獵沒意思,夜晚才刺激…”
說話間,丁小年已經把帆布袋遞過去,裡面還有一柄開山刀。
賈太平這輩子沒摸過這種東西,良好的家庭教育使他不善於親自用暴力解決問題,多數都交給別人。
他盯着,不想拿起來。
尚揚已經轉過頭,看向漆黑的山:“雖說沒有野生虎,可你們想更刺激也可以,我讓朋友把虎放到山上,只是危險性太大,吃人,對了,你之前找的那個傻子,就是我同學,他就是被那頭老虎吃掉…”
賈太平聞言,雙腿一軟,差點坐到地上,迅速拿起開山刀,握在手中。
齊迎雪更是眼圈通紅,想哭,可又不敢哭。
“走吧!”
尚揚說出兩個字,一馬當先向山裡走去。
丁小年緊隨其後。
他們倆不想動,奈何李龍和李莽一左一右的盯着,讓他們無路可退。
一行人很快進入山中,氣溫很低,讓人遍體生寒,偶爾傳來不知名動物聲音,好在今夜月亮足夠大,讓人視野不至於消逝。
翻過兩道山,仍然沒看見任何動物,尚揚還在最前方開路,他手中握緊,強悍的力度讓手上的傷口崩開,鮮血流出,一邊走,一邊順着刀鋒向下滴…
齊迎雪和賈太平跟在身後,如同要被斬首的犯人。
終於從山嶺下來。
尚揚停住腳步,轉過身。
“這裡是好地方!”
“當初白家的白塔和白山,都死在這裡,如果沒記錯,白山死的地方就在你們腳下…”
齊迎雪和賈太平全都一哆嗦,下意識躲開,他們知道這件事,所以對這裡更畏懼。
“尚揚!”
賈太平知道,自己在不開口可能就沒機會開口,誰知道這個怪物講不講理?
豎起手指,顫顫巍巍道:“我發誓,對天發誓,賈家確實生氣,但還沒有達到要弄死你的地步,這次行刺是我外人,是外人想要把水攪渾,你想想想,如果今天你對我怎麼樣,賈家不會善罷甘休,屆時後果就嚴重了!”
“對,你冷靜冷靜,千萬冷靜,算是我求求你了!”
齊迎雪迫不及待補充。
尚揚微笑着搖搖頭:“你們太緊張了,這是在華夏,情況與國外不一樣,還沒有人敢胡作非爲草菅人命,你們是對我手中的刀害怕吧?既然這樣,給你們…”
他說着,把開山刀丟過去。
恰好扔到二人腳下。
他們這纔看清,上面已經滿是鮮血,與剛剛行過兇沒什麼兩樣。
“尚…尚揚…”
齊迎雪終於忍不住了,在荒郊野嶺遇到尚揚這樣一個人,連鬼都顫抖,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落到這步田地。
雙膝一軟,跪倒地上,淚如雨下道:“知道你生氣,理解,非常理解,但真與我們沒關係,我願意賠償,我個人有私房錢,都給你,只求不殺…”
賈太平看到妻子居然跪下求饒,心中也很委屈,都是該死的何雲亮,這個傻逼眼睜睜看着自己心愛的女人被尚揚玩弄,居然還幫着尚揚設計。
他是不是賤?
“啪嗒…”
眼淚也掉下來,咬牙道:“我也可以賠錢,只要說個數字,錢立刻到賬…”
目前而言,錢是最直接解決辦法。
李龍、李莽、丁小年都在旁邊,但面無表情。
“你們真的誤會了,好好的要你們命幹什麼?活着纔是最好的…”尚揚仍然平平淡淡,上前兩步,一彎腰,雙手託在齊迎雪腋下,給她拽起來:“真的是讓你們來打獵,讓你們感受我的熱情…”
“我…求求你了!”
齊迎雪剛剛站穩,雙膝一軟又跪下去,倒不是非得跪,而是站不穩,她不考慮尚揚說什麼,當下說的任何,都可以與審判劃等號。
“不聽話!”
尚揚搖搖頭,又是一彎腰,把開山刀從地上撿起來,還沒等完全站直,畫風突變,他眼裡閃過一道寒光,面目也變得猙獰,低沉道:“真不是你找的人?”
寥寥七個字。
卻如七道悶雷劈在賈太平頭上,讓他腦中嗡嗡作響。
看着正前方,比自己矮半截的身影,硬着頭皮道:“真不是!肯定,我發誓!”
聽到這話,尚揚終於站直,盯着賈太平的眼睛,緩緩擡起刀,放在他脖子上,鋒利的刀鋒已經觸及,只要輕輕一劃,就會皮開肉綻。
“唰”
賈太平臉色登時變得蒼白,嚇的呼吸已經停止,看着尚揚,眼淚一串一串向下掉,但不敢出聲,也不敢亂動,雙眼近乎絕望的看着。
“別,別,求求你,求求你…”
齊迎雪跪在一旁,苦苦哀求。
這一瞬間,時間靜止,夜風、山林、鳥鳴全都消失不見,就連月亮也被烏雲擋住。
“別怕!”
尚揚與他對視幾秒之後,突然開口,緩緩把刀放下:“你是賈家繼承人,我是一個市井小民,真的對你做出什麼,豈不是要株連九族?傻事我可不做…”
說完,又把刀扔到一邊。
不過,另一隻手擡起,抓在賈天平胳膊上,把他胳膊擡起,使其手中的開山端起來,平行,然後一點點挪,放到肩膀,頂到自己脖子上。
有盯着賈太平,一字一句道:“給你個機會,殺了我,別怕,只需要輕輕一動而已”
“以這裡的距離,沒等送到醫院,我已經死亡!”
此言一出。
齊迎雪不哭了,驚愕的擡頭。
賈天平也不慌了,莫名其妙的看…
只需要輕輕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