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威暫時隸屬於駐紮在綏遠城的守備三營。在徐老將軍主持對原先的雲州諸軍進行分流的時候,和葉韜接手雲州之後進一步詳細劃分兵種的時候,都不可能真的進行全軍的考覈然後再來劃分主戰部隊和駐防部隊,基本上都是制定一個標準,符合標準的留下,不符合標準的淘汰。像張威這樣的有着相當強悍戰鬥力的軍士,哪怕放到鐵雲騎、驚雲騎這樣的主戰騎兵部隊,或者放到格鬥步兵營裡,也是鶴立雞羣的傢伙,而在守備營裡,二十二歲的他已經是營副了。照道理來說,雖然在守備部隊裡任職,但到營副這個級別,以他的年紀,只要有營正的空缺,自然就能升上去,然後穩步進入雲州統帥部,成爲在雲州說得上話的將軍。在守備營這個系統裡任職對他來說反而是個機會。
然而,張威卻不很在乎到底要多少歲才能當上將軍。他早就明白,只要運氣不要太差,比如碰上打仗或者執行什麼任務的時候很快就掛掉了,不然不管怎麼樣,當上將軍也會是三十歲之前的事情。而且,他也意識到了隨着雲州五十營的調整,雲州軍事力量的徹底職業化和專業化的推進,還有云州軍事管理規範的逐步推進,這個時候就算他立功當上了將軍估計也要出醜,還不如給自己留點時間補上這方面的缺陷。而同時,雖然守備營同樣是雲州五十營的正規編制裡,但八個守備營卻總是被那些主戰部隊的同僚們看低一等,在幾次軍事會議上,那些主戰營的軍官們對守備營的輕視讓整個守備營系統忿怒不已。張威更是好幾次差點和其他主戰營的人發生衝突。
當要求各部挑選精銳將士和有特長的軍士參加特種營考覈地時候,和其他各個主戰營多少有些保留不同,守備營是真真正正地進行了徹底的選拔。從個人發展來說,雖然守備營自己從不覺得自己低人一等。統帥部對守備營向來一視同仁,甚至在前期的整備中還傾向於先武裝齊全八個守備營,可是,由於守備營所遂行的任務,應該沒太多機會上戰場的守備營對於那些能力出衆,有些勃勃雄心的將士來說,的確是個侷限。而特種營,將是這些人的好機會。而張威也自薦參加了這次遴選。他倒不是看不中守備營系統對他來說極爲平坦地升遷之路,而是爲了別的。一方面特種營將會配備最多的優秀教官,進行各方面的訓練和培養,可以讓他補上自己所缺乏的那些知識和經驗,另一方面,他可是憋着勁想要在這次考覈裡力拔頭籌,壓過所有其他主戰營的傢伙們,爲守備營系統爭光。而他也是所有參與遴選的將士裡。目前的軍職最高地一個。
在前面的身體素質考覈和單兵技能考覈的時候,在周瑞公佈了標準之後,張威就明白,這兩項考覈恐怕都不是關鍵。作爲營副,他平時可是要負責綏遠城守備三營的訓練的。普通軍士能夠達到什麼標準,軍中精銳能夠達到什麼標準,他心裡有數。周瑞公佈地標準和先前所說的最多留下五百人的淘汰率一比,實在是相差太多了。周瑞知道後面必然會有更有趣的項目。在前兩項考覈地時候,他就留了幾分力氣,保證自己的排名比較中間,反正能通過兩輪考覈就行。他也想過,在這個問題上提點一下同是守備營系統的同僚,但是,相比於那些主戰營,雖然一樣是軍中精銳。但從總體素質上來說,守備營的確不佔優勢。他自己留幾分力氣是很有把握能通過考覈,但其他人,再要留力氣可能就直接被淘汰了。另外,作爲軍官他也知道軍中的忌諱,從考覈開始就拉幫結派,將來就算他入選了特種營,也是要被狠狠打擊的。這幾天裡他可是看到了周瑞的手段。他可不想讓自己的軍中生活暗淡無光。
“你確定是準備留下五百人?”當週瑞組織大家進行抽籤地時候。戴雲皺着眉頭問葉韜。
