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再沒動作，我就要動作了。”
程柯輕飄飄地吐出了這一句，臉上的表情都沒有變動分毫，始終握着溫言初的手，像是想用手掌的溫暖給她安心的力量。
顧揚好半天都沒有說話，換做是任何人，在他現在這個處境，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程柯的話，等同於宣戰，此刻自己似乎說什麼，都有些不合時宜，索性沉默。
輕輕咳了一聲，只能夠默默將這句話忽視掉，“咳……總之，言初你好好休養身體，爺爺也很擔心你，等你身體好了，回老宅我們一家人吃個飯吧。”
不然怎麼說這些從商的人都是八面玲瓏的呢？溫言初現在算是感覺到了，顧揚眼下的這種避重就輕和那些乾脆裝作聽不到的略過，實在是很能體現這一點。
爺爺？
回老宅？一家人？吃個飯？
顧揚的話裡頭似乎每一個詞都是漏洞，爺爺？誰是她爺爺？當初那個冷笑着說她是野種，不承認她冷眼看着她們母女跪在門口的老人麼？
回老宅？那從來都不是自己的家，爲什麼會用回這個詞？
一家人？她從來就沒有什麼家人，又有什麼好吃飯的？
“呵……”一直都還算沉默還算平靜的言初，終於是發出了這麼一聲，這一聲輕笑中，有着諷意有着嘲笑，更有着幾分自嘲。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狐假虎威了麼？
有程柯在，哪怕是不可一世的顧揚，都這麼客客氣氣老老實實地在那站着，沒開口讓他坐，他就只能那麼站着……
言初一直覺得自己像個笑話，去顧宅的時候，就這麼被顧家的人用鄙夷的目光看着，用嘲諷的目光洗禮着，而眼下角色互換，現世報這話還真不是沒道理。
只是她累了，和顧家牽扯着，她的的確確已經累了。
不想再糾纏更多，甚至就連表情都有些倦了，“顧揚，我不需要你的探望你的解釋，你只要……別再來招惹我就好了。”
除此之外，溫言初根本不想要求更多，只要他不來招惹她，就已經很夠了，她現在還有更多的事情需要去糾結去煩躁。
她還有好多的事情都沒緩過來沒理清楚呢！
程柯表情冷冷的，一直就那麼定定地看着顧揚，像是在等着顧揚說什麼話一樣。
顧揚的臉色青青白白的很是難看，他還是第一次陷入這麼難堪的局面，老奸巨猾如他又怎麼可能不知道程柯在等的是什麼。
臉色更白了幾分，終於是緊咬了牙關一陣之後，放低了所有的姿態說道，“程少，之前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之前那些衝動話也是我對不住，你別放在心上。”
非常低姿態，他幾十歲的人了，和這麼二十幾歲的小夥子溫聲軟語地道歉，場面有些大快人心，只是言初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如果不是程柯，她這輩子恐怕都看不到顧揚這樣的姿態，這樣的弱勢。
這就是人在強權下，不得不低頭啊。
程柯沒說話，眼神意味深長，甚至連應都沒應一聲，像顧揚繃了這麼久才下定決心說出口來的道歉根本就是一個屁，都不用風吹，打出來就散了。
顧芷雲手中還捧着那花籃，花籃裡頭漂亮的百合花和白色鈴蘭繞成一個花環的形狀，很是獨特。
她微微笑了笑，眸光輕輕閃了閃，就上前走了一部，將花籃放到桌面上，一邊放一邊說道，“喔，這花圈是爸爸送給你的一片心意。”
顧芷雲語速不急不緩，話中的內容卻是讓人忍不住皺眉頭。
‘花圈’？人都還沒死送花圈？
“你那是人說得出來的話嗎？你這花圈怎麼不自己拿回去算了？你算個人嗎？夠人字兒那一撇嗎？”左嬋憤怒得手一揮就站了起來，目光之中盡是怒色。
顧芷雲沒有反駁也沒有做聲，只見溫言初輕輕拉了左嬋的手，聲音平靜得很，“小嬋算了，何必和他們一般見識。”
顧芷雲的目光流連在左嬋的臉上，目光裡頭倒是平靜，帶着幾分審視，只淡淡地看着左嬋，然後她的脣角竟是勾起了淺淺的弧度，那是毫不掩飾的一個淺淺的笑容。
“程柯，讓他們走吧……”言初覺得有些累了，原本這幾個朋友弄得好不容易熱絡起來的氣氛，就被這麼破壞了。
程柯察覺到了溫言初指尖怎麼都暖不起來，朝着歐唯聖招了招手，“歐秘書，送他們出去。”
歐唯聖對着顧氏父女做了個請的手勢，臉上的表情不冷不熱的。
顧芷雲一轉身，臉上的笑容已經擴大了幾分，眸子裡的光是陰仄仄的冰冷，什麼話也沒說就跟着歐唯聖走出門去。
兩位不速之客離開之後，房間裡頭倒是安靜了下來，氣氛也從先前的冰冷漸漸緩和。
溫言初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只覺得似乎在場所有的人，都對自己那卑微的身世，卑微的身份，知道得一清二楚，彷彿自己在他們眼中沒有任何隱私可言，一時之間，竟是覺得有些慚愧得無地自容。
眸子裡頭目光黯淡，眼皮垂着，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麼纔好，大家像是都考慮到言初的情緒，於是誰也沒先開這個話頭打破沉默。
程柯只側頭看了她一眼而已，就那麼一眼，彷彿就能從她眼睛裡讀出所有她心中所想，直接揮手就開始趕人，手指依次指向三個老友，“你，你，還有你，跟我出去，有事情和你們談，也讓她們姑娘家聊會兒。”
他可以肯定，端凝和左嬋有很多很多想要問她的。
最重要的是，他想給她一些空間緩和一下，她是他的妻子，程柯永遠不希望她覺得卑微。
就只是這麼一句話而已，言初擡眼看他，眼中有了些許感動。
時宇幾個什麼都沒說，只默默跟着程柯出去，江再臨總是嬉皮笑臉的，臨出門之前還笑笑地擠眉弄眼地對着端凝眨巴眨巴了眼睛。
沒了幾個男人，病房裡可以說是要多安靜有多安靜，端凝和左嬋都目光炯炯地看向言初，但是誰也沒先說話，這樣的氣氛讓言初忍不住嘆氣，忍不住主動投降。
“唉，你們想知道什麼，我招，我都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