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座位那裡,一個和葉青同樣高大魁梧的男人站起來,面帶笑容。
“請坐。”葉青替司徒雪霏拉開椅子,動作不似一般慣會做低伏小的男人那般猥瑣相,自然妥帖。這是一個四人方桌,葉青坐在下首,讓哥哥和司徒雪霏面對面坐。
她大方地說:“我是司徒雪霏,你就是葉青的哥哥吧,敢問貴姓大名?”
“司徒小姐太客氣,我叫葉堅。”
“好名字。”
葉堅說:“我父親本想給我取名叫葉挺,可終究沒那個膽子,跟元帥同名。”
司徒雪霏掩嘴而笑,追問:“那葉青的名字有什麼說法?”
葉堅拍拍弟弟的肩膀,說:“父親希望他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真妙!”司徒雪霏讚道。
葉青但笑不語,研究菜單,隨手點了些愛吃的東西,葉堅也勾勾畫畫。司徒雪霏看放在自己面前的表格式菜單,不知所措。
葉青教她:“你想吃什麼就在後面寫1、2、3。”
“123是代表幾份嗎?”
“是。”
司徒雪霏捏着圓珠筆,冥思苦想,才點了一份藕片,一份小白菜。
葉青拿過她的菜單說:“怎麼,吃素?”
“我不知什麼好吃。”
“大小姐沒吃過火鍋?”
司徒雪霏白他一眼:“不帶這麼損人的,我當然吃過,海底撈跟朋友去過好幾次。”
葉青笑,替她勾幾樣一般女孩子愛吃的。
葉堅笑盈盈地看着這位大小姐,她髮型和妝容打理得一絲不苟,穿櫻花粉的真絲裹身裙,拿一個珍珠魚皮的手袋,耳朵上一對翡翠墜子前後晃盪打鞦韆,映得她脣紅齒白,嬌豔動人。
他特別留意弟弟和司徒雪霏之間眼神和手勢的交流,察覺二人之間有些微妙的互動,他心裡有數,面上不點破。葉堅點兩瓶啤酒兄弟倆喝,司徒雪霏點了一杯西瓜汁。
鴛鴦鍋底熱氣騰騰,菜品陸續送上。葉堅叫了一份鱔魚,是活殺的。司徒雪霏看見血淋淋滑溜溜的物體盤成一團,胃酸上涌,幾欲作嘔。葉青見狀,對哥哥使了個眼色,葉堅卻假裝沒看懂,拿筷子一撥,鱔魚全數倒進紅湯裡。
葉堅熱情招呼司徒雪霏:“鱔魚要嫩嫩地吃纔好,等一下就撈啊,別客氣。”
司徒雪霏不便發作,只得唯唯諾諾,堅決不肯再從紅湯裡撈吃的。
葉青又氣又笑,哥哥是存心的!他只得撿些清淡菜蔬往清湯裡燙熟,替司徒雪霏服務。她很給面子,葉青給她撈什麼,她吃什麼。吃了幾樣菜,空調不給力,室內熱哄哄的,她感覺臉上的粉底全融化,後背熱汗黏住衣服,說聲抱歉,拿起手袋去洗手間清理。
葉青瞅準這個空子捶哥哥一把:“她是嬌滴滴的大小姐,跑到這種地方來跟我們吃飯已經夠給面子,你何苦令她不自在。”
“她如果喜歡你,就得接受你是個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的爺們兒,道不同不相爲謀,懂嗎?”
葉青分辨說:“她怎麼可
能喜歡我,她心裡有人。”
葉堅笑嘻嘻:“一個女孩子假如不是因爲喜歡你,是不會勉強自己裝出另外一副模樣的。”
葉青不以爲然:“不,以她的身份,在我面前不需要任何僞裝。她只是有教養,不會在外面對人指手畫腳。”
司徒雪霏剛巧回來,手按在葉青肩膀上:“你們在說什麼?”
葉青面色如常:“謝謝你請客吃飯。”
“區區一頓飯算什麼!我剛去後面又點了幾瓶啤酒,我跟葉大哥喝兩杯吧。”
葉堅見她去洗手間把妝卸掉,頭髮重新梳過,一張素淨的臉瞬間顯出稚氣來,身上噴了乾爽的防汗噴霧,散發出清新的薄荷味。她整理好儀容,輕鬆不少,和葉堅聊些家常,問他在哪工作,家中有何人。葉堅說有個兒子,已經上小學,司徒雪霏瞥一眼葉青:“你的進度太慢啦,還不迎頭趕上!回頭讓我哥給你介紹個好姑娘。”
葉堅心中暗贊,這位大小姐真是長袖善舞,什麼話題都可以聊。
一頓飯吃過一半,葉青兄弟對營救司徒雪霏那夜的事仍舊隻字不提,不居功,不多言,司徒雪霏明白,他們是真正可託付生死,爲朋友兩肋插刀的人。
啤酒上來,司徒雪霏給葉青和葉堅倒上。
“救命之恩不敢忘,以後葉大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地方,儘管開口。我平日都在美亞百貨巡店管事,隨時可以找到我。”
葉堅笑咪咪地說:“施恩不圖報,是我們葉家的光榮傳統。”
“好,你們都是真男人,我敬你們一杯。”
葉青一口乾到底,盡在不言中。
一頓飯吃完,司徒雪霏臉色緋紅,有些微醺。葉青葉堅陪她下樓走到附近的停車場,葉青問:“我今天休假,到我哥家裡去。有司機來接你吧?”
