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思辰打電話問我要不要回學校補課的時候我剛剛趕到動車站, 因爲跑太快,因爲汗液皮膚和衣服黏在了一起,有些難受。
動車站內人來人往各種嘈雜, 安檢人員叫我轉過身時顧思在電話那頭問我要去哪裡, 我舉着電話假裝聽不清含糊着就掐斷了線。
笑話, 我連考試都不去了擺明就是不想去墊底, 至於補課什麼的, 我更是不想去了,有的人真的是爛泥扶不上牆的的,比如我這種, 不過我好歹也還有些自知之明,也不算無可救藥。
候車的空檔我登上了□□, 列表裡張技的頭像是灰色的, 也不可能再亮起來了。
手指點了點, 他的空間不對外開放。
眼角微微有些酸澀,心裡有些地方撕扯得厲害。
張技, 他是徹底消失了,我再也找不到他了。
廣播裡的女聲來回切換着中英文,或緩或急的人羣經過我的身旁邊,他們或面帶微笑或面露悲傷,但更多的, 卻是面無表情看不出悲喜。
那我呢, 我現在會是什麼樣子?
擁擠的人潮, 你往南我走北, 不過也是片刻的交集罷了。
不小心撞了胳膊踩了腳有機會說一聲對不起或是沒有關係, 我想,那也算是緣分的吧?
緣分或深或淺, 到底是遇見過了,就像我和張技,儘管他走了我很難過,甚至曾經想過和他一起去死,但如今的我卻也接受着他已經永遠離開了我的事實。
我和張技的緣分,到底是不深。
一個人的旅途終究是寂寞的,特別有人反襯的時候,所有坐我旁邊的那對小情侶在你濃我濃的抱在一起搶電話玩時我恨不能往耳朵裡塞一團棉花,那聲音大的,簡直不能忍。
兜裡的電話震了震,當顧啓辰的電話又一次打過來的時候我徹底怒了。
“我說了不去,你有完沒完?”吼完我就後悔了,因爲周圍那齊刷刷的眼神全都聚焦在了我身上,我吞吞口水,裂開嘴乾笑了幾聲。
頭頂飛過幾只烏鴉,我覺得嘴角有些僵硬,電話那頭的顧思辰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被我掛了電話比較憤怒,所以說話也比較衝,一點餘地都沒有。
他說:“池貝,你是不是就打算嬌奢淫樂的過一生了?”
顧思辰的語調有些高,還有些刺耳,我稍稍將電話挪開了一點,尖着聲調語氣盡量放溫和了一些。
“我不是上學的料,就不去浪費國家資源了呀!”
周圍的目光又一次聚焦在我身上,我心裡又是一咯噔,怎麼着,他們也覺得我裝出來的嗲聲太難聽了?
可是顧思辰說的沒有錯,我就是打算渾渾噩噩的度過這一生了。
我覺得人的腦子裡很多時候就是裝了一坨屎,我很願意把那些悲劇了的責任推卸給上帝,但後來回想起來又覺得很多結果,其實都是自己造成的。
在意人谷回來後兩個月裡我除了不去考試,我就連課都懶得去上了,反正也沒人管着我,我到也是樂呵呵的悠閒着,天天泡在酒吧ktv,偶爾也去沁香樓晃一逛,吃喝玩樂賭,怎麼高興怎麼來。
我知道,我一生,算是完了。
所以怎麼活着,又有什麼區別呢?