葉韜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說:“天曉得……”看《獵人》漫畫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他和談瑋馨雖然都記得這個設定但卻都想不起來那個啥獵人協會的考試在這一項考試上的淘汰率到底是多少了。由於考覈裡不允許使用過分的武力,考覈可能會更多地在追蹤和反追蹤方面比拼,武力較量到後面可能會非常儀式化。夠聰明的人,想必會選擇交出對方所需要的號碼牌來換取自己能夠脫身,保留繼續獵取其他更弱的人地號碼牌地機會。不然,要是被打傷了,可是沒地方去哭的。而在考覈裡,由於沒有規定一定要每個人獨立進行,可能小團隊地配合也會變得相當關鍵。另外,就是野外生存的項目了,雖然這個季節進行這種考覈的確是有些殘酷,但按照周瑞的說法,這些人完全沒問題,應該可以頂得過去。而問題就是,怎麼一邊去獵取自己需要的號碼牌,一邊避免被人獵取自己的,還要和許許多多準備佔便宜的人周旋七天……至少從現在正在抽籤的大家的眼神來看,似乎已經有不少人是打定了隨便撂倒三個人來完成自己的六分的念頭了。這種情況下,葉韜和戴雲都明白,不要說五百人,這項考覈之後能留下兩百人就算是很好了。
“和當初血麒軍一樣,其實初步建軍的這批人,更大的作用是爲後來者建立標準。考覈的標準、作訓的標準、各種裝備的選擇等等。一下子篩選掉那麼多人,沒問題麼?”戴雲問道。她也明白特種營應該要高標準嚴要求,但是,如果第一次就篩選掉那麼多人,可能對於特種營的標準建立不能算是很有利。而且,這樣的考覈項目雖然的確非常全面,可也有非常大的偶然性,很容易將一些有能力的軍士也淘汰出去。
“所以周瑞不是說了要親自去監督整個過程了嗎?”葉韜笑着說:“他就是去考覈那些人的。這幾天下來,他對這些人也算是心裡有底了,有些人。哪怕拿不到六分,他也會想出名目來把人留下來地。看起來,五百人肯定是沒有了,但保證三百人左右,應該還是比較合適的吧?三比一的淘汰率,對於特種營這樣的部隊來說,你覺得,合適嗎?”
戴雲點了點頭。有些釋然地說:“三比一就差不多了。三百人的話,把那些武林人士補充進去,加上一段時間的訓練,有什麼任務就可以派他們出去……出去實習了。”
葉韜嘿嘿笑着說:“是啊,特種營光訓練是訓練不出什麼來的,還是要靠他們不停地出任務。戴督軍,你準備先把特種營放出去禍害誰呢?”
“葉經略,這個就從長計議吧。雲州周邊還真沒有值得特種營出手的敵人呢。雖然我是很想把特種營放到西凌去耍耍。可是,想到西凌已經被您禍害成那個樣子,實在是有些不忍心啊。”
偶爾用戴督軍和葉經略這樣官樣地稱呼,已經成爲葉韜和戴雲之間互相調笑的手段之一了。雲州的事情,實際上就掌握在葉韜、談瑋馨和戴雲這三人所在的。有着更多成員的家庭裡,公務和私事,有時候也不是那麼好區分的。以嚴肅的稱呼說輕鬆的事情,或者以親密死私人地稱呼聊公事。大概也能算是他們不斷調整心情,減輕心理壓力的一種辦法吧。
就在葉韜和戴雲互相調侃的時候,士兵們已經完成了抽籤。抽取每個人的號碼牌的時候,大家都靜靜等候着,注意着每個人地號碼,儘量記住每個人號碼。而等到大家輪流走進那頂簡單至極的帳篷去抽取自己的目標的時候,大家也都等着,從每個人臉上地表情。有沒有在現在能看到所有人的場合尋找自己的目標,和自己相熟的、來自同一部隊的朋友、夥伴們交換什麼情報等等方面,有時候能夠推測出他們到底抽到了誰。每個從帳篷裡走出來的人都儘量讓自己顯得面無表情,儘量不讓任何人注意到自己搜索的目標是誰……考覈從他們抽取號碼牌的時候,實際上就已經開始了。