“放心,司機一直在等着。”司徒雪霏嫣然一笑,從手袋裡掏出一把車鑰匙塞到葉青手裡。
“送你的。”
葉青嚇一跳,司徒雪霏已經按下車鎖,眼前一輛路虎攬勝的燈亮起來,漆黑鋥亮,霸氣十足。
“喜歡嗎?我問過哥哥,他說你想要路虎,我找熟人給你弄了一輛最高配置,看看合不合心意嗎。”
葉堅眼睛發亮,看一眼弟弟,葉青喉頭滾動一下,對司徒雪霏說:“禮物太貴重,我不能要。”
司徒雪霏有備而來,笑問:“當日綁匪要多少贖金,還記得嗎?”
“一億。”
“你們救了我,就是爲司徒家省了一億。我不過送你區區一輛車,連零頭都不到,天下還有更划算的生意嗎?”
葉青啞然失笑,還要推辭,葉堅把手按在弟弟肩膀上,輕聲說:“今晚大家心情都很好,不要掃興,有想法回頭再解決。”
葉青想一想,便說:“卻之不恭,我就厚着臉皮收下吧。”
司徒家的司機將車開到跟前,葉青目送司徒雪霏上車離去,這才和哥哥一起去看那部路虎。
葉堅指着車牌號說:“是你的生日呢,誠意十足。”
葉青打開車門,看見橙紅色的真皮座椅,不由得心癢,坐上去,調整一下座椅。葉堅不請自來,坐到副駕駛位置,兄弟二人都愛車,把儀表內飾方向盤等細節研究一番,葉堅感慨地說:“很多人辛苦一輩子都買不起這樣一輛車,大小姐隨手就送你,好像請客吃飯那樣容易。富豪與百姓,天壤之別。弟弟,你雖然替司徒家做事,可別利慾薰心,泥足深陷,忘記你當初的夢想。”
“從來沒忘記,錢已經存得差不多,我打算做完今年就請辭,我們兄弟倆一起出發,先到拉薩,再往尼泊爾。”
“本來打算開我那輛破三菱,現在有了好車,我們不如橫跨歐亞大陸!”
葉青豪邁地大笑:“看嫂子批准你幾個月的假期再說吧,說不定走到拉薩就催你回家。”
沒過幾天,葉青接到哥哥的電話,說司徒雪霏派人送一箱進口高級文具和遙控小飛機到他公司,還親手寫一張賀卡,祝他兒子暑假快樂。
葉青笑,司徒雪霏和司徒修遠如出一轍,兄妹二人都懂得施小惠買人心的門道。
他淡然說:“兩百多萬的車子都收下,還在乎這個,隨她怎樣吧。”
田甜和羅敏昊從機場登機就開始鬧彆扭。先是數落田甜帶的行李太多,累贅。上機後又嫌田甜選的位置不好,靠窗,兩人外面坐着一個大胖子,出入都得麻煩他移一下尊臀,實在不便。爲着打折機票,還要在莫斯科轉機一次,羅敏昊十分擔心因此丟失行李,絮叨許久。
再度上機,羅敏昊正撇嘴說飛機餐難吃,田甜把叉子一扔,脾氣爆發:“你有完沒完?要是坐火車我早把你推下去了!你要不滿意,到漢堡你就買張機票回國去!”
羅敏昊不出聲了,氣鼓鼓地把飛機餐攪得稀爛,吃了兩口就讓空姐收走。
等在漢堡落地,兩人都頂着睡眠不足的黑眼圈,田甜覺得每個毛孔都在往外冒油,趁着等行李的空擋跑去洗手間洗個冷水臉,塗上粉底,梳整齊頭髮,方覺得再世爲人。
路漫漫已經在出關的地方等着,看見田甜,興奮地踮腳揮手,隔着圍欄就來一個熊抱。
“想死我啦,一路可好?”
田甜撇嘴:“不好,羅敏昊挑三揀四,飛了八千公里,他抱怨的話就有八千公里,我耳朵都快長老繭。”
羅敏昊沒好氣地說:“是你粗枝大葉,還怪我挑剔。”
路漫漫忙說:“別在我面前打情罵俏啊!留點力氣你們倆說枕邊話吧。”
田甜見路漫漫開一部破舊的高爾夫,顏色是曖昧不明的炭灰,喲一聲:“你把嶄新的甲殼蟲白送給我,自己怎麼開這樣老的車?”
“無所謂,這車還能再開十年,質量好着呢。”
留學的日子最磨練人,連力氣都變大,路漫漫搶着把行李搬上車,笑着對田甜說:“以你的脾氣,最好帶個空箱子來,怎麼都是滿的。”
田甜說:“我打算在這裡買個新秀麗,裝我的戰利品。”
路漫漫大笑:“這纔像你,我還以爲你改邪歸正不買衣服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