從C市回到A市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八點,熟悉的城市已經亮起了燈火,橘黃色的燈光拉長了馬路上的身影,應佳兒斜靠在一顆樹上眯着眼睛看着我。
“你遲到了兩個小時。”應佳兒的指尖輕輕彈了彈,我看了看地上,那裡已經落了一層菸灰。
隨着春天的到來,柳樹早就開始抽條,可我還是打了個哆嗦,這春天並沒有完全將冷氣打包帶走。
“你要慶幸我只是遲到而不是放你鴿子。”我揚起眉看着她,應佳兒的手抖了抖,她似乎沒有料到我以前的殭屍臉也可以有那麼豐富的表情。
“走吧!”應佳兒回頭看了我一眼,當時我正將頭髮別到耳後,我看她愣了愣。
“不長不短的頭髮真心比較難打理。”我以爲她也是覺得我的頭髮長得比較快。
“你那顆耳釘太晃眼了。”應佳兒別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我笑了笑不作答。
從手提包裡翻出那本小本子塞進應佳兒手上,我看到她眼裡流露出來的詫異,可是有些話已經無需多說。
“池貝,你這是什麼意思?”應佳兒平靜的看着我,嘴角扯出笑意,可我怎麼都覺得冷。
意思,我能有什麼意思呢,我不過是物歸原主罷了。
應佳兒到底要做什麼我也不想去關心,我和她之間連朋友都算不上,頂多算是盟友,再加上她和季浩然那些不尋常的關係我更是不可能和她親近了。
那場交易,已經不能成立了,因爲我之前想要守護的人,再也不需要我的守護了。
不知道爲什麼,一想到這個事實我心裡就難受得厲害,我以前不知道張技當初混進各種娛樂場所是爲了什麼,那些黑暗的地下交易大多在燈光晃眼的地方進行。
越是犬馬聲囂,就越是聲勢浩大。
張技不是缺錢花的人,也不是腦子發熱亂趟渾水的人,直到我去了趟C市,所有的事情就已經明瞭。
我在C市見到了池瑤,她壓根就沒有去維多利亞,一開始吳江告訴我張技在C市我還死活不信,直到後來他哭喪着臉跟我說那是張技要他對我保密來着,我想,要是張技沒有出事,那吳江肯定閉口不提着池瑤在C市的事情。
至於池瑤爲什麼沒去國外而去了C市我都無從得知,我只是遠遠的瞅了她一眼,那裡三層外三層的賭桌我可真是沒有辦法擠進去的。
不過,希望她能看到我讓別人轉交給她的東西。
愛情,其實是比毒品更要可怕的東西,我當時就懂了張技爲什麼要我好好的去愛別人。
因爲,有些東西他給不了我,儘管,我沒想過要要。
我也曾以爲我會一輩子都走不出張技離開了的陰影,我自責悲憤痛苦了很久,因爲我覺得是我把他往死亡的那條路上推的。
可是見到了我才明白,我並不是導致事情發生的主要原因,如果是在化學裡我的作用就是催化劑,加快化學反應的發生而已。
我只是一株生長在黑暗裡的生物,曾經藉着張技給的光努力的生長着,他於我而言的意義,大抵也就那樣了。
沒有憤怒,也沒悲慨,我不是因爲嫉妒而癲狂,只是很不湊巧和他扯上關係的恰恰是我的對立面池瑤和周小沫。
可是因爲那樣,我也曾一度在那一段情感糾葛裡找不到方向,儘管沒有涉及愛情,卻有無限的悲哀。
在你的生活裡肯定也會那麼一個人,你們珍惜彼此重視彼此,無關親情或是愛情,但就是誰也代替不了。
但那個人,就是橫跨在你的世界裡,影響着你的生活。
我還想過,或許是那些喜歡太長,埋得太深,所以沒有辦法生根發芽。
又或者誰都懂,不曾擁有,就不用擔心會失去。
可若不曾擁有,那個人就會像心病一樣,時不時的折磨着你。
以前,我總是不懂什麼叫人事變遷,後來,當我經歷過一些事以後就慢慢的明白了。
有的人會繼續留在你的回憶裡,但那些傷痛會被時光帶走,又或是被其他的情感代替掉。
在顏楠、張技和池瑤的那場三角戀情里根本就沒有我什麼事兒,甚至連洛飛飛和周小沫都只是炮灰而已,只是出來混得總歸要還,像我這種沒有勢力要報仇當然只能靠推波助瀾或是煽風點火從中作梗。
雲很淡風很輕,雖然寒氣還未褪去,A市溼溼潤潤的空氣了中就傳來了陣陣花香,不濃不淡,感覺好極了,道路兩旁的景觀樹也早早從老葉中冒出了嫩芽,芽兒尖尖的,小小的被裹住,總覺得它似乎鼓着氣,想要奮力的從老葉的懷裡掙脫出來。
我在想,池瑤要是知道顏楠一把火燒死了張技她會不會發瘋?