張威一副極爲淡漠地樣子。他抽取到的號碼是九號,而他的目標的號碼則是三百十七號,他恰好記得這個號碼的主人,那是來自景雲騎的一個雲州部族的小夥子。一個沒什麼心機的傢伙。看着自己地目標居然是那麼個傢伙。張威都有些不好意思去欺負他。
就當做好事吧……張威最後是這樣勸慰自己地,那個身體素質極好。單兵素質超羣的部族小夥子,應該是很難勝任特種營時時刻刻需要思考需要做出決定地環境的,與其進入了特種營之後受苦還不如現在就送他回去好好在景雲騎這種很有前途的地方發展吧。規則說的是出發之後一段時間裡不能對目標採取行動,可沒有說在出發前不能採取行動啊。張威朝着隸屬於駐紮寧遠的守備一營的一個同僚那裡走去,路上“恰好”撞到了三百十七號那個大個子。大堆的人擠在一起磕磕碰碰是很正常的,兩人似乎都沒怎麼在意,互相瞪了一眼就那麼過去了。而張威,此刻卻已經將三百十七號夾在腰帶裡的號碼牌收入了囊中,神不知鬼不覺地。守備營還是有自己的特點的,他們原先就是各地的駐防部隊,平時還要擔負維持治安的工作,多少都要跟三教九流的人打交道,而張威,則是從一個慣偷那裡,學了一手妙手空空的本事。
然而,雖然沒有其他軍士注意到,但張威在出手前一剎那注意力和氣極的集中卻已經引起了周瑞的注意,他轉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了張威靈敏而隱蔽的動作。
周瑞覺得,這小子實在是很有些意思,不過,似乎那麼簡單就讓他通過,會讓他覺得有些不爽。他奸笑着決定,要給張威這傢伙下點眼藥。
在所有人都抽取完目標之後,周瑞又站到了高處,對着大家喊道:“都檢查一下,看看號碼牌。然後就出發吧,從現在開始計時,兩個時辰內都不準出手。七天後,必須這裡集合!”
張威一驚,卻還是不動聲色的慢慢朝着樹林的方向走去。他清楚地聽到身後那三百十七號的部族大個子和周瑞的對話:
“……報告長官,我的號碼牌掉了。找不到了。”隨即傳來大家的鬨笑聲。
“那麼粗心啊。再給你一個,你是多少號來着。”
“三百十七號。”
“……拿着,下不爲例啊。原來那個就作廢了,這個號碼牌我做了記號了。”
“謝謝長官。”
張威的眉頭皺了起來,但他不動聲色地繼續走着。他忽然想到,周瑞這傢伙平時輕聲細語的,爲什麼這幾句話說得那麼清脆響亮呢?難道就是給自己聽的?
你丫的陰我……張威咬牙切齒地想道。不過,他也不敢有什麼意見,被長官陰,有時候是一種待遇和機遇,他一樣是軍官,他明白。
在參加考覈的軍士們紛紛選擇了自己的出發方向,身形漸漸隱沒之後,葉韜和戴雲也鑽進了寬闊高大的帳篷。這可能是目前所能使用的最大規模的軍用帳篷了,帳篷的框架和外面由帆布和毛氈兩層材料粘合而成的帳幕要用足足兩輛四輪馬車來裝載。將帳篷搭建起來需要二十個軍士忙活差不多一個時辰。這種大小的帳篷,以後是準備配備給中軍營,作爲野外的指揮帳來使用的。而現在,葉韜和戴雲所使用的這頂帳篷裡,則放着不少能夠讓生活變得愜意的各種傢俱。哪怕是讓所有軍官們都有些惱恨的行軍牀,經過葉氏工坊的重新設計,躺着的感受也比原先的那種硬幫幫的東西好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