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用程柯說，溫言初自己也能知道，似乎真的很難有什麼老讓她掛心的事情，哪怕當時的情況再嚴重，當時的情緒再激烈，只要那個風頭一過去了。
她就能夠很快平靜下來緩和過來，那種自我調節情緒非常快的速度，程柯自認恐怕是自己，都是很難做得到的，人……怎麼能夠那樣迅速的收斂自己的情緒呢？既然會有情緒，自然就是遇到了很難控制情緒的事情不是麼？
但是溫言初，很少生氣，不會無理取鬧，從不任性。
無論是面對顧揚也好，還是面對對她議論紛紛的同事們也好，又或者是一直愛動手動腳的前總經理都好，她都是這樣的態度。
哪怕當時對方多過分，哪怕當時心裡多不忿，事情一旦過去了，她就能很快平靜下來。
左嬋和端凝曾經就毫不留情地指出她這一點，然後歸結成了簡單的三個字——沒個性！
當時言初也不理解，自己怎麼就沒個性了，後來一感覺起來，的確是這樣……沒脾氣，沒個性。
哪怕是現在，言初也沒覺得自己有什麼改變，依舊是那樣一杯沒個性的溫開水。
她的個性，早就已經被殘酷的現實給磨成了最適應生存的模樣，其實溫言初心裡頭很清楚，孤兒院裡頭的每個孩子，都是和自己一樣的沒個性。
忍着痛含着淚悄悄磨掉自己的每一個棱角，彷彿這樣自己就能夠在這個世界裡頭不算太差地活下去。
從來都沒有改變過，所以哪怕是溫言初自己也都不知道，若是有一天自己真的生氣了，任性了會是什麼樣子。
沒有人知道，哪怕是最瞭解她的左嬋和端凝，哪怕是現在和她有着最親密關係的丈夫，程柯。
直到後來，一切預料之中的最壞情況都發生的時候，程柯才猛然想到了一句話，越是一直都沒有脾氣的人，一旦爆發起來的嚴重程度，比終日暴躁的人的瞬間爆發力要大太多太多了。
那都是後話了。
此刻的溫言初也不明白，自己一直以來溫和淡然沒棱沒角的，並不是因爲自己如同好友她們所說那般沒個性，只是因爲到頭來什麼都不在乎了，不在乎顧揚，既然不在乎了，自然沒有必要放太多的情緒。
於是一旦在乎了，當遇到再也無法淡然的事情，她的情緒幾乎是難以招架的。
溫言初晃動鼠標關掉了QQ然後關掉電腦，收拾了一下桌上的文件，脣角露出淺淺的笑容來，“你要是和小嬋端端去討論一下我的性格問題，她們一定會誇獎你，語氣肯定會是這個樣子……”
說着溫言初就惟妙惟肖地模仿了一下那兩個女人會有的語氣，“什麼？！溫言初那傢伙的性格？！她哪裡有什麼性格？沒個性的溫開水，好揉捏的軟柿子！程柯你要是欺負她你都應該下地獄！”
程柯原本還因爲心疼和擔憂凝着的眉眼，聽了她這惟妙惟肖還略帶誇張的模仿之後，也漸漸散開，眼中多了些許笑意，“最後這句也是左嬋和端凝說的麼？那看來我在她們心中形象不怎麼樣啊。”
溫言初狡黠地勾了勾脣角，伸手就直接抓了程柯的手指，他的手很溫暖，很快就反手將她的小手包覆。
“你在她們心中形象可高大着呢，起碼……”溫言初擡手比了比他的身高，“有這麼高！”
“就這麼高？”
程柯興味盎然地挑眉反問了一句，用了些力捏了她的手，似是警告。
果不其然，她就服了軟，“呃……那應該，比這個還要高吧。”
程柯低聲笑了兩聲，就朝着她傾身過去，居高臨下地看着她，這麼近的距離很容易讓人懷疑接下來的動作會不會是一個親吻。
只是溫言初沒有等到預期覆到脣上的溫暖柔軟，而是他似笑非笑的眸子，和微微頜首的動作，“左嬋和端凝看人還真準，你的確……沒什麼個性。”
溫言初眼睛彎彎的，聽了這話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靜靜地牽着程柯的手，任由他溫暖的手掌將她的手一寸寸包覆。
停頓了好一會兒她才說話，“你要知道，生活在那樣一個環境下，太有個性……是要餓肚子的。”
就只一句話而已，這麼淡淡的一句話，就一下子將程柯的心擊得七零八落，一陣一陣地難受似乎都瀰漫出心悸的感覺，他張開手臂，“來，讓我抱抱你。”
光看着程柯的表情，言初就能夠猜得到他的心情，肯定是心疼吧？同情吧？難過吧？
就像左嬋和端凝初初知道她以往的遭遇時那樣，會心疼同情和難過，然後就會更加對她好，多照顧她一些。
溫言初微微笑了起來，將腦袋靠在他的懷裡，手指輕輕在他背上畫着圈圈，“程柯你是不是特別同情我？”
程柯沒有做聲，只覺得沒有人會喜歡同情這一種感情的。
言初見他不答，也就自顧自地說道，“其實，從小就沒人說我是聰明的，但是吧，有時候我又真的沒那麼笨，我好早就沒什麼個性了，但是我總是能吃飽，那時候在孤兒院裡頭，我是最胖的……我總是能找到東西吃，偷偷的吃了，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頭上來，因爲我沒什麼個性。”
程柯能夠察覺得出來，這個丫頭分明是想他寬心的，分明是想說這些讓人寬心的話的。
只是聽起來反而更加讓人心裡頭難受了，程柯無奈地笑了笑，將她摟緊幾分，“真不知道這個有什麼好讓你得意的……”
“當然有啦。”溫言初對這個好像還很堅持，索性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很正經地看着他，“你難道沒聽說過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麼？沒個性也不是什麼壞事兒啊，若是在同樣的背景下，程柯，你會餓肚子，而我會活得很好。”
她有些洋洋自得起來，笑笑地看着程柯，而他反應了一下，察覺出來之後，直接伸手將她再按到自己的懷裡去，這個丫頭……明明是她自己受了委屈，現在卻在安慰他讓他不要那麼在意麼？
“還和我談起進化論來了麼？物競天擇適者生存你這麼溫吞吞的草食性動物就是在食物鏈最底端的，碰到我這麼個最頂端的……”
“我讀書少你不要騙我，食物鏈最頂端的男人不是貝爾·格里爾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